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嫂,我的眼淚不住的往外流。整個世界,在我的心裏安靜了下來。外麵的天空,灰藍色的,大片片的白色的雲,感染了這個世界裏全部的平和。我看到,冥河對岸有一個人,他在對我笑,他,就是我的丈夫,梅翰林。“你們兩個的事兒,我管不著。我隻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殺死我丈夫。”我低聲的問。大嫂垂下了頭,過了一會,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猛地抬起了頭,看著我,她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原諒我。”她說。原諒,多可笑的話?我成了寡婦都是拜你所賜,我能原諒你?但是,我沒有講話。在弄清楚真像之前,我不能讓情緒破壞了計劃。“為什麽。你說。”我努力的壓製著怒火。大嫂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被氣的渾身不斷發抖的梅如海,又看了看我,她捋了捋頭發,抬頭看著我說道:“不是故意的,真的。那時,我們準備對付的人,是梅翰鬆。”“那為什麽死的是我丈夫!”我嚷道。狠狠的看著她,我的怒火不斷的向大腦湧去,內心的那無法克製的怒火不知道怎樣才能發泄,擠在心裏十分的不舒服!大嫂又哭了,過了一會,她反而笑出了聲。她緩緩的揚起嘴角,說道:“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我從開始就沒想害死他小叔。真的,相信我。他的死,真的是意外。”“意外!”我狠狠的看著她,站起了身,雙手亂抓,試圖找出手袋中的槍!


    大嫂看我這幅樣子,苦笑幾聲後,說道:“你聽我說完。當時,我們真的沒有絲毫想殺害小叔的意思。你這麽想,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別和我說財產。沒錯,我是覬覦梅家的財產,但是,小叔的病你也知道,說你不愛聽的。即使,不是我們弄死的他,他又能活多久?而且,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啪”我將身邊的茶碗摔在她腳邊的地上。我砸歪了,實際上,我是想將茶杯砸到她的頭上。“你聽她說完!”梅如海說話了,聲音中充滿了痛苦的顫抖。我看了看他,對,無論如何,要等她說完。大嫂沒有任何的反抗,也沒有任何準備反抗的意圖。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相信我。我們真沒有殺害小叔的意圖。我不知道你記得不記得,那時,表哥來給小叔看病的時候,有一次,給他們兄弟都開了同一種維他命。實際上,有一瓶裏麵是維他命和慢性毒藥的混合體。那藥,是給梅翰鬆吃的。誰能想到,陰差陽錯的,就到了小叔那。等我發現時,已經是幾天以後。在叫李媽去給我拿回來,小叔已經吃了幾次。那藥,若是正常人吃,最快也要三個月。小叔身體弱,你們都知道的,沒承受得住……”


    梅翰林就這樣死了。我的丈夫,最無辜的,我的丈夫。在他們的無心的陰謀中,離開了這個世界。像是小孩子抓的蝴蝶,小孩子並不想弄死蝴蝶,可惜,用的力氣太大了,蝴蝶無法承受,無辜的死在小孩幼稚的喜愛中。我的丈夫,也像一隻紫色的,翅膀上長著圓點的蝴蝶,輕靈而嬌媚。沒有憂慮的飛在溫暖的陽光中、甜蜜的花蕊中、秋日微微清冷的河水中以及滿是西柚味的空氣中。它興奮的揮動著翅膀,舞著,舞出美妙的舞姿。而著舞姿,絕不是這個世界上應該有的,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在出現的,它僅僅屬於現在的這一刻。短暫的一秒和一秒之間的銜接,是它。是我的丈夫,那隻飛翔在我心裏的蝴蝶。他連接著時光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刻。飛在我無知的過去裏,和無日無夜、無時無刻的對他的思念中。此刻的我,才發現,我是多麽的愛他,是多麽的懷念他。他蒼白的臉、纖長的手指以及月白色的永遠充滿著苦苦的草藥味道的中衣。我甚至還能感受到他在我身邊的情形。虛弱的呼吸,冰冷的手指以及睡夢中獨有的甜甜的微笑。


