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八月二十二日京師自從進入八月以後皇帝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這個寬厚的年輕人完全無力應對迫在眉睫的統治危機所以就陷入了嚴重的抑鬱症。


    天啟覺得罷免官員恐怕沒有什麽好處畢竟上百年來大明內閣的人選都是廷推然後把名單呈奏給皇帝一般天子隻有許可不許可的權利。所以天啟對內閣早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可是用強力改變這個現狀又和他的性格不符所以絕望的天啟除了折磨自己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太醫診斷後就告訴皇後和魏忠賢他們:皇上這是心病湯藥恐怕沒有什麽用最好能有些讓皇帝開心的事情這樣身體就能慢慢好起來。


    魏忠賢曾經建議皇帝去多打打木匠散心但寧錦之戰後天啟就連打木匠都無法排解心中的煩憂了所以也不想幹了。魏忠賢又挖空心思編排了一些戲劇讓演員們在皇帝病榻前表演天啟帶著微笑看過一遍後對魏忠賢說:“太吵了以後不要再帶他們進來了。”


    到了八月十五、六日的時候天啟曾經幾次病得下不來床隨侍的太醫和皇後一時都很擔心魏忠賢也在背後哭得雙眼通紅。皇帝體虛盜汗越來越厲害他曾對詢問情況的太醫訴苦道:“每次想到國事吾都難受得徹夜難眠有時恍恍惚惚的幾乎能睡著了但總是猛地被驚醒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幸好皇帝的身體又有了一些好轉天啟在八月二十日又恢複了一些食欲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幾次醒來後天啟臉上也恢複了一些血色。他對衣不解帶守在床邊的皇後說道:“吾夢見黃帥又給吾送來報捷的奏疏了吾又站在大明門上麵前全是歡呼的百姓。唉吾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八月二十四日從貴陽的三千裏加急奏疏送到京師魏忠賢又一次親自捧著奏疏從司禮監跑到天啟寢宮張鶴鳴在奏疏中報告黃石已經抵達貴陽對西南叛軍的攻勢也即將展開。天啟此時本已經精神萎靡聽到後卻猶如神助地從床上下來了。


    核對過奏疏的日期後天啟心懷大暢對周圍地近侍大大稱讚了一番黃石的行軍度。那天年輕的皇帝破天荒地連吃了兩碗飯。還高興地和皇後聊了好久。最後還惦記起了自己的木匠棚子就專門打幾個小太監去好好照看千萬不要讓工具被雨水淋到了。


    ……


    二十五日遠在西南的貴陽張鶴鳴收到黃石的報告在報告中黃石根本沒說到自己曾經提出過一個直出赤水衛的計劃來好像他已經徹底把這件事情忘了。黃石從頭到尾都在極力稱頌張鶴鳴的高瞻遠矚把整個計劃說成仿佛是張鶴鳴的主意而且把奇襲赤水衛說成是成功實現了張鶴鳴地妙計拚命讚揚了一番。


    另外黃石還著重強調了多虧張鶴鳴老大人的指點。尤其是他的先偵查後深入的思路這個方法不但完美保存了把叛軍一分為二的設想更大大降低了受到伏擊和反擊的風險正所謂“精益求精”是也。在磐石營無驚無險地偵查下了赤水衛以後黃石對張鶴鳴的戰略眼光更是感佩得五體投地所以他說自己現在還在堅持張鶴鳴老大人的穩健作風正謹慎地擴大著偵察搜索範圍。


    把張鶴鳴捧成天上少有、地上絕無之後黃石又隨信附上了現有的軍事行動計劃。這當然是另一封信了。在拿下赤水衛以後赤水河的中段已經為明軍所控製中央突破階段業已完成。目前明軍自然就開始向兩翼展一開始部署在側翼地救火營和選鋒營現在都開始偵查推進了黃石請張鶴鳴老大人對這個計劃加以指點。


    張鶴鳴斟酌了一番就又回信囑咐黃石不要貪功、不要冒進等。待他寫好回信、並且派人立即送出去以後。張鶴鳴就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了。他把自己的幕士、弟子都召集了起來。向他們大肆宣揚了一番黃石的來信——這麽一個名震天下的武將在給他張鶴鳴的信裏語氣卻恭敬得有如一個小學生誠惶誠恐地請他老人家給自己以指點。


