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向杭州進發。走了半日,吳守勝警覺的發現在押運隊伍最後有數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著。他命衛兵前去盤查,得知這些人也要去杭州,之所以跟著官兵是害怕路途上遇見倭寇。隊伍沿著驛道前行,待到傍晚時分,一騎人馬絕塵而來。漸行漸近,此人的輪廓看得真切了,是張大力。


    半晌,他追上隊伍,飛身下馬,抱拳道:“吳將軍,在下張大力,是劉富貴的朋友!”


    吳守勝不知道他暗戀李小鳳,亦抱拳道:“張兄弟策馬追趕我們,有要事找富貴兄弟嗎?”


    張大力畢竟不能說實情,麵有難色,閃爍其詞道:“是的。不過”


    吳守勝注目瞅著他,不悅道:“我見張兄弟也是豪爽之人,為何說話像個娘們似的!”他立刻吩咐衛兵去叫劉富貴。


    劉富貴跳下馬車,見到了張大力,頓時心裏像打翻了的醋壇子五味雜陳,窩火道:“力哥,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三番倆次追著我們,你到底想怎麽樣?”


    張大力被他將了軍,情之所至不能自拔,遮掩道:“富貴,我沒別的意思!我也想去杭州玩玩!”


    劉富貴臉色鐵青,雙目射出倆道寒光,數落道:“力哥,你喜歡小鳳不假,但她是我的女人,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他儼然像一個高傲的勝利者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而愛情這事就是這麽神奇,愛你的你不愛,你愛的卻始終不愛你。張大力雖有一顆真心,但隻能被無情的忽視。他平靜道:“富貴!我承認我喜歡小鳳,不過從來沒有非分之想,我隻是想象父親一樣守護著她。你愛怎麽想,我管不著!”


    這一席話真情動人,站在身後的李小鳳全然入耳,感動得淚水盈眶。她清澈的眼眸裏閃爍著純潔的光亮,奮不顧身的投入到張大力的懷抱裏,柔聲道:“大力哥,謝謝!以後你就是我的哥哥!”


    芳菲鈺被這動情的一幕感動得眼淚橫流,她從心底佩服小鳳能夠有的放矢同時收複倆個男人的心。


    張大力心滿意足的撫摸著她飄逸的長發,動情的看著她,欣然道:“小鳳,你就是哥哥的好妹妹!”


    如此純真的情感下,劉富貴沒有任何理由再無理取鬧,反而為自己無端吃醋感到有點無地自容。


    這時,李小鳳拉著張大力的手走到劉富貴身旁,溫柔道:“富貴,他是我哥也是你哥啊!我不準你再胡思亂想!”


    劉富貴強顏歡笑,歉意道:“力哥,對不起!”


    一場情感戰化幹戈為玉帛。吳守勝捋捋胡子,朗聲笑道:“大團圓了!”


    一行人繼續趕路,又走了一個時辰,天已全黑。大家找了塊空曠的地方,吃了些幹糧。吳守勝安排了三十個衛兵輪流護衛,其餘的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天還未亮,薄霧蒙蒙,有幾分涼意,劉富貴四人都披上了襖子。吳守勝一聲令下,開拔出發。馬隊如一條蠕動的長蛇穿梭在驛道。慢慢的日頭露了出來,東邊泛出了火紅的光亮;不多久,整個太陽露出了崢嶸,大地一片敞亮。豔陽高照,炙熱難當,眾人個個汗流浹背。約莫午時時分,隊伍進入了密林。一行人總算落得個清涼處,三五一群的靠著小樹飲水小憩。李小鳳喝了口水,靠著樹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一會兒,她感覺有個軟軟的東西在手臂上蠕動,立刻用手去撓。撓了幾下一無所獲,小東西竄到了後背。她生性膽小,急忙站了起來,用手去抓後背。可是小東西非常機警,象玩躲貓貓似的讓她捉不著。她神色慌張,嚇出來了,跺腳道:“有蟲子爬我身上了!”一群大老爺們被她這番舉動逗得朗聲大笑。芳菲鈺趕忙幫她捉去蟲子,撫慰道:“小鳳沒事了!”


