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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飛華的家住在城市的另一邊,離龐珊家相隔二十站地,也是一個熱鬧的地方。他們家住的三層樓房要比龐珊家現在住的這幢小樓大三倍,一共住了十戶人家,曾飛華家占了其中的四個大間,在當時的情況下,是非常讓人羨慕的了。


    曾飛華的父親曾健雖然做過造反派,卻不是沒文化的工人老大哥,他是個文革前的大學生,隻不過是那種善於見風使舵的角色。*時期他是赫赫有名的造反派,文革結束時他又是批“四人幫”的先進工作者,在清理“四人幫”的爪牙時他不但沒有事,還成了反“四人幫”的英雄。曾健雖然在市政府的統計局隻當個處長,但能耐就是大,這次調房子,這幢樓中的四家人,數他家調得最好,不僅在市中心,還是兩房一廳帶衛生間了新型的公寓,饞得一樓也是當處長的那家老婆一直在罵自己老公窩囊。


    在曾飛華的眼中,父親一直是他的偶像,他很尊敬和佩服他。可這次回家,他第一次覺得他父親是那樣的陌生。


    在收拾房間時,曾飛華翻到了父親的十多本筆記,全是學習毛選的心得筆記,他想把它們丟掉,可他父親不讓,搶了過來,找來一個紙箱,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一邊放還一邊說這些筆記都是他一筆一畫寫的,多少也是心血。


    看著父親像寶貝似的保護著這些筆記,曾飛華忍不住問父親:“你還記得龐逸軒嗎?”“龐逸軒?”他父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抬起頭看著曾飛華,一臉的不解,


    “就是那個從國外留學回來,66年在飛天研究院當院長的那個人呀。”曾飛華記的可是清清楚楚。


    “哦,那個人呀?記起來了記起來了。”他父親拍著腦袋說到,“怎麽?他也*了?”“是的,我們家住的這幢樓就是他的房產。”


    “這麽巧?”他父親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一段他不想回憶的經曆。


    “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呢,我和他的女兒談了七年戀愛。”曾飛華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隻是覺得太諷刺了。


    “什麽?不行!”曾健急了,曾健並不認為他踢龐逸軒有什麽錯,在那時,誰不想革命呀。但他不可能跟這樣的人結為親家,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看著父親已顯蒼老的臉,曾飛華隻感覺心中一陣劇痛,他是一個孝子,特別愛他的父母,他也不忍心讓父親因為過錯而受到任何的委曲,於是說到:“爸,你不要著急,我也知道不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龐珊的父親就是龐逸軒,可我們已經相戀了七年呀。”從未在父母前流淚的曾飛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把在另一房間收拾東西的母親嚇壞了,急忙跑過來。當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後,一家人都不再說話,媽媽摟住了曾飛華,把他的頭放在她的胸前。


    曾飛華的家一直都很溫馨。父母相親相愛,從未紅過臉,對曾飛華更是疼愛有加,曾飛華是家中的長子,她還有一個妹妹,叫曾怡文,在市裏最好的一所學校讀高二,正在準備高考。


    曾飛華一直以父母為驕傲。


    曾飛華的媽媽能理解他的痛苦,撫摸著他的頭說到:“飛華呀,有些事情要認命,你和龐珊隻是有緣而無份,放棄。不是你的不要強求,知道嗎?”


    “知道。”曾飛華雖然很難過,但他是最聽媽媽的話的。


    “我明天就去和她說清楚。爸媽,我已經沒事了,不要為我擔心。”曾飛華離開了媽媽的懷抱,感覺到媽媽的懷抱是那麽的瘦小,不再像以前那麽厚實,有安全感。


    媽媽更需要自己的照顧。龐珊的父母已經回城了,而且有這麽好的條件,她離開自己也能過得好!