    “想熊廷弼那廝當年還在背後罵老夫是‘草包’哼可笑不自量。他還說老夫和葉大學士的軍略都來自於戲文和評書隻能拿出去對……拿去對婊子講哼熊廷弼那廝真是斯文敗類。”張鶴鳴這些年來一直不許別人提及自己和熊廷弼的那段恩怨。但現在他卻主動拿了出來而且還大談特談了一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張鶴鳴根本不怕天下人評說。


    在眾人一片阿諛奉承聲中張鶴鳴意猶未盡高高興興地把貴陽地百官也召集到府中又重新說了一遍從“分而治之”一直講到“三思而後行”張鶴鳴終於徹底把這份戰略計劃據為己有了。不過在最後他也高度誇讚了黃石的武勇以及黃石的忠義。


    據張鶴鳴所談這個計劃他已經在心裏醞釀很久了但以前他老人家遍觀西南眾將並沒有找到一個能夠執行這個掏心策略的猛將。直到這次黃石來了以後張鶴鳴才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最後張老大人給自己和黃石的配合定了調子:“老夫雖有滿腹運籌但非黃帥無人能成此大功!”


    在眾人皆拜服後張鶴鳴也略微談到了自己地一點憂慮那就是在目前一片形勢大好地情況下黃石有可能頭腦過熱所以張鶴鳴已經派人去勸黃石要謹慎從事、切莫貪功了:“兵法有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老夫實在是有些擔心所以就急忙派人去追黃帥了隻要黃帥能把老夫這番話聽進去那赤水衛就是我軍的掌中物了。”


    ……


    天啟七年九月九號正午普氏所附近一對永寧宣撫司的兄弟正坐在地上吃飯周圍一百多人都是永寧的土民。他們正把普世所的糧食辛苦地運去摩尼所。自從上個月中旬得知明軍奇襲赤水衛後奢崇明就急忙調兵遣將準備去增援赤水。


    但隨後得到的消息越來越不好四川等地的細作紛紛報告明軍這次動員規模空前強大短短二十天裏就有數萬明軍收到向播州進的嚴令而且這次負責指揮的據說是明國第一名將黃石。這個人率領部隊八十天疾行三千裏來西南作戰地故事更是傳得四省盡人皆知。且不說這行軍度隱含的巨大威懾力就說黃石此人如此來勢洶洶其銳氣就可見一斑了。


    在二十二日前後。奢崇明把大軍勉強集結好後赤水那裏就傳來了噩耗數千明軍如天兵空降一般地出現在了赤水衛城堡轉眼就失守了而這個時候奢崇明派出地最早一批援軍離赤水衛甚至還有快兩天的路程。


    對明軍行動度驚駭不已的同時奢崇明按常理估計這支明軍的實力會非常有限他急忙率領所有的主力趕往赤水一路上晝夜兼程總算是在二十八日趕到了摩尼所到這裏時奢崇明已經又接連得到了幾份報告。


    由於奢崇明反複說明過赤水衛是水西、永寧之間的重要交通線地理位置怎麽強調也不為過。所以奢崇明派去的援軍立刻就嚐試奪回赤水衛但遭到了明軍地迎頭痛擊。第一攻擊隻維持了不到一刻鍾就全麵潰散了還付出了七十多人陣亡的代價。


    二十七日奢崇明先期派出的幾支援軍會合修整過一段時間後再次向赤水衛動了攻勢但這一次比上次潰敗得還快明軍竟然已經把火炮調入了赤水衛三千多叛軍在轉眼間就被擊斃了二百七十餘人。潰逃後又被打死了上百人。


    連續的慘敗讓永寧叛軍士氣極為低下不過他們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先他們了解到進駐赤水衛的明軍確實實力不強大概也就是四、五千人的樣子;其次他們注意到明軍沒有擴大縱深的**似乎全部力量都在盡力維持赤水河補給線了。


    奢崇明因此判斷明軍的補給能力已經到了極致他們無法僅僅靠一條河維持更多的部隊了。這倒也很合理。畢竟明軍來得太快。很可能他們準備得並不充分。不過加以時日明軍肯定會製造更多的船來運輸補給到那時恐怕就不是幾千人地問題了。