    密林深邃狹長,沿途荊棘叢生,不少馬匹的小腿都被割破了,又有蟲鳴鳥叫,大隊人馬走了六七個時辰還沒有到盡頭。夜已深,繁茂的樹葉如同一把巨大的傘籠罩在頭頂,時不時遠遠傳來鳥獸聲。奔波了一天,大家聚在一團,或靠著樹幹或倚著車軲轆沉沉的進入了夢鄉。半夜,“啊嗚!啊嗚!”傳來了一席狼嚎。大概一炷香功夫,狼嚎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大。林子裏漸漸傳來了飛快的奔跑聲,聲音越來越近,狼群奔襲至離馬隊隻有二三十丈遠,停止了嚎叫與狂奔,隻是用犀利的目光窺視著自己的獵物。一位守護的衛兵尿急,跑到一棵大樹旁小解,舒心的撒了尿,遊目一望,發現不遠處閃爍著綠幽幽的光。他心下一驚,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暗道:“不好了!有狼群!”邊跑向隊伍邊大聲呼號:“兄弟們!狼來了!”一群狼似乎聽懂了他告密的話語,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牙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馬隊奔來。眾人猝然驚醒,紛紛拿好兵器嚴陣以待,誓要與群狼做一番生死搏鬥。劉富貴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群狼已與衛兵正麵對峙。吳守勝環顧群狼,沒有發號令。狼群亦按兵不動,隻是在地上磨著前爪。劉富貴走到吳守勝身邊,成竹在胸道:“兄弟們不要動手,我有辦法對付這些狼!”話畢,他嘴裏亂七八糟的講了一通,恁誰也聽不懂。頃刻間,群狼凶神惡煞的目光頓時溫順了,仿佛自家養的獵犬。劉富貴大搖大擺的走到一隻壯碩的大狼旁邊,蹲下身子撫摸著它的鬃毛,嘀嘀咕咕的朝狼說了幾句話。這隻狼嚎叫一聲,群狼立刻散開了包圍圈,拔腿狂奔,消失在暗夜的叢林。劉富貴綻放笑容,溫柔的摸了摸頭狼的頭。頭狼撒嬌似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麵頰,然後飛奔離開了。吳守勝和一大隊衛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好奇的追問劉富貴為什麽能輕而易舉的讓群狼乖乖的離開。劉富貴淡定道:“我從小與禽獸就是好朋友,能夠與它們共同言語!”驚魂甫定,眾人又安靜的睡著了。


    出了密林,頭頂上的烈日不見了,老天爺卻象跟眾人在開玩笑,飄下了綿綿細雨。起初,大家隻戴了個鬥笠。走了半個時辰,雨越下越大,完全不弱於盛夏的暴雨。眾人急忙穿上蓑衣。大雨如瀑布傾瀉而下,路麵被雨水衝刷得泥濘不堪,裝著軍餉的馬車行進非常緩慢。冒雨趕了倆天路,天漸漸放晴。揚州距杭州本隻有四五日腳程,如今走了六日未到。吳守勝整飭了軍容,下令加快行進。


    這日晌午,大隊人馬正在休憩。極目遠眺,驛道倆旁全是金黃的稻穗,田間地頭裏村民彎腰俯身收割稻子,一派豐收的景象。休息了一炷香時間,車隊繼續趕路。走了不到半裏,遠處前方的驛道上隱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點。車隊又行進了二三裏地,方才閃現的黑點卻如流動的烏雲銷聲匿跡了。吳守勝不敢大意,銳利的目光望向前方的驛道。目力所及,驛道越來越狹窄,倆旁不在是稻田而是低矮的山丘,山丘上一片枯黃。他蹙眉思索道:“倘若剛才出現的黑點是夥強盜或者倭寇,埋伏於山丘偷襲我車隊,後果不堪設想!”這樣一想,脊梁骨一陣冰涼,手心也滲出了汗。他虎軀一震揮手示意車隊停止前進,馬上又喚來一名把總,命他帶領一支人馬前去探路。把總率領五個衛兵策馬離去。約莫倆盞茶功夫,把總回來了。他告知吳守勝並無異常。吳守勝這才打消了顧慮,號令車隊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車隊進入到山丘裹挾的驛道。派出探路的六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到了隊伍最後,竊竊私語。劉富貴四人的馬車也在車隊末尾,聽到外麵有人嘰裏咕嚕的說些聽不懂的話。他撩開帷帳,探出頭望了望。六人目露凶光的瞪了他一眼。他不敢與其對視,迅速的放下帷帳。張大力見他一臉驚恐,問道:“怎麽了?”劉富貴狐疑道:“外邊有六人鬼鬼祟祟的,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容他們猜測,六人撕下了貼在臉上的人皮,不約而同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海螺號大力鼓吹。


