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巧慧在文淑容跟前說了幾句話,討了文淑容的示下拿了兩樣繡品來回皇後的禮,進了坤寧宮東廂房便跪下訴了衷腸。


    蕭清婉便笑道:“本宮那日便說過,你的活路是你自個兒找的,不是旁人指給的。再者說了,如今這宮裏頭,要效忠本宮的人也不要太多,巧慧姑娘還是好好思量思量。”巧慧連忙磕了幾個頭,又道:“奴婢已是想明白了,娘娘那日的一番話,都是為著奴婢打量。奴婢再不思答報,就是不知好歹了。奴婢今日過來,便是有事要奏報。”蕭清婉麵上笑容舒展,轉了轉腕上的水沫玉鐲子,才道:“你慢慢講來。”


    當下巧慧便將文淑容自進宮承寵以來,如何暗地指使其母買避孕藥物,如何夾帶入宮,私自服食――隻因大婚時柳夫人不能進宮,故而斷藥懷胎;自懷胎後又如何使內監四處尋覓傷胎吃食,甚至令其母暗送打胎藥來,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蕭清婉聽著,心內暗暗計較了一番,口裏便說道:“既然文淑容得了打胎藥,又為何到如今還沒個動靜?王太醫那邊除卻以往的脈象,也並未診出什麽征兆來。”巧慧答道:“文淑容怕一股腦吃下去,發作起來滑了胎,叫太醫看出端倪。故而每日裏隻少量服用,暗等效驗。”蕭清婉冷笑道:“她倒是個縝密的人,卻隻顧著自己,全不管旁人死活了。”巧慧略略抬頭,偷偷瞄了一眼皇後臉色,又道:“娘娘,淑容日日說娘娘妒她受寵,怕在宮裏難站住腳,所以不敢生孩子。”蕭清婉氣極反笑道:“這般說來,倒還是本宮的不是了?是本宮善妒狠毒,讓她連龍種也不敢懷?!”巧慧隻伏低了身子,不敢接口。


    蕭清婉望著巧慧頭上的絹花出了會兒神,又問了些話,便打發她出去,道:“你隻回去安心等著便是,不出兩日,本宮必是要過去的。”巧慧連連應了,蕭清婉又叮囑了幾句,叫她去了。


    巧慧拜辭皇後,便往外走,才邁出門檻,又被明月喊了進去。隻得再轉回去,問道:“娘娘還有什麽吩咐?”蕭清婉道:“你跟著文淑容的時日也不短了,可知道她同蘇修媛之間有什麽過節麽?”巧慧先是道:“並沒有什麽,淑容那人,娘娘是知道的,最怕同誰扯上幹係,與旁人也沒私下往來。自然同蘇修媛也沒甚瓜葛了。”蕭清婉聽了,隻是不語。巧慧低頭又想了一陣,忽而道:“之前倒是有一樁小事,娘娘不說,奴婢還想不起來。”蕭清婉便望著她,隻聽她道:“蘇修媛之前落過胎,這事兒想必娘娘是知道的?”蕭清婉道:“倒是聽人提起過。”巧慧便道:“蘇修媛素來身子健壯,懷胎時胎像也極穩,她那胎本是能養下來的。隻是忽然有一日,傳來消息,蘇修媛在太液池邊賞荷不慎跌入水中,受了驚嚇就落了胎,說起來也真正可惜了。不然蘇修媛也不會至如今還坐著嬪上的末位。”蕭清婉問道:“這事同文淑容又有什麽幹係?”巧慧低聲道:“蘇修媛落水那日,是淑容走去喊得人來救,說是打太液池邊上路過,恰巧看見了。那日奴婢沒跟在淑容身旁,是不與是奴婢也不知情。隻是晚間淑容回來時,臉上黃黃的,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蕭清婉心裏默默記了,就說知道了,著了明月送了她出去。


    穆秋蘭走過來道:“下月就立冬了,皮裘鬥篷造辦處的還在趕製,棉衣倒是前兒就送來的,娘娘可要叫明月開了櫥櫃看看樣式?好預備著穿。”蕭清婉擺了擺手,道:“這會兒心裏有事,還是停上一會子罷。”穆秋蘭心知其情,也笑道:“那巧慧今日倒狠賣起文淑容來了,有的沒的,全說了出來。”蕭清婉便冷笑道:“本宮早說過,但凡聰明人遇上了事兒,總會有些自個兒的心思。如今她是打定了主意保自己的命了,自然顧不得其他了。她也知道,若是在本宮跟前藏頭露尾的,落後讓本宮查出來,她這點子好處就都沒了。”穆秋蘭想了一回,又道:“她說的那事,娘娘可是疑心蘇修媛落水滑胎,與文淑容相幹?”蕭清婉沉吟道:“幹係自然是有的,想那蘇修媛懷了身孕,必然萬事小心,好端端的又怎麽會跌到太液池裏去?必是有人動了什麽手腳。但若說是文淑容下的手,本宮卻又不信。她那人,恨不得踮起腳來躲著事兒走,又哪裏會自己湊上去?”說著,又閉口默思。


    穆秋蘭侍立在旁,亦未發一語。但聽蕭清婉自語道:“文淑容是慣會站幹岸的……”言至此處,她忽的抬頭與穆秋蘭對看了一眼,各自心裏都估摸到了些。蕭清婉便說道:“本宮早說過,她早晚要在這脾氣上吃苦頭,果然人家瞅著空子就下手了。”穆秋蘭道:“那娘娘還是要保她麽?”蕭清婉笑道:“那起人將這些事告到本宮這兒,就都冷眼旁觀等著瞧熱鬧,各個都打著鬼心思想借本宮的手除了文淑容。本宮怎能任她們擺布,隨她們的意?!這件事,本宮的主意是壓了下去,一則是掙了文淑容過來,皇上跟前也多個人;二來也是叫這起人斷了這心思,本宮不是那年幼無知之輩,能聽憑她們挑唆給她們當刀子使!”穆秋蘭頷首道:“娘娘說的是,這宮裏的女子心眼一個賽一個的多,趁這件事叫她們老實些也好。但隻一件,往常旁的妃嬪那裏打發誰來送什麽,不拘多少娘娘總有賞賜的――不然也不備著那麽些紅封了。今兒這巧慧過來,又是來說要緊事的,娘娘怎麽就這樣打發了去?”蕭清婉淺淺笑道:“就為著她來說要緊事,本宮才不賞她。”