    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奢崇明暫且估算赤水衛有五千明軍。那麽根據一般規律其中應該僅有二千左右的戰兵奢崇明認為這個數字他還是能對付的所以就急忙向赤水衛凶猛的撲過來。同時偵騎四出打算一舉切斷明軍的赤水河補給線然後再吃掉這支深入的明軍。


    無論是行軍度還是戰鬥力。這支明軍都是奢崇明從來沒有見過的精銳所以他認為這必然是本次明軍攻勢地主心骨。所以他打算拋開一切雜念先吃掉這支核心明軍從而在戰略和士氣兩個方麵給明軍以嚴重挫敗。


    三萬多永寧宣撫司的野戰精銳都雲集到摩尼所去了而剩下的土民就被集結起來拚命地把儲備的糧草從永寧、通過普氏所搬到摩尼所去這對兄弟也是日前被緊急征召起來的。


    “哥哥頭人說隻要這仗打贏了就要放開婚嫁。”弟弟說話的時候眼睛中滿是憧憬。


    雲貴地區地土官都是世世代代地主子一千年、兩千年也不會有變化而土民永遠是土官的臣民。去年奢崇明的小兒子成年了所以奢崇明就按照土司的傳統禁止土民談婚論嫁直到他的小兒子挑選好妻妾為止。


    對於這種行為土民是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大明屢次試圖在雲貴地區實行改土歸流但都因為土司的集體抵製而失敗。根據大明政府和地方土司的協議和慣例事關土民的案子隻能交給土官處理不管土民到底遭到多大地委屈大明的流官也無權過問。


    大明建國初期曾經有土民因為忍受不了淩辱就逃向朝廷地流官治下希望能得到庇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朝廷在雲南地武力威懾力在不斷降低土官的膽子越來越大稍遇不順就興兵鬧事。所以最近百多年來如果再遇到逃跑的土民的話這些人最後還是會無一例外地被遣送給了他們的土官因為大明的雲南、貴州布政司已經沒有了和土司大規模作戰的勇氣而“改土歸流”也成為了一句空話。


    “是啊你有什麽心動的姑娘麽?趁這個機會趕快娶回家吧。”哥哥感歎了一聲。因為千年以來土官的絕對權威這些土民結婚時。新娘子地新婚之夜是歸土官所有的永寧宣撫司自然也不例外這兄弟二人中的哥哥當年就是受害者。


    因為當地千百年來都是如此這個哥哥也沒有什麽反抗的念頭再說他也無力做任何反抗。前幾天奢崇明為了鼓舞士氣便宣布隻要這次能打贏不但不禁止婚嫁他們父子幾人還會放棄初夜權一年。


    弟弟三口兩口地塞下了食物他心儀的姑娘還在家鄉等著他呢弟弟一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就全身都充滿了幹勁:“好。不過先是要打贏。”


    “嗯等我一下。”哥哥看著滿臉帶著笑容的弟弟也囫圇吞咽著手裏的食物準備起身去搬運糧食。


    站起身來以後弟弟眯著眼看了路旁的林子一會兒突然大聲叫道:“哥林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閃光。”


    “嗯?”哥哥滿嘴塞的都是食物他聞言回頭看了一眼。不過因為蹲著也沒有看到什麽東西他費勁地吞咽了幾下不過失敗了被噎住後哥哥一邊拚命敲打著自己地胸膛一邊在地上滿地尋找裝水的葫蘆。


    找到了水壺之後。哥哥急不可待地打開塞子。狠狠地灌了兩口等他再回頭打算和弟弟說話時他看見弟弟已經嘴張得大大的吃驚地看著前方連聲音都不出了。


    哥哥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一個個也都呆若木雞地看著東方的樹林接著又有一陣淩亂的響聲從那個方向上傳了過來哥哥拿著葫蘆站起身斜著眼向林子那裏撇了過去。


    “佛爺啊。”


    隨著一聲驚呼。水壺從鬆開的手指間滑落了下去哥哥看著那片老林子。那據說是一片足有六十裏寬的深山老林樹葉密得幾乎能擋住日頭不是本地老獵戶地話進去後肯定會暈頭轉向分不清南北。更不要說裏麵還有難以通行的沼澤沒有人喜歡通過這片山林從藺州走來普世所更不用說成百上千人了。


