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太太的交往惹來蘇文起的讚譽,他說,他沒能想到我能想出這麽聰明的辦法接近李太太,這樣以來,去李家就更加方便了。我笑著和他說,我不過隨口一說,沒成想,她到是認真同意了。蘇文起幫我準備了畫板和宣紙,各式各樣的筆,我每日如同學生一樣,到李家報道,學習繪畫,李太太認真並嚴厲的教我的,若是偶爾一天缺席,必定要打電話來催促的。


    大概,學習了一個月,一個晚上,蘇文起在半夜裏回了家,把我從床上拉了起來,“怎麽了?”我問,蘇文起由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扣子一樣的黑東西,比扣子要厚,上麵有一層網眼,“這個給你。”蘇文起說。“這是什麽?”我好奇的問。蘇文起嚴肅的和我說:“晚秋,你和李太太交往的日子也不短了,和我說說他家的情況。”“你指的是哪方麵的?”我問。“李部長是不是經常帶人回家?”我想了想,搖了搖頭,對他說:“我很少能碰到李部長的,這麽多天,隻遇到過一次,還是他將文件落在家裏,回來取的時候碰到的,其餘時候根本沒有遇見過。”蘇文起眉頭皺的更深了,咬了咬牙齒,對我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不對呀,怎麽會呢。”“怎麽了?先生。”我問。蘇文起看了看我,伸手扯過鬥篷披在我的肩上,“別凍著”他說,我點了點頭,依舊好奇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蘇文起又思索了一會,然後和我說:“梅子,現在也應該讓你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這個時候,蘇文起關了美浮燈,屋子裏一下子就陷入到黑暗中,他摸索的走到床前,低聲對我說:“現在,情況有些不妙,上麵要和桂係軍閥翻臉。”“桂係軍閥?”我低聲的問,“恩,就是李宗仁,老蔣和他是把兄弟,老蔣是大哥,他是弟弟,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老蔣要收拾他,這個李部長,是桂係的人,手中有一些情報,上麵怕他在北京造反!他手裏權利不小,還有情報說,他和日本人的關係很密切,我現在正秘密的監視他,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抓住他。明白了嗎?”我點了點頭,不過,黑暗中,他大概看不到我的樣子,“那我應該做些什麽呢?先生?”我問,蘇文起遲疑了一會,說道:“你看到剛才我給你的那個小扣子沒?”我點了點頭,才想起,他可能看不到,於是低聲的“恩”了一聲。蘇文起又說:“你把那個東西粘在他書房的桌子低下,知道嗎?這樣我就能聽到他在書房裏接待過什麽客人。”“這好像有一點困難,萬一我被他抓到怎麽辦?”我問,蘇文起過了一會才說:“這也是我在考慮的問題,對了,你們平時在什麽地方畫畫?”“畫室。不過它在二樓,和書房的分開的,書房在它隔壁的兩間房。”我說。蘇文起又考慮了一會,說道:“如果你被人發現了,你就說,到書房去找一本書,見機行事。記住,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我就領著蘇小童去了李家,進門前,我吸了一口氣,我能感到心在發抖,但是,不能表現出來,若是被別人發現,不但我完了,連帶著蘇文起也要完蛋,進了畫室,李太太已經開始在畫了,一副油畫,上麵畫著一個窗子,半圓形的,和她畫室的窗子是一樣的,畫中的窗子是打開的,外麵是一條彎曲的小路,路的兩側是秋天裏枯萎的金黃色的樹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晚秋,你知道嗎,這畫的,是我的心。”李太太說。我笑著點了點頭,她沒理會我的動作,自顧自的沉浸在憂鬱的陰霾中,“你知道,我的心就像這窗子一樣,敞開的,是呀,敞開的,不過,你看,由我敞開的心隻能看到金黃的落葉,他們枯萎了,如同我的心和我的青春,枯萎了,不再來了,一切的一切都過去了,枯萎了。”她像一個詩人用美聲的歌喉唱著,獨自唱著她的那些莫名的悲哀。她時常像一個演員一樣,露出悲傷的表情,她時常認為生活太平淡了,這樣平淡讓她感傷。我時常在心裏嘲笑她,用蘇文起教過的一句詞來形容:為詞新賦強說愁。不知道她從哪裏來的那麽多的感傷,即使看到落葉也要感慨一番。我時常想,若是將她丟到我娘家,她會怎麽樣?我猜,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