    看穆秋蘭不懂,她又道:“她不是那貪財勢利的人,隻是貪生怕死罷了,原也不是為了賞賜銀兩才投到本宮這兒來,賞與不賞分別不大。再者,她才來跟本宮說了那些事,本宮立馬就要賞她,倒顯得本宮太過稀罕她了,沒得讓她小瞧了本宮。她今日既能賣了文淑容,明兒旁人唬著了她,她說不定就又能賣了本宮,還是讓她心裏存個畏懼的好。”穆秋蘭點頭稱是,又道:“倒是那玉秀,這幾日怏怏的,似是很受了些委屈。”蕭清婉道:“玉秀倒是要賞的,待會兒你拿上幾串子錢,再取一盒子才送來的香珠兒,給她送去,就說本宮念她辦事勤謹,賞她的。”穆秋蘭道:“雖也好,隻是她本是一門心思往上爬的,就這樣開發了這件事,心裏會有些不痛快。”蕭清婉想了一回,道:“她的心思,本宮自然知道。隻是就為這麽點子小事,本宮便抬舉了她,倒叫底下那些人瞧著,笑話本宮眼皮子淺,輕視本宮;二來也是不要叫她們四個寒了心。”說著,略頓了頓,又道:“既這麽著,你叫兩個小宮女隨著她辦差,也與她替替手,聽聽她的使喚,底下人跟前多給她些體麵也就是了。”穆秋蘭是熟知那四個大宮女的心事的,便頷首應諾辦差去了。


    蕭清婉在炕上斜歪了身子,闔目養神,想了些事情,便揚聲道:“來人!”正在外間侍立的明月走了進來,問道:“娘娘有何吩咐?”蕭清婉道:“你去裏間,開了那紫檀木鎏金麵的櫃子,裏頭有一隻如意紋的雕漆奩盒,本宮記得有一支嵌了東珠的墨玉蘭花簪子,你拿手巾裹了給本宮拿來。”明月應了,就走到裏間,取了皇後說的那支簪子,就使自己的手帕子卷裹了,送到了皇後跟前。蕭清婉打開帕子,看了一回,說道:“這還是本宮在家時戴的,一道帶進宮的。總共上頭也沒多少日子,若是給人還是拿的出手的。”明月接口道:“旁的就不說了,單隻那珠子也值個幾十兩銀子,不知又是哪個姐妹有了福氣,娘娘要賞?”蕭清婉笑了笑,並不答話。


    明月見皇後不提此事,又想了些話笑道:“適才奴婢在外頭聽著,穆姑姑問娘娘是不是要保文淑容,雖是娘娘海量,究竟還是皇上寵愛娘娘,又總想著立娘娘的皇子做太子,那娘娘怕些什麽呢,任憑那些嬪妃側室養出多少,也是沒用的。”蕭清婉聽了,便放了那簪子,眉毛一挑,瞧著明月的臉問道:“皇上素日說的那些話,原來你們都是記著的?”明月聽皇後口氣不好,便提了心,隻陪笑道:“皇上同娘娘說話,奴婢在邊上伺候,有時聽過一句有時聽不到的。”蕭清婉便道:“皇上心裏怎麽想,那是皇上的事情。咱們要是存了意,人前人後帶出來,那可就離死不遠了!”明月聽著,身上一哆嗦,連忙道:“娘娘怎麽如此說?且不說那本是皇上口裏的話,但隻皇上待娘娘的情意,便斷不至如此。”蕭清婉沉了臉,道:“這裏頭的道理,本宮同你說,你也未必明白,你隻記住一件,謹言慎行,謙恭勤謹,辦好你的差事就是。決不準你們在外頭胡言亂語,行事張狂,讓本宮打聽出來,就可惜了咱們這些年的情分了。”明月訕訕的應了,微彎了身子退在了一旁。


    過了小半個時辰,穆秋蘭回來,一一回稟了各樣事由如何處置,蕭清婉點頭說知道了,就拿了那才讓明月裹了的簪子,遞到穆秋蘭跟前,笑道:“連日這麽些的事兒,姑姑也辛苦了。本宮要酬謝姑姑,一時又想不到什麽好的,這支簪子也是本宮舊日裏戴過的,雖不算新,但上頭的蘭花倒襯著姑姑的名兒。本宮便贈與姑姑,姑姑不要嫌舊了。”穆秋蘭忙笑著雙手接了過去,又道:“娘娘的賞賜,就是天大的福氣了,奴婢哪裏敢嫌?”說著,就袖了。又回了些事,便叫了幾個宮人將那打點出來的衣物包了,往浣衣坊送不提。


    至晚間,贏烈過來用晚膳,倒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又連聲叫人換了鴛鴦玉夜光杯,打了一壺西域進貢的葡萄酒,要皇後同他飲上幾盞。蕭清婉問了幾句,原來朝廷各項稅賦並皇糧今日都已交齊,又因今年年景好,風調雨順的,莊稼收獲極好,故而贏烈龍心大悅。蕭清婉見皇帝興致這般好,便陪著吃了幾盞酒,共用了晚膳。入夜,便服侍著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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