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童看了看我,眼淚又留下來了,不過,她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我揮了揮手,車把式趕著驢,走了。


    我一個人回到了飯店,拉開了窗簾,我長時間的依靠在軟椅上,我看著外麵的世界,暗黑色的一麵,點點星光,放佛是一盞盞掛在天上的燈,指引著遊子回家的方向。我死死的盯著這些“燈”,不知道裏麵是否有一盞在等我回去。我記得,老人們說,一顆星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生或死,都可以知曉。我不知道屬於我的那顆星在哪裏,它是否是光明著,獨自掛在寶藍色的夜幕中,孤獨的瞪大了眼睛,守候著暮色裏的那些輕霧。


    就這樣,直到天空中的黑色變淡,我的臉還沉浸在黑暗帶來的獨有的寧靜中。天,是要亮了,我不必在回憶過去,我要醒來,在沒有夢的夜裏,與有夢的清晨,我需要在幻影創造的美妙的晨曦中,醒來,執著的等著孤獨的潮汐湧來。是的,在這種矛盾的複雜中,我清醒了,並且,要求著自己必須保持著時時刻刻的清醒,這種清醒不是為了完美,而是為了生存而作出的痛苦的犧牲。


    蘇小童走了,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已經平安到達,我算了算時間,應該還沒有。梅家的下人和主子們也應該在這個時間清醒了,洗漱幹淨後,在不大的院子裏忙碌著日複一日的碌碌無為的忙碌,並且,在醒來的那一刻,期盼著暮色的再次來臨。或許,這個時候,梅家的大少爺發現了賬本的不知去向,或許,這個時刻,梅家的下人應該發現蘇小童不見了,也或許能看到後院大車上的腳印,大概的推斷出她的出逃方向,接著,在慌張的尋找看看家中遺失了什麽。我歎了一口氣,起身,開始每日正常的洗漱,今天,梅家就要徹徹底底的在這個世界裏痛哭,就如同我當年被趕走時那聲無助的痛哭一樣,往日的恩怨,今天,終於能做個了斷,可是,這時候的我,並沒有預想到的那樣快樂,除了報仇時獨有的激動,我沒有任何的感覺,我又重新的坐在椅子上,這樣值嗎?梅家的今後,我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到,我這樣做,是自私嗎?或者,應該說,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前麵的路?我不知道,可是,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不走下去,就是我自己掉到懸崖裏。若是此刻放棄,我知道,首先就是蘇文起的不快,而梅家,總有一天會知道,是我陷害了他家,到那時,恐怕,他們報複的手段會比我要狠的多。想到這裏,我打了個冷戰,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梅家到時候會不會報複我的母親?我更冷了,我摸了摸臉,我的手指冰冷的可怕,如同我內心一樣的冰冷,這是一種透過體內傳達出的無愛的冷。不能在耽誤時間了,我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著自己,梅家若是發現賬本不見了,必定會聯想到蘇小童的,定會滿城的尋找她,而我,不能繼續沉浸在猶豫中,必須馬上行動,按照計劃中的那樣行動起來。我快速的打扮了一番,將蘇小童冒險偷來的賬本藏在衣服裏,手槍和蘇文起給我的假工作證藏好,出了門。


    我的第一站,就是魏家,必須要在魏局長上班前趕過去。我風風火火的坐了一輛黃包車,黃包車風風火火的向魏家趕去。大早上的,我向是不討人喜歡的追命鬼。來到魏家黑色的大門前,我下了車,付了車前,看了看周圍,沒有人,這時,我鬆了一口氣,剛才在車上,我在想,這個時間去敲魏家的門,不知道的,以為是魏局長在外**沒給錢,被人上門追債。我狠命的砸著魏家的門,“來了,來了。”我聽到裏麵一個倉促的不高興的聲音在叫嚷著,門開了,一個下人開了門。“你找誰?”他說,大概是看我濃妝豔抹的樣子,真的以為我不是什麽好女人。“找你們魏局長,我來過,魏太太認識我,叫晚秋。”我說。那個下人打量了我一番,遲遲不肯動彈,我火了,不高興的說:“你若不現在去找魏局長,到時候,他丟了官,我可不負責人。”那人一聽,想了想,下人們就是有一樣好處,容易被唬,當然了,這更多的是因為他們不願意攤上任何責任,反正,東家不做做西家,沒必要因為腿懶而得罪人。“您裏麵請,煩您先在門房坐會,老爺這時還沒起。”他說,我點了點頭,跟著他進了門房,一**坐在一張椅子上,“您稍等,我馬上去並報。”他說,我點了點頭,大量了一下這間充滿著牆角的黴味兒的屋子,狹小的窗子裏透出一縷陽光,陽光下,是兩張椅子,一張桌子,是專門為了客人等候而設計的房間。


