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長和屬下一起大笑了起來臨行前的沉重、還有討論軍情時的嚴肅氣氛頓時都被掃蕩得幹幹淨淨。


    “好了李兄弟我要你最後一批走臨走前把我們的細作、情報人員都移交給張攀大人。”


    “遵命大帥那我們軍中建奴的細作呢?”


    “如果他們這幾天逃跑的話就放他們離開如果他們不逃跑那就帶他們一起走。”黃石毫不猶疑地下了命令。


    “遵命。”李雲睿對這個命令並沒有感到奇怪既然要騙就騙到底不給後金方麵意識到情報有誤、並改正錯誤的機會:“敢問大帥什麽時候處置這些細作?”


    “讓我想一想”黃石沉思了片刻毫無疑問李雲睿想出海後再消滅他們是沒有問題的可是黃石對此卻另有考慮:“不必刻意消滅他們了我們以後也許還要回遼東這些人沒準還能用得到。”


    “遵命。還有最後一件事劉興治派人送信來希望能跟我們一起走既然大帥建議放長線、釣大魚末將建議不妨回絕了他讓他繼續在後金方麵為東江鎮提供情報。”


    出乎李雲睿的意料這個問題倒是讓黃石思考了良久最後才艱難地同意了他的看法:“好吧但是記得告訴劉興治我黃石的目光會永遠注視遼東永遠注視著他。”


    公務談完了黃石盯著李雲睿看了一會兒隻把後者看得渾身不自在過了一會兒黃石長歎了口氣:“李兄弟真是儀表堂堂頗有男子漢風度。”


    “大帥謬讚了。”李雲睿等了半天等來這麽一句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隻有傻傻地應了一聲。


    黃石拾起了桌側的信函堆中最上麵的一封把它重重地甩在了桌麵上。繃著臉問道:“李督司。你知道這是誰給本帥寫來的信麽?”


    李雲睿聽黃石語氣突然不善心下不禁也奇怪起來他自認為從沒有做過什麽錯事再說……李雲睿偷眼掃了一下那封信雖然看不清上麵的字跡但是他還是注意到那並不是公函肯定是私信無疑所以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末將不知請大帥責罰。”


    “上次我去遼陽的時候。好象是你在照顧陳家娘子吧?看來你把她照顧得不錯他哥哥來信還跟我念叨你說很想見李督司一麵。”


    黃石的話讓李雲睿的心髒狂跳起來隱隱已經猜到了可能生地事情一張國字臉頓時也紅得如同關公一樣。


    “我才離開了幾天陳小娘子在長生島呆了也不過五天吧?”黃石看著李雲睿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嘖嘖稱讚道:“李兄弟真是好手段。”


    黃石笑了一會兒後就咳嗽了起來他揮手打斷了李雲睿地請罪把趙引弓的來信遞給後者自己去看:“趙通判的妹妹已經回到趙家了神不知、鬼不覺。幸好你走的晚趕快去下聘吧不然就遮掩不過去了。”


    說著黃石又掏出一口袋銀子拋到了李雲睿手裏:“既然弟妹有了身子就別心疼錢了雇輛大車。再多雇個老媽子從6路走吧。”


    “謝大帥。”


    天啟六年九月二十六日黃石踏上了去往福建的海路他手下幾營嫡係官兵大多都自願跟隨長生島的軍戶也踴躍報名爭先要求跟黃石一同前往。最後黃石出錢所有孕婦和帶著幼兒的母親都統一雇車走6路下江南。


    相對黃海、東海來說渤海平靜的就如同一個澡盆。幸好長生島有著不少經驗豐富的水手他們都是這些年來黑島一夫訓練出來地。這次航行雖然也會貼著海岸線行進但出於安全考慮黃石還是從黑島艦隊那裏抽調了一批水手回來。


    嗚咽的號角響起大批前東江鎮軍戶的誕生地正緩緩離他們遠去這些官兵唯有向著他們生活、戰鬥過的地方行注目禮。長生島上的軍戶雖然都是從千裏外逃難而來的但長生島至少還是屬於遼東大地而這次長途漂泊就不知道要到什麽地方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黃石也站在船甲板上向北眺望長生島漸漸在他的視野中變成了一個黑點。


    “大帥我們還能回來麽?”


