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尉遲玥悄悄潛行進夏雨停的軍營,準備找孜敏問明當年的情況。


    可巧,和孜敏住在一起的香魂正在埋怨尉遲玥來西域找麻煩。


    “她就是個壞女人,根本不是什麽公主!”


    孜敏無奈的搖搖頭,不禁回憶起和尉遲玥的師徒之情,講起了兩人三年前在宮中的一段對話。


    時間回到三年前……


    公主寢殿從未變過,和十四年前的中秋那夜一模一樣。


    月下,清漆的梨木雕花窗戶半開著,一張紫檀木做的桌旁,帶著蝴蝶麵具的公主與一道姑相對而坐。


    尉遲玥,麵頰的輪廓俊俏,白色蝴蝶麵具間的美目秋波流轉,小嘴櫻桃點紅,蝴蝶麵具的翅膀上方,能看到她圓潤額頭凝脂般的肌膚。


    道姑孜敏,身穿一身灰色道袍,唇下一枚美人痣,右手單掌拜佛,左手按著寶劍,道帽下可見兩鬢花白,坐得筆挺端正,眉宇間凝結著一團英武之氣。


    她憂心崇崇的曖語探問:“已讀過日記了?可有問的,每每此時,你總有諸多問題問我,今日怎得不開口了呢?”


    尉遲玥美目中似有淚光閃爍,眼睛不敢直視師父,滿麵愧疚地說道:“師父,徒兒羞於說出口。”


    孜敏慈祥的追看著尉遲玥閃避的眼神,耐心開導:“你這失憶病,除了那下毒之人,恐怕天下隻有我知道了,你羞於和我說,怕是會憋出病來,不如我猜猜吧。”


    尉遲玥紅唇微張,吃驚地望著道姑,仿佛不相信她能猜中自己的心事,企盼又焦慮的等待著答案。


    “公主看過日記後,可又是氣惱自己已忘記了仇恨的感覺?”


    從少女的眼神中,孜敏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被一語中的,尉遲玥麵帶羞愧的自責道:“師父說的及是。我隻記得十四歲前幸福的感覺。看過日記後卻無法記起仇恨的感覺,仿佛在讀別人的故事,我,我,我感覺愧對慘死的父母,所以羞於對師父說。”


    孜敏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歎息道:“唉,公主有所不知,其實自一年前,你每次失憶醒來,都是這樣的,你我的此番對話,已經進行了十次有餘了。”


    尉遲玥聽聞一愣,思索片刻,想到自己十四天便失憶一次,每每如暴雨洗石階般的幹幹淨淨,傷感道:


    “有勞師父了,我今日定將此事寫在日記中。”


    孜敏想到她父母雙雙死於中元佳節,自己又被人毀容下毒的身世,不禁疼愛地伸出右手搭在她手上。


    “徒兒命苦,師父無用啊。若是能將你的病醫好,縱使換了我這老命又有當如何,莫說是將此事說上千遍萬遍。”


    尉遲玥被師父的暖手扶住,感覺到這世間唯一能理解自己的隻有師父一人,喉頭哽咽,一時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孜敏體會到她的心情,左手憤恨的緊握劍柄,右手緊緊的捉著她的手,心情複雜的說道:


    “你不記得仇恨也就不會有痛苦,可能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為師倒是樂於見到你天真爛漫,每每看著你不斷的強迫自己仇恨起來,為師真是心如刀絞啊。”


    尉遲玥將手也握在她的手上安慰道:“師父,普通人若是永遠記得仇恨,肯定是天天痛苦的吧。我每月還將它忘記兩次,應該是比常人幸福的吧。”


    孜敏搖搖頭,感歎道:“徒兒,一個是傷口未愈之痛,一個是將傷疤自己反反複複刨開之痛,一個是無奈之痛,一個是知疼而痛,這又與十八層地獄苦刑有何區別啊。徒兒之疼痛,為師實難體會萬一啊。”


    她將另一隻手也握在尉遲玥手上。


    尉遲玥露出貝齒慘笑,自我開慰道:“師父,您難以體會,又怎知我之恨為最疼,我之疼為最痛,也許正常人之恨更甚呢。”


