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秋一愣,自己還以為六哥在擔心王站長的事情,沒想到,原來六哥想的是這個!頓了好半天,王劍秋這才反應過來,凝神思索了一下,開口問道:


    “禮物,您說的是聘禮嗎?”


    “算是吧,你說說,我該出點什麽聘禮?或者說,我要花多少錢?”耿朝忠摸了摸下巴。


    既然雍婕已經同意,那麽這個婚事自然是要提上日程,那如何操辦婚禮也已經到了需要考慮的時候,趁這個機會,跟王劍秋聊幾句也不錯?


    “看是大聘還是小聘了,要是小門小戶的話,一般也得五六百塊大洋,不過像趙署長這門第,估計沒有幾千下不來,或許,得上萬?”王劍秋認了真,開始仔細思索。


    “你挺懂啊?”耿朝忠好奇的看了王劍秋一眼。


    “咳,小時候村裏辦喜事,我多少知道一些。”王劍秋臉一紅。


    “上萬塊大洋.......”耿朝忠沉吟自語,“肯定不能是一萬塊,一萬塊太寒酸,兩三萬塊又太小氣,四萬五萬不好聽,七八萬就太多了,六萬,還是六萬好。”


    “噗!”


    王劍秋再也憋不住了,處裏誰都知道六哥迷信,幹什麽都要湊個六字,沒想到連彩禮錢都要湊成六萬!


    “怎麽,六萬不好嗎?”耿朝忠瞪了王劍秋一眼。


    “好,很好,非常好!”王劍秋忙不迭的點頭。


    “我覺得也不錯,不過除了大洋,就沒點別的?”耿朝忠又問。


    “我看小戶人家結婚,都是豬肉鮮果芹餅什麽的,大戶人家的東西都放在盒子裏,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不過六哥您要辦喜事,弟兄們找北平最好的‘掌席’給你操辦,包您這喜事辦的熱熱鬧鬧。”王劍秋又說道。


    “你說我一個特務,把喜事辦的熱熱鬧鬧?!”耿朝忠雙眼一瞪。


    “這......”王劍秋支吾起來。


    “其實吧,如果是南京也沒什麽,不過這裏是北平,大操大辦不合適,要不我們幹脆學那些新青年,辦個新式婚禮算了?”耿朝忠又自言自語道。


    “新式婚禮太簡單了吧,現在那些革命青年,都是擺兩桌酒照一張相就算完,一點都不隆重,人趙家大門大戶,能願意?”王劍秋小心翼翼的問道。


    “肯定不願意啊,嫁過來都不願意,辦婚宴就能願意了?”耿朝忠嘴一扁。


    “呃。”


    王劍秋恩了一聲,本來就是強娶,還談什麽願意不願意,不過好像聽王站長說過,小姑娘倒是願意的,隻是趙可楨夫婦不願意。


    不過這也難怪,他倆怎麽可能願意?!


    “算了,就搞新式婚禮,簡單大方,辦完了事,反正也沒打算入洞房。”耿朝忠手一揮,定下了主意。


    “不入洞房,那您這婚還結他幹嘛?”王劍秋一聽愣住了。


    “咳,你不知道,這是處座的意思,我對那小姑娘沒什麽想法,太小了,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先養個幾年再說吧!”耿朝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看樣子是要走。


    “六哥,我送送您?”王劍秋連忙站起身來。


    “送什麽送,對了,雖說那小姑娘沒什麽意思,不過結了婚,自然也就是你們嫂子,你們可得保護好了,要是出個三長兩短,我沒麵子事小,耽誤了處座的事情是大,你明白?”耿朝忠盯著王劍秋說道。


    “明白,您是怕.......”王劍秋目光閃爍。


    “一是別讓那小姑娘自殺,二是防止她逃跑,不過我不動她,估計她也不會做什麽出格的舉動,總之,萬事小心為妙。你先定個章程,把結婚的事情準備一下。”耿朝忠邊說邊邁出了房門。


    “好嘞,我辦事您放心!”王劍秋連聲答應,趕緊把耿朝忠送出了門外。


    “等等,”耿朝忠腳剛跨出門檻,又停下了腳步,回頭又看了王劍秋一眼,接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道:“劍秋,這回見你,感覺你臉色有點發黑,是不是這幾個月有點操勞過度了?你可得注意身體,不行的話找個大夫開幾味藥,我看你這臉色實在不太好。”


    “哦,天氣冷,感了點風寒,養幾天就好了。”聽到耿朝忠的關心,王劍秋臉上露出幾分感動,不過似乎還夾雜著點尷尬。


    “行,你自己多注意,我走了。”耿朝忠也沒多想,快步走出了門外。


    等耿朝忠一走,王劍秋的眉頭不由一皺,接著卻又舒展開來,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以後,這才關上房門向外走去。


    ..........