    一個士兵突然在黃石背後出了這樣地疑問他的問話聲引起了一片唏噓之聲。當黃石說要南下時長生島的官兵都出於對黃石、還有這個集體的信任而踴躍報名可是當他們真正麵對這一刻時一大批官兵還是忍不住黯然淚下。


    “也許會也許不會。”黃石皺著眉頭心裏地感情也很複雜。他既希望遼事從此平息大明朝廷不再征召他返回遼東但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在嘲笑這種癡心妄想那個聲音催促著他加快步伐去平定奢安之亂然後盡快做好再次北上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跟隨大帥這麽多年小人一直在夢中遇見兒時的夥伴總希望將來有一天活著回到故土能看到他們也都幸免於難。”那個士兵聲音有些顫微微張開的嘴唇也在抖動:“不過小人也知道這多半是癡心妄想。”


    “故鄉的老人總說人要落葉歸根。”左側的軍官用一聲感慨接上了這句話。六年前他跟隨逃難地人流從遼中直到朝鮮路上和全家人都失散了然後正好碰上黃石出海當時不到二十的小夥子就作為一個軍戶男丁跟隨黃石來到長生島落地生根開創出一片天地。現在他又要跟著黃石再次出海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個軍官深深吸了一口氣有力的大聲說道:“毛大帥曾經說過我們東江鎮就像蒲公英一樣我們東江鎮的官兵就是要落地生根。”


    “東江鎮我不會忘記你的。但我們要落地生根。落地生根……


    船上的官兵們都向遼東大地奮力揮動手臂用盡全力地吐露心聲黃石躡手躡腳地從激動的人群中退了出來他知道他已經不需要再撫慰部下了。


    ……


    天啟六年十月十二日登州這個月柳清揚一直沒有閑著和長生島來往地商人們為他約見了大批山東和北直隸地商號老板。柳清揚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向他們保證這確實是黃石出麵借錢而還款也是由黃石地信譽來保證的。但大家似乎還是有些揣揣不安不少商人公開表示。如果是黃石親自來借款而不是做保人他們會感到更放心一些而且也會考慮借給柳清揚更多的錢。


    經過黑暗理事會的緊急討論柳清揚作為黃石委任的第一任會長和籌款全權代表他終於拍板決定以黃石和福寧鎮的名義來向商人借款這次借款的名義也被最後敲定為:“平蠻大借款”。


    預計借款方式將被分成兩種第一種是一年後歸還的借款。年利率為一成這息錢已經過了山東和北直隸的高利貸了;還有一種是三年歸還地借款利錢高達五成以上的兩種借據都會加蓋“平蠻將軍”大印。


    等利用“平蠻大借款”籌集到銀子以後。柳清揚會再根據具體需要把錢借給那些參與海貿的商人。黑暗理事會定下的標準是除了正常繳納海稅外這些商人的盈利也要根據借款的數目給黃石分紅盈利後商人們可以用他們的分紅不斷贖買償還借款直到把買賣完全收歸己有。


    但無論商人自己投入地錢有多少哪怕全部資金都利用“平蠻大借款”。黑暗理事會也會保證他至少一成的紅利反正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替黃石白打工。這種近乎空手套白狼的合作模式引起了不少商人的興趣雖然外海貿易充滿風險但是這次給地獎勵實在豐厚所以最後九成以上的愛國商人都做出選擇開始籌劃跑海貿。


    這些日子大批的商人奔走於山東、北直隸的碼頭收羅海船和水手並預定了大量的綢緞和生絲。一時間洛陽紙貴。萊登和天津等地的船隻租金紛紛上漲連水手地雇傭金都漲了至少一成。


    根據黃石定下的條例。除了以前的那些商人外凡是最近曾經購買過東江軍一千兩軍票的人也可以參與海貿借款而購買過一百兩軍票的人也可以參與銷售借款。結果就出現了專程販貨去東江換取軍票然後拿回來要求參加福建海貿計劃的人。