    海螺號釋放出沉悶的聲音,宛如暗夜裏黑白無常的招魂調。頃刻間,埋伏在山丘的倭寇如同張牙舞爪的小鬼,三五一群的飛身躍下。吳守勝見狀,處變不驚道:“警戒!”倭寇並未對車隊進行包圍,而是擺出四條一字長蛇陣從前後左右發動攻擊。吳守勝身經百戰,洞悉了倭寇的意圖。他飛身下馬,號令道:“擺鴛鴦陣!”這鴛鴦陣法正是上次他押運軍餉去杭州,從浙江守軍偷師學來的。衛兵們熟練的集結布陣,與倭寇爭鋒相對。倆隊人馬奮勇廝殺,呐喊聲震天動地,流出的血液染紅了黃土。當是時,劉富貴、芳菲鈺、李小鳳和張大力飛快的跳下了馬車,快步奔向中軍。無奈後端發動攻擊的倭寇窮追不舍,數次武士刀的刀鋒從臉麵拂過,都被張大力化解。雙拳難敵眾人,張大力力戰卻節節敗退。倭寇散開陣型,分頭追殺劉富貴等人。刀光劍影,劉富貴三人東躲西藏。突然,一把武士刀從側翼戳來,劉富貴卻渾然不覺。說時遲那時快,劉富貴身後的芳菲鈺奮力推開他。雪亮的武士刀直挺挺的插入芳菲鈺的柔弱的身軀,她為劉富貴做了擋箭牌。頓時,血流如注。芳菲鈺淒然的看著劉富貴,翩然倒下。劉富貴的眼淚立刻飆出,聲嘶力竭的喊道:“菲鈺!”張大力見芳菲鈺受傷大愕,使太極鬼步擺脫與倭寇糾纏,迅速的移到劉富貴身邊護衛。鴛鴦陣是一字長蛇陣的克星,官軍漸漸處於上風。吳守勝急速引領一隊衛兵靠近劉富貴。劉富貴緊緊的把芳菲鈺摟在懷裏,眼淚鼻涕橫流,哭喪道:“菲鈺,你為什麽這麽傻啊!”芳菲鈺嘴角流著血,笑著斷續道:“富貴…我…愛你啊!”劉富貴眼神與芳菲鈺交會,充滿了自責,道:“菲鈺,對不起!我害了你!”芳菲鈺緩緩的抬起手,卻怎麽樣也抬不起來,奄奄一息道:“我不許…你這麽…說!”話畢,她又狂吐了一口血,把最後的目光移向李小鳳,道:“小鳳,我要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顧富貴!”李小鳳的眼淚如一顆顆晶瑩的珍珠落下,不住的點頭道:“我會的!”劉富貴撫摸著她清秀的麵頰,道:“菲鈺,你不要說話了!”芳菲鈺麵如死灰,落下了眼淚,渾身戰栗,道:“冷!冷!富貴…抱緊我!”她的眼皮慢慢的耷拉下,滿地的血已經變成了暗紅色,氣若遊絲道:“富貴!我死了…送我回…山水村!”


    衛兵越戰越勇,打得倭寇抱頭鼠竄。一守備官上前向吳守勝進言追擊倭寇,掃除後患。吳守勝權衡一番,正色道:“留下一百人馬,其餘人等隨我追擊倭寇!”張大力主動請纓,道:“吳將軍,蛇無頭不行!你是主帥負責押運軍餉,不可貿然離開!小人不才,願替將軍前往!”


    吳守勝敬佩的看著張大力,拍拍他的肩膀頷首道:“有勞張兄弟了!”話畢,他立刻撥了數十衛兵與張大力。張大力凝眸望了望李小鳳,來不及道別,率領衛兵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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