    耿朝忠出去之後,也沒有走太遠,從燕大辭職以後,他這幾天一直暫居在仇越這裏,因為仇越掌管著電台,一向都是獨自一人居住,相對也安全一些。


    回到住處,仇越已經做好了晚飯,正等著耿朝忠回來,看到耿朝忠進來,連忙生起火熱菜,耿朝忠看著他哈哈大笑:


    “仇越,你這管家婆倒做的像模像樣!”


    “讓六哥見笑了,一個人習慣了,慢慢的什麽就都會一點。”仇越嗬嗬笑著回答。


    耿朝忠坐下來,仇越趕緊端上飯菜,還配了一壺老酒,滿滿的給耿朝忠斟了一盅。


    “回來這麽久了,還沒問過北平的幾個弟兄,他們有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耿朝忠“滋”的一聲喝完酒,雙目注視仇越道。


    “六哥,有倒有一些,不過問題不是很大。”仇越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說說看。”耿朝忠指了指酒杯,示意仇越也喝。


    仇越端起酒盅一飲而盡,砸吧了砸吧嘴,這才說道:


    “六哥,這兩個月,弟兄們也有出入八大胡同,不過都很低調,也沒鬧出什麽事,就是王組長他......”


    “王劍秋怎麽了?”耿朝忠雙目一閃。


    “他找了個當地姑娘,兩人搞得火熱,經常不回去,站裏弟兄們都知道,隻是不太好跟六哥您說。”仇越開口道。


    “王劍秋找對象了?”耿朝忠一愣。


    “對,是一所小學的老師,人長的挺俊俏的,還有,王組長他......他還從我這裏拿了一些錢,說是辦事,不過......”仇越支吾著說道。


    “這你怎麽不早說?!”耿朝忠的語氣嚴厲起來。


    “錢不多,也就三百多塊大洋,”仇越的臉色有點畏懼,“他說過幾天幾還上,所以我也一直沒跟您提。”


    “借了多久了?”耿朝忠瞪了仇越一眼。


    “半個多月快一個月了。”仇越回答。


    “這叫幾天?”耿朝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仇越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其實弟兄們借用公款的事時有發生,隻要數目不大,能按時歸還,耿朝忠一般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這回似乎有點異常,這王劍秋的動靜好像有點不同尋常。


    “搞個對象,買個表,再下幾頓館子,二百塊大洋也打住了吧!”耿朝忠看著仇越,“還有,前段時間我給你們可是分了足足兩千大洋,按道理王劍秋手頭不該缺錢,你說說,他借這三百大洋到底幹什麽了?”


    “這......”仇越臉現難堪之色,看樣子還有別情。


    耿朝忠不說話,隻是瞪著仇越。


    “王組長他,他迷上了賭錢。”


    過了好久,仇越終於支吾著開了口。


    “賭錢,到哪兒賭,跟誰賭?”耿朝忠的臉色更加難看。


    “就是那些爛窯子,連賭帶嫖的,自從您走了,他跟著王站長出去幾回,就染上了這毛病,聽說,他還......”仇越看著耿朝忠,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有什麽話,一氣說完.......”耿朝忠冷冷的看著仇越,慢條斯理的說道。


    “他還去過幾趟煙館,“仇越終於開了口,不過他馬上搖手道:“六哥,我也是聽弟兄們說的,不過我沒親眼見過王組長抽大煙。”


    抽大煙?!


    耿朝忠的臉色一寒,怪不得剛才看到王劍秋的時候,他的臉色有點發黑,氣色也不是很好,沒想到,這家夥不僅僅是酒色過度,甚至還染上了大煙癮!


    可笑自己還擔心他的身體,沒想到,這王劍秋竟然這麽不自愛!