    除此以外還有不少商人抱著少掙也不能放過的態度也托人買上一百東江鎮的軍票達到了參與借款地最低要求要求借錢開幾個店鋪。柳清揚告訴他們一旦參與這個計劃那就要優先供應、銷售黑暗理事會指定商家的貨物他們也都一口答應下來。


    新任登州知府甄雨村假裝不知道這是借款他和柳清揚達成了協議那就是從理論上說甄雨村隻被通告說這是為了平蠻而進行地捐款活動柳清揚怎麽瞎搞是黃石和福寧鎮自己的事情和他甄雨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幾天前甄雨村答應把中廳借給柳清揚用十五天他們倆找到的借口就是:甄雨村這是以登州官府的名義作保保證柳清揚不是騙子登州各界商人捐的銀子也都能落到黃石的口袋裏去用在平定西南的大業上。


    然後甄雨村就表示他要去濟南向巡撫匯報工作了昨天一早甄雨村就急急忙忙地出了事先和柳清揚說好從今天開始算他會在濟南過十五天再回來。


    當著滿滿的一院子商人柳清揚讓手下把一大箱子印著黃石將軍大印的空白借條抬了出來給諸位到訪的商人們最後展示過一遍後柳清揚就請大家按次序上來認購債條。


    “五百兩紋銀三年的。”


    “好咧。”一邊的長生島士兵清點銀兩的時候旁邊的文書就揮毫填寫起了借條就在他寫到五成利錢的時候。


    “且慢”那個商人伸手製止了文書的進一步動作他微笑著點了點利錢地位置:“這裏寫一厘就好了。”


    文書把眼睛瞪大了一圈:“三年是五成利錢。”


    “是。我知道地。”那個商人點頭稱是然後笑容不變地說道:“老朽家財萬貫本也不是為了這點利錢而來今日來此全是因為聽說黃大帥出兵西南平叛特來貢獻一點菲薄之力罷了便是不要利錢也沒有什麽關係。”


    接下來另一個人不等那文書說話就搶著說道:“在下這裏也是五百兩紋銀。同樣是三年的利錢也和前麵這位老先生一樣隻要一厘就好了。”


    後麵那位老兄是個大嗓門他唯恐大家不知道似的嚷嚷起來:“老漢的親家全家本來是廣寧人都是托了黃大帥的福他們才能從孫賊手下逃出性命。上個月大兒媳給我添了個大孫子。這次一聽說黃大帥在登州募款老漢就專程趕來給黃大帥捧場。”


    周圍的人群裏頓時就響起了幾聲喝彩聲這第二位商人聽到後更是興奮他環顧著人群大聲喊道:“這五百兩銀子老漢本也不打算同黃大帥要。嘿~~~老漢看中的是這黃大帥的將軍印從今天起它就是老漢的鎮宅之寶必能保佑老漢一家逢凶化吉、鬼崇辟易。”


    這話一喊出來人群裏地彩聲頓時又響了起來不少人都點頭應是都說黃石義薄雲天。就是捐給他些銀子也是應有之義更有不少人紛紛附和道:“能把黃大帥的煞氣請回家就是花上百兩銀子也值了。”


    “多謝老人家仗義援手”這個兩人排得靠前剛才他們一出聲時柳清揚還怕是來搗亂的連忙傾耳細聽。這兩個人要點利錢也不過是象征性罷了畢竟黃石說了這是借款人家要一厘利也是為了給黃石麵子。


    柳清揚走過來從文書手裏接過筆。親自把借條仔細寫好遞給第一個商人:“請老人家收好。”


    那個個商人接過借條反複看了幾眼。愕然說道:“我說過填一厘利錢就好了你怎麽還填的五成?”


