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海外萬家燈火天下奇聞軼事之三


    49、卡紮菲的曆史悲劇


    時光已是北半球的深秋,但今年初開始的“阿拉伯之春”中最血腥的一場革命――利比亞革命,才剛剛落下帷幕。或者說,人們希望如此。


    每次轉折點到來時,都來得很突然:不到兩個月之前,當時仍被稱為“反對派”的軍隊在一天內就閃電般攻占了首都及阿齊齊亞兵營;10月20日,距新政府的軍隊占領卡紮菲故鄉蘇爾特,到這位前獨裁者的死訊被確認,隻有幾小時的時間。


    從北約介入利比亞戰事而卡紮菲不願就範的那天起,卡紮菲父子的命運便已注定,最後的結局隻是時間問題。雙方力量對比太懸殊,卡紮菲執政數十年裏又以怪異、挑釁的言行得罪了幾乎所有大國,失去了所有潛在的盟友。雖有之前出逃的種種傳聞,但事實證明他的確已無路可逃,隻有死守在老家做最後一搏。結果是,他死得比當年的薩達姆更快。


    從公布的視頻看,他的死重複了1945年意大利獨裁者墨索裏尼橫死的一幕。在我們這個時代,這件事具有曆史性的意義:從1900年到現在,在世界各國非君主的領導人中,論統治時間,卡紮菲排在第四,是執政時間最長的*領導人。這個時代以潮流、觀念與價值的速朽著稱,但依然殘留著卡紮菲這樣的“古生物”,以及他那套獨特的哲學和行事方式。


    1969年27歲的卡紮菲以一場不流血的革命推翻伊德裏斯王朝時,他擁有那個時代的革命者的經典形象――麵容俊朗、短發、意氣風發、時而展露沉思的一麵。他以埃及的納賽爾為榜樣,以*世界統一富強為理想,在當時,的確得到了許多國人的擁戴。


    “若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最終,歲月和權力的侵蝕,使他變成了這個麵皮浮腫、舉止怪異的老*者,以橫死槍下,了結一生。


    卡紮菲的逐漸“怪異化”,也許和他的成長經曆有關。他出身於貧寒的牧人家庭,從屬於一個勢力微弱的小部落。二戰後的阿拉伯社會,從軍是社會下層獲取承認與榮耀的必經渠道。


    埃及的納賽爾、伊拉克的薩達姆都是循著這條路登上權力之巔的。相對而言,卡紮菲的登頂之路要好走得多,原因是西方扶持的伊德裏斯王朝本來就不得人心,而且利比亞部落林立、地廣人稀,易於統治。


    統治權得來得如此容易,也讓卡紮菲變得越來越驕恣、狂妄。不過,他雖然自吹善戰,對外戰爭與幹涉卻鮮有成功,最令人跌破眼鏡的是1987年對乍得戰爭的慘敗。


    年輕時的卡紮菲受那個時代整體氣氛的影響,是一個狂熱的泛*主義分子。他發動1969年政變的一個原因是*軍隊慘敗於1967年中東戰爭,這讓他受到強烈刺激。上台後,他多次提出與埃及、突尼斯等國的合並計劃,但別國反應冷淡。


    後來埃及總統薩達特與以色列媾和,讓卡紮菲勃然大怒,以至於1981年薩達特遇刺,卡紮菲宣布當天為利比亞的全國節日。他一直自封為巴勒斯坦事業的恩主,但1995年,為抗議巴解組織與以色列和解,他又把利比亞境內的3萬巴勒斯坦難民驅逐出境。


    1988年,他又開始一場急劇的轉變,從泛阿拉伯主義轉向泛非洲主義,試圖把利比亞打造為非洲事務的執牛耳者,加大對撒哈拉以南非洲事務的介入,甚至自封為非洲的“萬王之王”。


    他開始強調非洲身份,並毫不掩飾他對黑皮膚的興趣――例如對美國前國務卿賴斯的癡迷。他還不斷發表怪論,例如,禽流感病毒h1n1是外**隊製造的生物武器,而非洲的舌蠅和蚊子則是“神派來的保護非洲的大軍”,因為它們會讓殖民者得上瘧疾。


    不過,卡紮菲怪異歸怪異,他與薩達姆等獨裁者的精神狀態卻有不同。薩達姆在晚年陷入了幻想狀態,完全不計實力對比,與美國血拚,最終家破人亡。而在卡紮菲的瘋狂之下,其實隱藏著一些精細的算計,尤其是對於自身的最大威脅――西方。


    卡紮菲在曆史上躲過了許多政變和危機,他善於在危險局麵下生存,這得益於他務實的態度,尤其是在晚年,他變得越來越現實。在薩達姆被捕數天之後,卡紮菲就宣布放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計劃,歡迎國際機構的核查,在“洛克比空難”問題上讓步,換取與歐美國家的關係正常化。


    一時間,他搖身一變,成了西方的“反恐盟友”和座上賓。而且,他“反恐”反得很賣力:與美國分享關於基地組織的情報,發誓與原教旨主義勢力為敵。直到北約轟炸開始後,他仍不斷強調自己作為“反恐盟友”的價值。


    也許,“瘋”與“不瘋”,“怪”與“不怪”,都是卡紮菲獨特的生存法則的一部分。他要以表麵上的怪異來吸引關注,為利比亞獲得與其自身實力不符的國際影響力。


    他又要以私底下的“正常”與妥協,來在強敵麵前維持自身政權的生存。但最終,擊敗他的力量並非來自“帝國主義者”,而是來自國內那些他心目中一直“愛戴他”、“願意為他犧牲”的國民。是他的*和**,毀滅了自己。


    北約轟炸開始後,卡紮菲表麵上桀驁不馴,實際上不斷發出求和訊號,希望西方能加以調停,從危機中拯救他的政權。但他就如一枚被拋棄的棋子,再也引不起任何興趣。


    40多年來行之有效的生存之道終於變得過時,像卡紮菲這樣的強人,就像大滅絕時代之前的恐龍,無奈地麵對自己的宿命。最終,這隻恐龍死得淒慘、悲涼、無聲無息。


    曆史是健忘的。圍繞卡紮菲的爭議會很快消散,對於利比亞來說,新的難題撲麵而來:失去了共同的敵人,各派能否維持團結?新的國家機構如何構建?軍隊如何統一化、國家化?經濟如何複蘇?


    利比亞新執政者解決這些問題的成敗,也將決定未來對卡紮菲時代的評價。卡紮菲死了,利比亞的挑戰才剛開始。利比亞能否成功,沒有人能回答。我們隻能說,祝好運!


    文章來源英國《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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