    我眯著眼睛看著糊了紙的窗子,想起記憶中我的家,我家中也是這樣的窗子,厚紙糊的,一層一層硬硬的,冬天有風的時候,能聽到風吹在紙上發出的特有的令人恐懼的獨奏聲。我想回家,這是我此時此刻的想法,今天弄完這一切,我要回家看看,這段日子,我一直不敢回去,害怕被梅家人發現了,起了疑心,但是,今天,今天這一切都能了解了,我應該回去看看了,看看那間我曾經住過的房子,和那房子裏發生過的一切悲歡離合。我揉了揉眼睛,由於一夜未睡,眼睛幹幹的,很不舒服。這時,剛才那個看門的下人陪著笑進來了。“小姐,小人剛才得罪了,希望您別往心裏去。老爺在客廳,請小姐過去。”他說。我點了點,站起了身,拉緊了皮衣,很冷。


    我隨著下人走到了魏家的正廳,魏局長果然踱著步子在那裏等我,大概,由於早起神態中充滿了煩躁。“早呀,魏局長。”我笑嘻嘻的一麵走一麵說,魏局長點了點頭,見了我,也笑著回答到:“晚秋小姐好興致,這麽一大早,一定是有事兒吧。”我點了點頭,走進屋子,一**坐到椅子上,“有急事,請吩咐別人不要進來,”我說。魏局長點了點頭,對看門人揮了揮手,說道:“你聽到了?吩咐下去。”看門人謙卑的點了點頭,關上門,下去了。


    “不知是什麽要事?勞煩晚秋小姐……”魏局長說,他沒說完,就被我皺著眉頭揮了揮手,打斷了,“別瞎客套了,這會要出大事了。”我假裝焦急的說。“哦?”魏局長瞪大了眼睛,我無法猜測他的內心世界,也許,是“咯噔”的一聲,以為自己惹禍上身了。“有人把事情捅了上去,說你們這裏官商勾結,偷稅漏稅的情況十分嚴重。”我冷冷的說,一麵說,一麵將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他。魏局長一看,頓時睜大了他那雙向來半睜著的醉眼,“不可能。”他分辨到。我揚起了頭,看著站在附近的他,問他:“怎麽不可能。”魏局長大口的咽了一口吐沫,說道:“我魏某人雖然好酒,但是,對工作從來都是認認真真、勤勤懇懇,你不要信口胡說。”說完,他一**坐在臨近的一張椅子上。


    我冷冷的笑了兩聲,說道:“有沒有你自己知道,我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若輪到興師問罪,我也沒那個權利,我不過是來通風報信,用不著對我這副德行。”說完,我從大衣裏掏出梅家的私賬,不重不輕的摔在桌子上,說道:“你自己看吧,證據已經到了北平,這是其中蘇委員截下來的一部分。”魏局長皺著眉頭從桌子上拿起了賬本,打開後,仔仔細細的盯著上麵的每一個字,我冷冷的看著他,隻見越是往下看,他的表情越凝重。“這不可能。”他發出微弱的聲音。我冷笑了幾聲,說到:“怎麽不可能,都擺在你麵前了。”魏局長猛的抬起了頭,迅速將賬本藏在身後,這個動作,像是一個小男孩當著大人的麵弄壞了一件東西,趕忙將他藏到身後,大有一葉障目的讓人捧腹的樣子。


    “你怎麽會有這個,”魏局長說,我直了直身子,笑了幾聲,可是,心裏卻害怕他會將蘇小童冒險偷來的賬本弄壞,“我剛才已經和你說了,大部分的證據已經到了北京,這是蘇先生截下的。”我說,“你胡說。”魏局長低聲的怒吼著,他狠狠的看著我,放佛我是個不吉利的動物,是給他帶來壞消息的瘟神。他接著說道:“你胡說,難道蘇先生還能給你寄來不成。”我哈哈的大笑了幾聲,若說他笨,他還算聰明,沒上了我的圈套。我笑了好長時間,斜著眼睛看了看他,他正冷冷的看著我,放佛,我是一個受了刑的罪犯。“沒錯,”我說,我看了看他,停止了笑,接著說道:“沒錯,確實不是蘇先生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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