    “老人家義舉我代黃大帥謝過了。不過今日這借款已經定好就是五成利錢童叟無欺還請老人家海涵。”柳清揚恭敬地鞠了一躬人們一時間也靜了下來那個老商人又反複說了幾次頑固的一定要把利錢降低一點兒。


    但柳清揚卻比他更頑固雖然言語上客氣已極但這個利錢他一口咬定就是五成:“如果老人家有心就請多借我家大人些銀子吧當然利錢還是五成。”


    最後那個老商人拗不過柳清揚就隻好很勉強地接過了柳清揚寫著五成息錢的借據極其別扭地走了。剛才聽柳清揚和老人爭論時老商人背後的第二個人就已經是一臉不平等到他看見柳清揚又給他寫好了五百兩紋銀、三年期限、五成利息地借據時這個商人雖然明知自己麵對的是一個將軍但仍然忍不住一蹦三尺高:“這位將軍草民情願把這銀子捐給黃大帥剛才那位老人家也算是仗義之舉情願為國分憂將軍你為什麽硬要阻攔難道你不是黃大帥的部下麽?為什麽我們想為黃大帥助餉你也要反對?”


    “多謝這位兄台高義本將先父也是北直隸的商人本將也知道掙點銀子不容易……”柳清揚對商人當然不可能有絲毫反感因為他就是出身於商人世家不過經他這麽一解釋中廳裏麵地商人們倒也紛紛湧起親近之感。


    聽柳清揚說起跑買賣的艱苦一路上押貨運貨的種種辛勞這些商人更是感同身受。第二個商人歎息了幾聲後又大聲說道:“這位將軍請了我拿這五百兩出來是絕對沒有問題也算是替我親家報恩了。我們掙些錢雖然不容易但有力出力嘛一人出個十兩銀子也就能為黃大帥手下的弟兄們加頓酒肉了。”


    商人的話又引起了一片讚同之聲這個人見自己又出了風頭心中高興之餘掉頭就走:“算啦這五百兩銀子就放在這裏啦。黃帥的借據我也不要了。”


    這商人一邊高聲嚷嚷著。一邊昂闊步向門口走去。


    “攔住他。”


    柳清揚在背後大叫了一聲把門地長生島士兵聞聲把長槍一交叉就把那個商人擋住了。那商人顯然是個急脾氣他見狀神色大變再也顧不得柳清揚的身份急轉過身來憤憤地叫道:“將軍你這是何意啊?”


    商人掉過頭來的時候柳清揚也已經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雙手捧著五百兩銀子的借據。用堅定不移地語氣說道:“這位兄台我家大帥有軍令此次‘平蠻大借款’是借款不是募捐凡是留下銀子地人就一定要讓他把借據帶走。這份憑據請兄台務必收下。”


    看著借據上的五成利錢和“平蠻將軍”的朱紅大印。再抬頭看看四周商人現全場地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頓時就感到大失顏麵就怒氣衝衝地一揮手:“我今日來這裏。是誠心誠意助餉絕非貪圖這五成紅利將軍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小了。”


    柳清揚保持著雙手捧著借據的姿態不為所動地重複道:“我家大帥有令今日是借款不是募捐。這位兄台既然留下了銀子就一定請把借據帶走。”


    商人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下不來台了於是賭氣地叫道:“如果這位將軍非說不接受助餉那我情願把銀子帶走!”


    柳清揚沉默了一秒一揮手讓人把五百兩銀子送上衝著目瞪口呆地商人說道:“既然如此請這位兄台把銀子帶走。”


    那個商人和柳清揚對視了片刻終於哼了一聲。劈手從長生島士兵手上抓過銀子怒氣衝衝地轉身離開。柳清揚在他背後一揮手門口的衛兵就側身讓開把人放了出去。


    ……


    天啟六年十月二十日黃石所部抵達福寧。


    到達福寧鎮後黃石急忙組織人力購買瓜果蔬菜同時大力強化衛生條例以幫助部下度過水土不服期同時自己則帶領工兵部隊調查當地的地理情況。


    “真不愧是江南這裏就是水多。”