    那一個早上,我來到畫室,點點頭,坐在了每日不變的位置,拿起畫筆畫桌子上擺著的那個雞蛋。我記得,我開始學習畫雞蛋以前,李太太就用她哀愁的聲音和我說:“你不知道的,歐洲文藝複興的時候,有一個偉大的畫家,叫達芬奇,他從小就是畫雞蛋,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從每個角度看過去,雞蛋的樣子都是不同的。”我點了點頭,心說,我才不要成為大畫家,我唯一的目標就是接近你。不過,可惜,她聽不到。


    那個上午,我心不在焉的畫著雞蛋,李太太突然問:“晚秋,你怎麽了?今天心事重重的?”我努力的擠出了一點笑容,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道:“大姐,我家蘇先生昨兒看了我畫的畫,說我一點進步也沒有還總來打擾您,他叫我,不要學了。”李太太惶恐的說:“那怎麽能行,你是有天賦的,蘇先生不懂畫,你聽我的,不能放棄,你才學了幾天,絕對不能放棄。”我點了點頭,故作憂傷的說:“我也是這麽想的,能拜大姐為師,是我修來的福氣,您這麽盡心盡力的教我,我若是不學,不但對不起我自己,更對不起您呐。”李太太聽了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就是,就是,蘇先生若在不願意,你叫他來,我說給他聽。”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呀,我和他說了我的想法,他考慮了一下,和我說,有名師教你是不假,不過,畫畫這東西,要多看,才能知道其中的奧妙。”李太太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到是不假,是應該多看一看名家的畫。”我聽了,連忙假裝興奮的說:“對呀,那大姐,你借我一些這樣的書看吧,我在晚上也好補習補習。”李太太聽了,連忙說:“行呀,在書房呢,你跟我來,我幫你挑幾本。”我一聽,連忙跟著李太太走出了畫室。我是拿著手袋的,裏麵裝著特製的膠水和竊聽器,隻要李太太帶我進了書房,我就能把竊聽器裝到書桌下,我都想好了,隻要能一進書房,馬上就喊肚子疼,讓李太太幫我找藥,這樣就能把她騙出畫室。


    可惜,事與願違,走到書房前,李太太笑著去推門,結果,門是鎖著的。李太太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呦,這怎麽鎖上了,”連忙叫來家中主事的老媽子,老媽子急匆匆的趕來後,解釋到:“老爺出門的時候,就把門鎖上了,鑰匙在老爺那兒,我也沒有。”李太太看了看我,尷尬的說道:“呦,今天是看不成了,你不知道的,妹妹,我有個毛病,總愛丟三落四的,鑰匙丟了不知道多少把了,所以,我家的鑰匙,不是這個老媽子幫我拿著,就是李先生拿著。”我故作鎮定的笑了笑,說道:“有機會您在拿給我就行。不過,大姐,裝細軟的鑰匙可要自己拿著。”李太太笑了笑,走到了我前麵。我失望的歎了一口氣。


    晚上,蘇文起回來了,吃過飯,他進了臥室。“怎麽樣?”沒等我關門他就焦急的說,我連忙關上門,將他領到床邊坐下,搖了搖頭,蘇文起歎了一口氣,露出失望的眼神。“沒關係,隻要人沒事兒就行。”蘇文起說。我看了看他,對他說:“不知道是不是李部長警覺了,書房的門鎖上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防著我。”蘇文起突然轉悲為喜,說道:“書房的門上鎖了,就證明裏麵有重要的東西。你這樣,如果有機會進書房一定要仔細的觀察,看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另外,看一看有沒有重要的信件。”我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開書房的門呀。”蘇文起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到是個問題,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控製他。”“先生,你們直接出人抓了他,在抄家不就可以了。”我說。蘇文起看了看我,罵道:“糊塗!笨死你算了。這個李部長,南京也是有後台的,隻要有輕微的晃動,馬上他就能知道,他在南京的關係很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再說了,如果抓了他在抄家,到時候,抄不出什麽東西,倒黴的就是我!”我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問:“那要怎麽辦才好?”我說,蘇文起並沒有回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個交際花的回憶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左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左湳並收藏一個交際花的回憶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