    如果他是個特務也就算了,墮落了就墮落了,耿朝忠最多也就隨口說幾句,可王劍秋是什麽身份?


    想到這裏,耿朝忠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一股煞氣,接著又冷冷一笑,問如坐針氈一樣坐在對麵的仇越道:


    “那別的幾件事情,你是見過的了?”


    “去窯子的事見過,他還請我去,不過我沒去。”仇越無可奈何的說道。


    “嗯,”耿朝忠嗬嗬冷笑,“我就回了南京不到兩個月,你們就換了種活法!不錯,不錯,厲害,厲害,看來平日裏我是委屈你們了!以後我得向王站長學著點,多帶你們去八大胡同逛逛,是不是?!”


    “六哥!”


    仇越噗通一聲踢開凳子站了起來,話說到這份上,他還哪敢坐在六哥麵前好整以暇的吃飯?


    “你自己吃吧,我出去走走!”


    耿朝忠也無心再吃飯,踢開凳子,準備起身出去。


    “六哥,天這麽黑,外麵又這麽冷,您去哪兒?”仇越連忙攔住。


    “冷點好,總算能讓我清醒清醒!”


    耿朝忠把門一嗑,拂袖而去。


    出了門,寒風一激,耿朝忠的腦子倒真是清醒了不少,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沿著馬路漫無目的的往外走。


    沒想到,自己手下這幹精兵強將,在王天木下麵呆了不到兩個月,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現在,耿朝忠算是明白了那句話:


    人學好要一輩子,但要學壞,隻要幾個月甚至幾天!


    怪不得,這回回來,這些弟兄們一個個都閃爍其詞,原來是這麽回事!


    特務處是個大染缸,耿朝忠早已預感到會有這麽一天,對這個,他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最讓他意外的,竟然是王劍秋!


    一個潛伏者,一旦意誌放鬆,染上了各種惡習,那接下來整個人就會像潰壩一樣,迅速變得不可收拾。這個時候,一旦有人引誘或者受到什麽威脅,就會迅速變節至少,存在著嚴重的變節可能!


    因為,自我放縱,意味著理想信念的喪失,一旦心中少了那根弦,走向那一步就是遲早的事情!


    這個問題很嚴重,自己必須盡快處理!至少,也要讓王劍秋迅速懸崖勒馬,停止墮向深淵!


    但一想到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耿朝忠澎湃的心卻迅速就冷卻下來。


    自己沒資格處理王劍秋,也不可能處理王劍秋,難道自己能利用北平站副站長的身份組織王劍秋的墮落?


    可以訓斥,但耿朝忠知道,這種訓斥不僅是無效的,甚至是可疑的有這個權力的,隻能是王劍秋的直屬上級趙可楨。


    可自己能通知趙可楨嗎?


    即使自己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秘密通知趙可楨,但趙可楨是何等精明的人,一旦他猜到這個同誌對王劍秋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uu看書 uukashu.cm 用屁股都可以想出特務處內部一定還有一個我黨的同誌,到時候懷疑到自己身上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行,不能通知趙可楨。


    耿朝忠很快否決了這個決定,他走在漆黑的雪夜,腳下是嘎吱作響的皚皚白雪,一直走到雙腳傳來的絲絲寒意快要將腿凍僵,這才停下了腳步。


    是的,自己不能聯係趙可楨,但自己可以聯係趙可楨的上級!


    荔枝!


    半畝方塘一鑒開,無人知是荔枝來。


    天津站,還有一個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同誌,耿朝忠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知道和他的聯係方式,看來,自己有必要和這個荔枝同誌見上一麵了。


    自從1876年貝爾發明有線電話以來,利用電路信號製造竊/聽器就成為了可能。初級竊/聽裝置早在一戰時就已經出現,並在二戰期間開始逐漸成為間諜們獲取情報的選擇之一。


    電話竊/聽在技術上很簡單,一般由電話竊/聽頭和錄音機兩部分組成。隻要選擇好電話線的適當位置,把電話竊/聽頭上的帶兩根細針的導線,分別插入兩根電話線內,便與電話線接通,微型錄音機就能錄下電話聲。由於電話竊/聽頭和錄音機的電源都是電話線上的電源供給的,所以,隻有在有人打電話時,電話竊/聽頭和錄音機才開始工作,其他時間則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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