    日光從樹葉的間隙射入林中把救火營甲隊官兵身上的鐵甲映得閃閃光。剛才接到探子報告走到林邊後王啟年就下令士兵最後一次休息然後披上鐵甲成縱隊前進。雖然對麵看起來僅僅是一隊運量的輔兵但救火營還是排出了戰鬥隊形長槍兵一個個都把白刃挺了起來。


    走在救火營甲隊後麵的是工兵隊地先遣隊這一路除了救火營自己地工兵隊以外黃石還把福寧鎮直轄的本部工兵隊也帶上了。他們一路逢山開道、遇河搭橋在山塹架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吊橋還砍伐了許多木頭用它們在沼澤上搭出了一條通道讓輜重隊把六磅炮也隨隊拖了上來。


    隨著王啟年一聲令下甲隊的重步兵就把頭盔上的麵具放下了他們步履堅定地走了過來把樹枝和野草無情地踩進了泥土中。這群人無聲地從樹林中湧上大道。雖然救火營丙隊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但他們對麵的這群敵軍看起來跟本沒有武器而且顯然敵軍都已經被嚇傻了。


    王啟年一手握著手銃、一手拿著軍刀走上官道對麵原本一百多個敵兵已經跑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王啟年低頭看了看趴在他腳邊的兩個人這兩個人看起來似乎是一對年輕地兄弟他們腿邊有一個被打翻了的葫蘆還在汨汨往外湧著水年齡稍大地那個還把年紀較小的那個緊緊抱在懷裏四隻黑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流露出悲憤和絕望的目光。


    自以為在劫難逃地兄弟倆看著那個全身鋼鐵的領頭明軍低頭打量了他們幾眼。跟著就把明晃晃的長刀插回到刀鞘中去然後昂起頭大步走開了。後麵的明軍也都是一身亮得耀眼的盔甲這些擁有鋼鐵皮膚的人形怪物們從這對兄弟麵前魚貫而過再沒有人向他們瞧上一眼仿佛都對他們失去了興趣。


    等兄弟倆眼睛又能轉動之後林子裏又走出了更多的明軍士兵甚至還有人牽出了幾匹馬來。但一直沒有人搭理這對兄弟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一般錯了。是好像這些永寧宣撫司的男丁們統統不存在一般這些明軍士兵都把長槍靠在了肩上默不作聲跟著前人的腳步而行。


    兄弟倆緊張地看著從他們身邊越過地士兵們他們走上了大路然後按照奇怪的隊形散開。突然他們耳後傳來一句問話聲把兩心兄弟嚇得都是一個哆嗦。他們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麵前時一張充滿和藹笑容的臉還有熟悉的土話。


    “打擾這兩位兄弟一下我們要到普世所去。能告訴我們怎麽走麽?多謝了。”滿麵笑容的問話人看起來是個本地人這個本地人背後還站著一個頭戴黃頭盔的明軍。那個明軍的頭盔不僅僅是顏色有些奇怪而且上麵插著的也不是白色的羽毛而是一根高高地紅纓看上去足有快一尺長了。


    這個帶著奇怪的頭盔的明軍一身戎裝穿著醬紫色的皮甲脖子上掛著一個黑黝黝的圓盒子他手裏沒有拿任何武器。而是拿著一根銅黃色的金屬棒注意到這對兄弟的目光後那個明軍也笑著朝他們連連點頭……


    黃石從林中走出來的時候歐陽欣正和幾個福寧鎮地工兵軍官圍攏在一塊木墩周圍彎著腰正在討論著什麽。黃石走過去的時候歐陽欣他們紛紛立正向黃石行李。黃石看了那木墩一眼上麵鋪開了一張紙還有一個頭盔壓著紙腳。


    “歐陽兄弟根據條例戰場是不許脫頭盔的。”


    “是大帥”歐陽欣先應承了一句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後他耳朵上夾著一根炭筆:“大帥。卑職也就是圖個方便罷了。”


    “筆可以拿在手裏頭盔是不許脫下來的。”