    小冰河期以來北方降雨量大減這五十年來遼東幾代人都未曾見過水量充沛的河流了。福建山巒縱橫、河流眾多這讓剛到此地地遼東子弟們紛紛出羨慕的感慨聲。範樂由立刻就選定了幾處修建水車的地點還初步規劃了水庫的營造計劃:“大帥讓長生島的工匠盡快趕來吧。我不知道用不用修很多水庫反正風車一時間是用不上了以福建這裏的水量我們的機床就是一天三班倒也夠了。”


    黃石讚同地點了點頭。等海船上地水手們休息些天後他們就會再次出回遼東兩個月後他們就會把大批機床和熟練工人帶回來。現在福寧鎮要做的就是在他們回來之前修好足夠多的水車不管將來用不用修築水庫反正黃石知道他可以大量追加生產水力機床了。


    福寧鎮的軍屯看起來不是很靠得住因為很多軍田都是紙麵上地兩百多年下來很多所謂的“無主之地”都被平民占據了。如果軍民爭地的話地方官府一般都會偏向農民畢竟這都是他治下的子民。


    還有另外一些所謂的“無主之地”也被軍戶和世襲的小軍官拿走了黃石知道如果強行討回占地地話就等於從不少窮困軍戶口中奪食。那些世襲的小軍官雖然無力對抗黃石但是黃石也不願意觸犯他們的利益免得引起福寧鎮老人的恐慌認為這批遼東子弟要把他們趕盡殺絕。


    最關鍵的一點是福建的水雖然不少但是土地比不上遼東那麽肥沃其中很多軍屯都是山間砂田。黃石的舊部都是見慣了遼東大平原的人土地地質量讓他們也不是很滿意。最後黃石幹脆先把田土繼續欠著反正他們中的不少人這幾年來根本沒有種過田而是在黃石開辦地各種工程裏幹活兒。現在福寧鎮百廢待興需要幹的活多得是黃石索性把軍戶都打去工地繼續幹活兒。


    至於以後麽?黃石估計以後的活兒也絕不會少隻可能越來越多所以他心裏倒也不是很擔心。隻要海貿能轟轟烈烈地開辦起來。黃石就是出錢買地。早晚也能把土地買回來。


    “好了萬事俱備就等魯商的消息了。”黃石跺了跺腳下地土地隻要魯商肯沿著東南沿海跑海貿這快土地很快就會變成黃石主要地經濟來源。從福建向日本的海途也不遠立足於福寧鎮的話對長州的滲透不但不會減弱還會不斷加強。


    “這福建什麽都好就是缺少大樹。”


    這兩天範樂由陪著黃石在福建走了不少地方。因為福建自古就有跑海的習慣所以這千年下來大木頭早就都被砍倒做成船了。無論黃石想要跑海貿還是要清剿海盜都需要大量造船而福建能用來製造大型戰艦的木頭實在少得可憐。


    麵對福建山上成片的小樹黃石手下的席水車專家範樂由不禁感慨道:“當年在遼東的時候我們沒有足夠地水力。現在有了水力結果又沒有木頭了。”


    黃石又詢問了一些福建本地的軍戶這些年來閩、粵、浙三省的大明水師如果要造大型兵船的話一般都是從雲貴地區搬運木頭。或者從中南半島還有南洋進口。福建、廣東的大型木料數量實在太稀少了肯定不夠大舉造船所需。


    “或許將來我們可以從遼東運。”一個跟隨黃石勘探地形的水利工人曾經在寬甸地區呆過長白山區的千年老林一直是陳繼盛最好地屏障東江右協遊擊軍隊在那裏平時打黑熊戰時打後金兵林海就是他們的家園一般。


    大明統治長白山二百多年。遼東漢人雖然多但也就是打獵而已很少砍伐樹木所以那裏的樹木都是高大茂密據那個軍戶說兩人合抱不過來的大樹在長白山上比比皆是而且東北天寒地凍樹木長得比較慢所以質地也比較密實。用來造船應該很合適。


    “倒也不是不能考慮”黃石對這個念頭也沒有立刻否定。木料地海運成本現在還不好說但如果不是很高的話比陳繼盛更趁木料的人還真不好找何況長白山木材的質量也很少有地方能比:“說不定還真要回東江鎮買木頭呢嗯砍木頭總比滿山遍野地挖人參方便陳副將別的沒有就是有林子他的木頭肯定是全天下賣得最便宜地再說我還可以白送他些鋼鋸嘛。”