    我沉浸在對他所有的回憶裏。這間屋子裏,還有過我們共同的回憶。而如今,而如今因為兩個人不成氣候的陰謀,導致,導致留下我一個人孤獨的承受著愛人離去的痛苦。死別,這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之一。死的那個人,永遠是幸福的,他解脫了,而活著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對他無休無止的思念中。這種思念,如同傍晚五點的流著汗水的發燒,涼絲絲的汗水混雜著體內惱人的如同燃燒的炭火一般的熾熱,無法擺脫也無法承受,隻能一點一點的任憑著時間浪花的不斷衝刷與侵蝕。或許有一天我們年老了,內心那些狂亂的不肯休止的**緩慢了它的腳步,才能安靜的坐在金色的夕陽的餘暉中,默默的回憶起他的模樣。那時,這種痛苦的思念,開始逐漸的安穩了,不再如同年輕時那樣的折磨著人。可是,那時我們已經老了,每一道歲月雕刻的皺紋中寫滿了死去的那個人的名字,而我們那曾經圓鼓鼓的屬於他的**,也在時光平凡而無味的白水一般的生活中幹癟了下去。那時的我們,穿著舒適的老人穿的布衣,像昨天以及昨天之前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那樣,不經意的想起他和我們不再回來的年輕的時光。這痛苦的,不停的折磨著人的思念,隻有死去的那一刻,才會真真正正的徹底離開我們的大腦。可惜,當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我們還是在思念著他,嘴角掛著微笑的思念著他,並期待著由牆角湧來的黑暗來的在快一些,這樣,我們就能早一秒見到他,見到那個在冥界等候了多年的,同樣懷著思念之情的、早已腐爛的靈魂。


    我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暗紅色對襟衣的女人,她也同樣目無表情的看著我,似乎,等待著我的宣判。我看著她的愛,又想到了自己。我笑了笑,拖著沒有力氣的腿一步一步的挪到門口。打開門,冰冷的空氣一下子就衝進了屋裏。好像梅翰林死的那天,我也是這樣,也是這樣一步一步的挪了出去,那天,我到在房間的門口,我吐了血,平生唯一一次的吐血,給的,是我愛的那個人。院子裏,是這樣的安靜,我還記得,梅翰林死的那天,一點也不平靜。大驚小怪的下人們的哭聲、訓斥聲,當然,還少不了急匆匆的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那天,死了的梅翰林躺在床上,伸著耳朵傾聽著這些來自這個世界上最嘈雜的聲音,他像一個淘氣的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嚇唬了周圍愛著他的人。可惜,他沒有像裝死的孩子們那樣,很快的在晚餐迷人的肉香中醒來。他用一生中最大的惡作劇唬住了世界這一端的人們,帶著被無限放大的愉悅感離開了這個世界。看,天空還是那個天空,院子還是那個院子,而我,則永遠不在是我。


    “請你讓我見見他。”一個生意在我身後傳來,打斷了我對梅翰林所有的思念。緩緩的回了頭,我看到那個無知的女人祈求的臉。“算我求你了,求你讓我見見他。”她說。“哈哈”我仰天長笑了幾聲。眼淚,隨著這笑聲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我用手擦去了一些,可是,它流下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我擦拭的頻率,很快的,我的雙手上沾滿了淚水。“你求我?是嗎?你求我?”我冷笑著嚷道。大嫂垂下了頭,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死死的咬著嘴唇,過了好一會,她低聲說道:“是的,是我求你。”我哈哈的笑了幾聲,幾步走到她麵前,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的給了她一個嘴巴,“噹”的一聲,她的頭撞上了椅子,“啊!”她忍不住的嚷道。我哈哈的笑著,看著她。有錢人家的小姐,何來受到過這樣的委屈?從不在意別人的感受,總認為自己做的永遠是對的,這就是我的大嫂,害死我丈夫的,我的大嫂!我冷冷的看著她,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你想見就能見了?好,你要是讓我和我丈夫見了麵,我立刻讓你見到你表哥!”我狠狠的低聲的嚷道。說道,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像一隻紙鳶,輕飄飄的,又一次的撞上了椅子。


    大嫂揚起了頭,死死的盯著我,問道:“你想怎麽樣?”我哈哈的笑了幾聲,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我,覺得這世界裏的一切,都是這樣的可笑。眼淚,不斷的隨著笑聲流下來,掉在地上,摔成無數個晶瑩的珠子。我半蹲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臉,笑著說道:“我想怎麽?我能想怎麽樣?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能怎麽樣!”說完,我又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此刻的我,恨不得大嫂是一團泥巴,我想用各種方法折磨她,才能徹底的發泄我內心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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