    “遵命。大帥。”歐陽欣從木墩上撿起了自己的頭盔戴上然後從脖子上解下了掛在胸前地指南針盒子把它壓在了那張紙地下麵然後隨手又拾起靠在樹根處的單筒望遠鏡用它按住了那張紙的令一邊。


    做完這些工作後歐陽欣就用炭筆指點著那張紙也就是他們幾個工兵軍官剛畫好的地圖:“大帥我們位於普世所和摩尼所之間向北大約十五裏就是普世所向南四十五裏是摩尼所。據俘虜們所說賊兵的糧草大部分都在普世所而主力則在摩尼所。”


    “幹得好這次行軍歐陽兄弟當居功。”


    “大帥雖然我們現在應該距離普世所更近但我們還是沒有直接走到它城下啊……”


    黃石打斷了歐陽欣的抱歉聲。這次一路上全靠工兵作業來保持方向和目標差出十幾裏的距離已經很了不起了畢竟這個時代所有的地圖都有不小的誤差。


    最頭裏被牽出來地幾匹馬都分配給了工兵他們正沿路向南北兩方前進以便繪畫沿路的地形圖。


    救火營先頭地兩個隊已經向北直奔普世所而去黃石對身後的傳令兵吩咐道:“讓輜重隊不要管糧食了優先把藥材和大炮運上來。”


    “遵命大帥。”


    跟著黃石又吩咐道:“傳令給後麵的丙隊、戌隊和庚隊他們出來後向南搜索前進以防敵軍回師。”


    “遵命。”


    這幾天來救火營在林中輪番前進、休息所以一開始出在前的張承業他們都落到了後麵去。這片林子雖然能出奇兵不過大量的糧草還是要靠堅實的路麵才能運來所以黃石如果不能奪下永寧宣撫司輜重的話那通過這片林子能補給的部隊也是有限的。


    這次出兵黃石帶足了糧食所以部隊行進的很慢多虧了訓練有素的輜重隊他們和工兵隊一起。利用各種工具總算把數十萬斤糧食及盔甲、大炮等物資都拖著跟上了大部隊。現在就算黃石得不到永寧宣撫司地糧草他也能在此地支持三天以上。而且從這片林子過來的時候黃石沿途藏了不少儲糧就算不得不再走回去那他的備用糧食也是足夠的隻要普世所到赤水衛的道路不掌握在永寧宣撫司的手裏那奢崇明和他的大軍就已經在事實上陷入被包圍的境地了。現在黃石的最主要目標就是快攻下普世所一旦普世所陷落那麽位與普世所和藺州道路之間地永寧軍就也立刻失去了補給。他們或者拋棄陣地逃走或者等著被餓死在普世所和藺州之間。


    永寧宣撫司在普世所儲備的糧食足夠數萬大軍所需拿下它可以大大減輕黃石的後勤壓力讓他不需要急著打通到藺州的道路來運輸糧食。而且一旦拿下普世所的話即使黃石遇到最糟糕的情況——赤水衛失守了他也可以點一把火把奢崇明的糧食燒個幹幹淨淨這樣救火營無論如何都能安全退回藺州去因為沒有了糧食奢崇明和他的大軍就得餓著肚子回家了。


    馬隊這次又被拋在了最後麵因為樹林裏的草和樹枝很多。不小心的話很容易傷到了馬地眼睛所以他們隻能一直小心翼翼地前進一時半會兒估計是沒法從這深山老林裏出來了。入夜前兩座六磅炮被從林子裏拖了出來黃石不再繼續等待他留下一個隊向南防禦然後就把剩下的部隊統統帶走了。救火營會舉火沿路向北夜行爭取明日拂曉能展開對普世所的攻擊。


    每次有一個整隊的步隊建製從林子裏走出來以後。它就會從留守部隊那裏接替下防禦崗位而原先的留守部隊就會立刻北上去追趕大部隊。黃石把救火營工兵隊帶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則和本部的工兵隊一起交給歐陽欣指揮。


    九月十日正午最後的三個步隊和馬隊先後走出樹林。馬隊地官兵在過山林的時候被憋得不行現在總算上了大路了他們紛紛躍身上馬。向北方急趕去。丙隊、戊隊和庚隊則稍作整頓後開始南下。黃石留下的命令是盡可能向南推移戰線越是把敵軍向南壓縮他們就越難以靠啃樹皮草根逃回永寧老巢去。