    讓大家輕鬆地笑過了一番後黃石負手而立良久:“不過這都是後話了這些全都需要大量的銀子隻有等柳兄弟把錢籌集好後我們才能大展拳腳。”


    ……


    七天前在登州那個商人負氣地拿著他的五百兩銀子離開後柳清揚就行若無事地回去繼續工作了。當時很多人都有些不解不知道柳將軍為什麽要把熱心的捐助者氣跑。但是當時工作繁忙大家也都隻好把疑惑藏在心裏。


    事後有好事者向柳清揚提出了這個問題柳清揚沉思了一下覺得直接陳述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容易被手下理解於是淡淡地對著長生島官兵們說道:“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這是有關聖人和聖人弟子的故事。”


    柳清揚小時候看過不少書其中自然也包括論語所以孔子的生平事跡他自然也是信手拈來:“那是春秋時期魯國製定了一道法律如果魯國人在外國看見同胞被賣為奴婢隻要他們肯出錢把人贖回來那麽回到魯國後國家就會給他們以賠償。這道法律執行了很多年很多流落他鄉的魯國人因此得救因此得以重返故國。”


    “真是善法!”聽眾們齊聲稱頌道。


    “後來聖人有一個弟子叫子貢他是一個很有錢地商人他從國外贖回來了很多魯國人但卻拒絕了國家的賠償因為他自認為不需要這筆錢情願為國分擔贖人地負累。”


    “真是一個善人!真不愧是聖人的弟子。”眾人們又齊聲為子貢叫好。


    眾人的頌揚聲讓柳清揚卻微微一笑他等到大家的聲音靜下來了一些後說道:“但聖人卻大罵子貢不止說子貢此舉傷天害理。禍害了無數落難的魯國同胞。”


    “啊——”


    大家頓時都出了驚呼聲。孔夫子既然說這件事情做得不對那大家當然就相信子貢確實做錯了不過他們怎麽想都覺得子貢是個好人而且明明是做了一件為國分憂地大善事怎麽會傷天害理了呢?


    長生島官兵議論紛紛地時候柳清揚一直但笑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們也沒有議論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就重新向著柳清揚圍攏過來齊聲叫道:“柳將軍。您就不要賣關子了。”


    “聖人說世上萬事不過義、利二字而已魯國原先的法律所求的不過是人們心中的一個‘義’字隻要大家看見落難的同胞時能生出側隱之心、隻要他肯不怕麻煩去贖這個人、去把同胞帶回國那他就可以完成一件善舉。事後國家會給他補嚐。讓這個行善舉的人不會受到損失而且能夠因為他心中的‘義’而得到大家的讚揚長此以往願意做善事的人就會越來越多。所以這條法律是善法。”


    柳清揚留給眾人一些消化地時間隻見大家都默默地點頭臉上都露出深思之色。


    “聖人還說子貢的所作所為固然讓他為自己贏得了更高的讚揚但是同時也拔高了大家對‘義’的要求。往後那些贖人之後去向國家要錢的人不但可能再也得不到大家的稱讚甚至可能會被國人嘲笑責問他們為什麽不能像子貢一樣為國分憂。聖人說子貢此舉是把‘義’和‘利’對立起來了所以不但不是善事反倒是最為可惡的惡行。”


    看著個個呆若木雞地手下柳清揚又歎了口氣:“聖人還說。自子貢之後很多人就會對落難的同胞裝做看不見了。因為他們不像子貢那麽有錢或者他們不像子貢那麽喜歡出風頭。很多魯國人會因此而不能返回故土所以聖人才說子貢此舉是傷天害理。”


    大夥兒一時間都沉默了過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一個膽怯的聲音響了起來:“子貢做了這件事情以後魯國的情況真如同聖人所料麽?”