    他隻能這要想了。


    這樣才能堅定他的決定。


    曾飛華又繼續收拾東西。


    他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


    孩子越懂事,就越容易刺痛父母的心。兩人不想再刺激曾飛華,悄悄來他們睡覺的房間。他媽媽對他爸爸說到:“老曾,這事不能怪你,怪隻怪這社會。龐珊一定是個好姑娘,咱小飛看中的不會錯,真的是可惜了。”


    曾健默默地把妻子擁入懷中。


    這一夜,曾飛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遍遍地在想明天見到龐珊時要說的絕別話,可怎麽說都覺得不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來到龐珊家附近,徘徊了整整一天,都沒有勇氣去按門鈴。


    他想了又想,決定還是不要告訴龐珊。


    龐珊知道了又會怎樣?與父母決裂嗎?曾飛華知道龐珊一定會選擇和他在一起。龐珊八歲時父母就被批鬥,就不再享受家庭的溫暖,如今剛剛團聚,就要讓她離開,這樣做太殘忍了。


    思來想去,曾飛華選擇了放棄,他要讓龐珊自動離開他,與其讓龐珊恨他的父母,還不如讓龐珊恨他。


    他沒有見龐珊,又回到了家,第二天就搬了家,在新家裏他關了自己一個半月,沒有走出房門一步。


    他擔心、害怕自己一踏出房門就會不由自主地往龐珊家走去,擔心自己看到龐珊後會全線崩潰。


    整整躲了一個多半月,終於開學了。他知道龐珊一定會去學校找他。


    他想好了對策。


    曾飛華頗得他父親的衣缽,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觀言察色、見風駛舵是他的拿手好戲,寵辱不驚更是他的看家本領。在學校,他的年齡處於中等偏下,可他愣是能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同學指揮得團團轉,還心服口服。他進校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把學生會主席掀下馬,當時就有人說這小子若是從政的話一定會前程無量,偏偏他專業還選對了,學一開學,曾飛華就交待門衛,這些複員回來軍人都是他的鐵杆哥們。


    他把龐珊的照片讓門衛記住了,一定要留意這個人,如果龐珊來找她就立馬通知他,二十分鍾後再領她到宿舍,一定要拖延二十分鍾。


    反得的交待,說得這些哥們都煩他了。


    他算定龐珊一定會到學校來找他,因為他的突然消失,龐珊不知道他家的地址,要想找到他隻有等開學。


    龐珊一定急壞了?不知道會憔悴成什麽樣子。想想,心就會痛。


    他盼著見到龐珊,又害怕見到龐珊。


    果然,在開學的第二天,學校都還沒有正式上課,還是在報名階段,龐珊就找到學校來了。


    門衛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盤問得特別仔細,還讓她填了好多的表,稍有塗改又要重填,比見中央領導還要難。


    填好表後,門衛突然熱情起來,親自帶她到宿舍去找曾飛華。差不多到宿舍門口時,門衛大聲地說就是這間了,你自個兒去看他在不在。


    龐珊對熱情的門衛謝了又謝。


    龐珊走到門口就看到曾飛華正摟著一個女生坐在床上看書,一見到龐珊,曾飛華馬上推開那女生,站了起來,忙亂地問到:“你怎麽來啦?”


    龐珊隻感到血往頭上湧,指著女生說:“她是誰?”


    那小女生毫不示弱,上前挽住曾飛華的手說到:“我是他女朋友,你是誰?”說完瞪起無辜的大眼睛看了看龐珊,又故意看看曾飛華,突然笑了起來:“你是飛華的姐姐?快請坐,快請坐!”


    龐珊的眼裏在*,又手不由得握了起來。


    曾飛華以為龐珊會罵他或是上前扇他耳光,誰知龐珊隻是愣在那兒,臉色紅了變白,白了變青,青又變紅,曾飛華心疼得想放棄了,想上前去跟她說這隻是一場誤會,但龐珊突然轉身就走,逃一般的跑出房門。


    小女生望著雙眼濕潤的曾飛華說:“飛哥,要不要追她回來?”


    曾飛華搖了搖頭:“算了,長痛不如短痛。”


    曾飛華揮淚斷女友的故事經過大家多次的編排,最後被中中文係的一個小子寫成小說在市刊上發表,曾飛華更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不但順利的的就是政治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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