    “前方七裏外有一道山脊前麵和背後各有一道橫著流過的小溪所以這山脊前後是一塊開闊地雖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容納上千兵力了。”


    返回的工兵匯報過地形後歐陽欣就把地圖畫了出來。張承業現在是資深隊官所以也是臨時的三步隊指揮官。他看了地圖後立刻下令加前進:“此地一定要掌握在我軍手中。


    歐陽欣長久以來一直負責工兵所以對打仗不是很了解。他見張承業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就指揮工兵隊跟上同時還問道:“張兄這個地點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啊”雖然張承業追隨黃石地時間遠遠早於歐陽欣但職務上他可要比歐陽欣低了一級歐陽欣現在已經是福寧軍地準高級軍官了而張承業也就是一個中層而已:“這山脊兩邊都是比較狹窄的道路隻有這裏可以展開兵力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是步兵條例上反複強調要盡快拿下的。”


    “哦。”歐陽欣簡單地應了一聲雖然他還是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既然條例上有那就沒有什麽可考慮的了因為他們的工兵條例也是行動的基礎。黃石一直想建設一支職業化的軍隊所以他對福寧軍官兵的要求就是盡可能地專業化而這個目地主要是通過熟悉本職工作條例來實現的。


    ……


    “前方現賊兵!就在山背後。”


    在距離目標地點不到兩裏地地時候探馬報告說有一支敵軍已經趕到了。


    “有多少賊兵?還有多遠?”張承業緊張地問道。如果被對方占據了這個開闊地帶那福寧軍就隻能以縱隊從道路上攻擊呈橫隊的敵軍這雖然不是不可以但恐怕會增大攻擊難度。


    “數百正從對麵的道路上向我們開來看不清具體人數離山地還有三裏多一點。”


    “全軍跑步前進。”張承業大吼了一聲。就當先跑了起來救火營的士兵們帶著頭盔和武器全軍一路小跑向前。歐陽欣則連忙讓工兵隊讓路然後統統回轉去幫輜重隊拖鎧甲。


    等歐陽欣背著一套鎧甲氣喘籲籲地跑到目的地的時候救火營地三隊士兵已經在山背後展開形成了橫隊一部分火銃手已經登上了山脊開始部署火銃陣地。


    輜重隊和工兵隊拚命地搬運著盔甲而步隊的軍官們則命令戰鬥兵席地而坐。做最後的戰前休息。


    “後退的混雜賊兵應該是緊急向後方開過來的。”張承業走下山脊悠閑地套上了鐵甲看得出他心情很輕鬆所以還好整以暇地跟歐陽欣介紹道:“他們的行軍度太慢了不過人數不清楚有多少我軍不用靠近對麵的林子隻要守住這條山脊就可以了。”


    張承業披掛好以後又喝了一碗溪水才緩緩地向著山脊走了上去。工兵隊和輜重隊的官兵們站在後麵又是緊張又是好奇地議論著前麵的情況。同時那幾個輜重隊地軍官也急得直跳腳。為大炮遲遲不能拖上來而著急。


    一會兒山脊上似乎傳來了命令隻見留在這側山坡的長槍兵紛紛起立在軍官的帶領下緩緩走上了高地然後跨過鋒線漸漸消失在歐陽欣的視野裏最後他隻能見到無數閃著寒光的槍杆和槍刃紛紛從地平線上探出頭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


    過了一會兒那些槍刃整齊地向下沉了幾沉。一批一批地降到了地平線以下接著剩下的也都向前倒了下去轉眼間歐陽欣就連一支槍也看不見了。他不禁喃喃自語道:“開始了賊兵上來了。”


    其實這個資深工兵軍官又說錯了張承業隻是讓前排的長槍兵再向前齊步走一段然後讓士兵們把長槍放平。以免影響到後麵火銃手的射界。


    對麵的永寧軍似乎對於在這裏和明軍遭遇感到很震驚。他們似乎也意識到這裏地型的價值不過既然明軍已經展開了那他們就沒法出來列陣了。張承業冷冷地看著對手在道路上披甲授兵亂哄哄地作著打仗地準備。