    柳清揚看了一眼這個敢於懷疑孔子地人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聖人就是聖人。”


    在這群人心目中孔子差不多就是神一樣的形象大家對這個結局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過剛才那個人問時他們心裏竟隱隱有些期盼指望孔子也會判斷失誤一次那些落難的魯國人也還能一如既往地受到拯救。


    所以聽柳清揚確認魯國的善法因此荒廢掉了之後大家都出了沉重的歎息聲。柳清揚抓住這個機會借題揮:“今天這個執意要捐款的商人他自己其實都沒有意識到他要做地就是子貢已經做過的事。如果我今天同意他捐款、或是同意隻寫一厘利錢的話那其他想靠利錢財的人就會受到指責他們就可能也跟風捐上幾兩銀子然後匆匆離開。而這種消息傳出去以後所有風聞此事的商人也就不會相信我們是在借錢付息了。”


    柳清揚抖擻精神一吐胸中塊壘:“聖人說過若是行仁仗義能獲利頗豐那天下一定盡是仁人義士此所謂義利不分家也。大帥常說無論是長生島的將士、還是販貨給我們東江的商人都是報國的義士所以我們長生島對將士非常優容對商人也都盡可能地讓利。以我觀之大帥此舉與聖人所言暗合所以也是堂堂道理所在。”


    眾人聽得也都是心悅誠服柳清揚定下了五成這麽高地利錢求的就是大批地銀子也隻有用高利錢才可能吸引來大筆借款。如果今日為了一點小利就將借款改為募捐的話雖然可能白拿到幾萬兩銀子但原計劃籌集上百萬兩銀子那就是想也不要想了。


    “柳將軍高見。”


    大家終於出了心服口服的讚同聲。


    這讚譽讓柳清揚又是微微一笑:“大帥把募款的重任交給了我此事關係到我長生島數萬官兵的衣食、關係到他們的武器鎧甲我又怎麽敢不盡心竭力遇事三思呢?你們務必要牢記凡是借款幫助我們長生島的行為都是義舉凡是借款給我們邊軍的人都是義士我們當然絕不能讓義士們吃虧了。此外我長生島數萬官兵都指望著這些義士襄助如果我們希望有更多的義士們站出來那先就要竭力幫助這些義士們獲利。”


    今天已經是進行“平蠻大借款”的第三天了柳清揚突然又從人群中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而這兩個人進來以前似乎就已經碰麵商量過了他們一起向著柳清揚筆直地走了過來。


    先開口的是那個大前天負氣而去的商人他衝著柳清揚深深一鞠慨然說道:“這位將軍前日多有冒犯還請恕罪則個。”


    這商人不等柳清揚還禮緊接著又大聲說道:“我那天回去和親家、還有兄弟都商量過了我們做別的買賣三年下來也沒有五成的利既然反正都是獲利那還不如拿來襄助黃大帥今天我打算拿四萬兩白銀來給將軍請約以三年為期。”


    “不過”那個大嗓門的商人話鋒一轉搶在柳清揚道謝前急急忙忙說道:“隻是這筆錢事關我、我兄弟和親家的家產所以我一定要問問清楚黃大帥到底打算如何歸還本息?”


    這位商人說話的時候那個老年商人也在旁邊一邊聽一邊點頭顯然句句也都說到了他心坎裏去。這位老先生也打算拿來幾萬兩白銀。雖然黃石名氣響亮但他們還是抱有懷疑總有點擔心黃石會把這些銀子直接充了軍餉。


    “理所應當。”柳清揚朗聲答應道胸有成竹地向著後麵的一排座位指去那裏已經滿滿地坐了不少商人了:“兩位請上座本將已經安排了文書就等著為兩位解惑。”


    這些柳清揚安排好的文書會耐心地告知他們借款的用途雖然詳細的經營內幕不能透露但計劃裏已經分門別類地排好了租船、買貨、開店等開銷還有不少相關的預算這些借款的商人因此安心了不少加上黃石今天的足以撼動天下的名聲這些人心中的些許疑慮也就煙消雲散了。


    天啟六年十月底甄雨村從濟南返回登州的時候柳清揚已經在這十五天裏為黃石籌集到了二百七十餘萬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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