    孜敏若有所思,想到自己,幽幽說道:“常人之恨,過去這許多年,早已淡化許多了。將所恨之人、所恨之事想上百遍千遍,也會更加清楚地認識自己。事情也許不是當時自己認為的那個樣子。”


    時間回到正軌……


    孜敏說完流下淚來:“她是個苦命的人兒啊。”


    尉遲玥在營帳外,將這些話全聽了進去,勾起了腦海中的那份情義,也落下淚來。


    她本是天真無邪的性格,確是讀過日記才強迫自己變得充滿仇恨,天下無人知道自己的心事,此人不是自己的師父又能是誰啊。


    她抹掉淚水走進營帳,說道:“你是不是我的師父,我已然記不得了,但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能告訴我,你的靈力為什麽和我不同源嗎,這是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我師父的唯一疑慮。”


    香魂嚇了一跳,剛想大聲喊叫,被孜敏勸住,將從屠龍尊者處聽說的事情以及自己的過往,一一說給尉遲玥聽。


    尉遲玥結合對宮中日記的內容,終於相信了孜敏的話。


    相信了屠龍尊者就是當年的曹氏宮女,是殺害自己父母的真凶,當即決定退兵。


    羅莎知道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辛家父子在尉遲玥帶領返回城中。


    羅莎誓死不降:“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但我絕不會放棄信念,誓死效忠教主,迎接真神降世。”


    辛西定代其求情,尉遲玥沒有難為她,將她放走。


    隔日,夏雨停站回真鋼城頭,看著退去的西定軍正在感歎,一名西域騎士送上了夏爺爺的密函,其中寫道:“斷糧道棄高通攻涼州。”


    與此同時……


    一眾草原蠻兵向西長途奔襲,在山梁下紮營休整,一隻盤旋的雄鷹被射了下來,釣寺魁和白雲拍馬前去。


    兩隻箭一起插在鷹的身上,從一隻箭被另一隻箭射斷可以看出先後射中鷹的順序。


    “釣堂主,你用靈力射箭果然威力強大。但這次是我先射中的,希望你遵守賭約。”


    釣寺魁微微一笑,一鉤橫刺,劃破了白雲的脖子:“走到這,就由不得你了。”


    “你到底要用……我的兵……”白雲捂著自己冒著血泡的脖子倒在地上。


    釣寺魁馱著白雲的屍體回到軍營中,振臂高呼:“夏雨停殺了白雲,我們為他報仇啊!”


    耿直的草原漢子們聞言皆怒,迫不及待地抽刀持弓吼叫起來。


    釣寺魁走進刑修凡的帳篷,從懷中掏出幾個蛋放進鍋中,向底下填了些柴說道:“教主,那蠻子不聽勸,被我宰了。”


    刑修凡麵容憔悴似大病初愈,頭發幹枯、黑黑的眼圈凸起著,他睜開布滿血絲眼睛,緩緩說道:“鷹蛋?”


    “嗯……聽聞可以增長靈力。”


    正當此時,帳外一聲鷹嘯,緊接著帳篷頂被撕裂,uu看書.ukansh 兩人走出,見一隻巨大的黑鷹正俯衝而下。


    釣寺魁張弓激射,三箭飛出,兩箭射中,黑鷹帶著箭羽展示出同歸於盡架勢,依然向他衝去,長嘯一聲,似乎在呐喊著什麽。


    來不及抽出離別鉤的釣寺魁升出靈晶護罩,被黑鷹刺破,鷹爪爪向他的腹部。


    一隻巨斧一閃而過,將鷹爪砍下又消失不見。


    黑鷹不甘得撲騰幾下,死在了釣寺魁身前。


    刑修凡上前將驚魂未定的釣寺魁扶起。


    釣寺魁忙道:“謝教主。”


    兩人回到帳中,釣寺魁將一隻蛋盛給刑修凡,自己也解恨地吃了起來。


    刑修凡望了望帳篷頂的裂口,望了望碗中的蛋,搖搖頭,神情凝重的砸碎了蛋殼。


    蛋並未熟,他吃得很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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