    等永寧軍披甲結束後他們就直接散到了道路兩旁的樹林裏張承業知道他們打算在樹林裏列成橫隊然後跨越出來作戰。這個企圖讓張承業隻是冷笑了一下在樹林裏列陣不僅耽誤時間而且會非常浪費體力。救火營全體都保持著可怕的沉默看著對手的身影漸漸從斜下方的樹林中浮現出來。和走下半個山坡的明軍戰線還間隔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弓弩這種武器對天氣要求很高即使是在遼東陰天的時候弓弩也會受到很大地影響西南這裏由於氣候潮濕所以弓弩根本無法使用所以這裏使用的都是吹箭和投石。看到對方顯示出遠程攻擊的企圖後張承業下令全體跪倒。對麵拋過來一些石頭還吹出了不少毒箭這些武器大多都達不到救火營的陣地個別擊中救火營長槍兵的吹箭和投石也無力貫穿明軍身上的鐵鎧隻是無奈地出了一些叮當地響聲罷了。


    “火銃手射擊!”


    山頂上地一百五十名明軍火銃手動了一次齊射硝煙洶湧地噴出槍膛以後百米外的樹林邊緣就出了一串慘叫聲不少永寧軍撲倒在地出沉重的**撞擊地麵的聲音。


    “火銃手射擊!”


    又是一百五十名火銃手動了齊射樹林和溪流的交界處再次響起了撕心扯肺的慘叫聲更多的永寧軍摔倒在地上被明軍火銃擊中軀幹的人幾乎都迅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而那些被四肢中彈的人他們地手腳也幾乎立刻就被二十四毫米口徑的鉛彈打折這些傷者滿地翻滾著無助地出垂死地痛苦聲。


    兩次射擊以後張承業注意到對手似乎猶豫了一下就在此時明軍的火銃手進行了第三次齊射。視野裏的敵人似乎倉皇向後退去。就在張承業的對麵一個永寧士兵似乎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步履蹣跚地在明軍注視下晃悠了幾下然後回頭抱住了一顆大樹緩緩、緩緩地坐倒在了地麵上他抱著樹的手向下移動時在樹幹上留下了一道寬闊的紅色長痕。


    永寧軍陣地上響起了亂七八糟的喊聲過了一會兒對麵樹林裏又是人影晃動明軍耐心地等待著這次永寧軍似乎不打算再和明軍對射了他們在樹林邊緣處略一停頓就從整條分界線上冒了出來。


    無數雙腳踏過那條溪流永寧軍把藤牌舉在身前黑壓壓地向著明軍壓了上來看上去他們也有一千多人的樣子。


    張承業已經把手銃舉到了耳邊這次他手裏的這支可是福寧鎮的新式武器專門給軍官的燧手銃。


    嘭!


    隨著張承業的一聲槍響四百五十具明軍火銃出了一次威力巨大的齊射;同時明軍的長槍兵也在這次齊射後站起身來準備在火銃手的支援下開始肉搏。


    不過他們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他們麵前的敵軍拋下了近百具的屍體和幾乎同樣多的傷員剩下的七、八百永寧軍丟棄了他們的盔甲武器一窩蜂地逃進了樹林裏麵去。明軍又用火銃進行了一次追擊把跑在後麵的永寧軍放倒了一批。


    碧綠的山坡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屍體從半山腰一直蔓延到溪流前那條小溪裏現在也倒著十幾個永寧軍士兵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上了幾僂淡紅色。


    山腰上的七百多名明軍長槍手排著整齊的橫隊手中的長槍密如叢林他們背後的明軍火銃手也都恢複了立正的姿態一個個都豎著火銃目視前方。


    張承業估計對麵原本有一千五到兩千名永寧士兵整個交戰過程不過半個時辰對方丟下了近四百具的屍體卻根本沒有給明軍造成絲毫的傷亡。兩次潰敗都是火鐃齊射造成的根本不需要采用白刃戰。


    “真的很差啊這打的叫什麽仗啊?看來是後衛的雜兵沒錯了。”


    就在張承業大感慨時他背後的山坡上傳來了軲轆、軲轆的碾壓聲很快兩門六磅鑄鐵炮就從張承業的兩側探出了它們黑洞洞的炮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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