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獸易伏,人心難降。


    往往傷其最深的不是敵人、不是外在利器,而是身邊最為親近之人。那類人一旦變節,哼,輕者傷其身、痛其骨、損其心、折其足。


    重者,則萬劫不複。


    大帳內,筱芷於案後靜謐獨坐,她一手擎著茶杯閑擱在唇邊,輕輕吹拂,她的麵前是一係清煮的茶具,小幾上煮著香茗絮絮熱氣浮冒。懶


    帳內除了她以為,還有莫言、莫嫣。另外吳仕庸也以近身伺候為名強留了下來,至於留下來為何?自是那隻害死貓的好奇心。


    此時,吳仕庸在心間哀歎不止,他發現今天自己是真的太不淡定了,前日王爺受傷命懸一線他都沒曾這麽失態過,瞧瞧瞧瞧……


    一個乳臭未幹的娃兒學大人品茗,可是瞧著她那張麵無表情的小臉,他是打死不敢問她到底會不會喝茶?


    還有那雙眼?


    往日他以為王爺那雙眼睛已經夠深邃,夠沉著了,得,今天這小世子抬眉翹目的功夫,他流出的冷汗都迫使得自己換過身衣服了。


    更納悶的是,那雙眼中他明明什麽都沒看出來,卻還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看看――又來了……


    筱芷驀然抬眼,將一旁正視線鬼祟打量她的吳仕庸捉了個現行,她聲調毫無起伏,近乎軟弱無力的喃喃問道,“無實用大人,您一直看著我是有話要說?”蟲


    無、無實用?!


    莫嫣和莫言兩小聞出意思,忙掩低了眉眼悶笑起來。


    兩小娃都聽出意思,吳仕庸自也是不例外的聽出這話中諷刺,眉眼抽了抽,他幹脆轉身恭謹的躬身稟告,聲調一平一板,“回稟世子,您手中茶涼了,在下是想問世子是否要換上新茶!”


    筱芷眼角睨他一眼,於他所言不置可否。


    一抬杯底,手中小盞中茶水盡數倒入口中,飲下,舌尖孱孱,淡淡的苦澀又有絲回甘,“你倒是安排好沒有,人怎麽還沒來?”


    話音才方落,大帳外傳來悉悉索索的一陣聲響,不多時,兩士兵左右架著一名布衣荊釵的婦人進了大帳。


    到了帳中,左右將她丟在地上,隨即,左邊士兵又隨手將腕上包袱一並丟在了婦人旁邊,拱手報道,“軍師,這婦人未得軍令便私帶細軟離開軍營,且鬼鬼祟祟形跡可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吳仕庸裝模作樣的伸脖子瞅了瞅堂下,“哎呀,這不是世子的奶娘秦媽嘛?怎麽,您這是要去哪?”


    秦媽諾諾顫抖,躬身趴在地上低埋著頭,她克製著恐懼盡量流暢的回道,“吳、吳大人,奴才老、老家托人捎來了家書,說是、是家裏出了急事,奴才本想先行稟告王爺的,可是王爺他受……不不是,奴才是又、又聽說王爺、王爺他這幾日在、在忙,閑雜人等一概避不得見,所以奴才才不敢貿然去打擾。”


    若是秦媽抬頭,一定會看到吳仕庸眼中的嘲諷,然他回說的語氣卻似恍然明了如此一般,“原來是這樣,那秦媽你也可以來找本官啊,你這樣私自離營罔顧軍法,可讓本官怎麽辦才好?”


    秦媽咚咚磕了兩個響頭,聲帶哭音的顫道,“吳大人贖罪,奴才無知,奴才不敢了,我這就回帳裏呆著去。”


    吳仕庸聞言皺了皺眉,這無知婦孺當真這般蠢鈍嘛?她以為這軍法是設來好看的?


    “秦媽,軍法如山,你觸犯了軍法還尚不知,以為這裏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嘛?”


    不輕不重,隻兩句話已嚇的秦媽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過度驚嚇早使得她臉上失了血色,抬起那張蒼白的臉,她悲戚的朝吳仕庸看去,“大人開恩……啊……”


    短促的驚叫,她臉上悲戚在看到筱芷時,立刻換成了一副白日活見鬼般的震驚懼嚇。


    “世、世子?”


    筱芷臉上淺笑,眼中卻毫無溫度,“奶娘,看見我你不高興嘛?怎麽這般表情。”


    秦媽哆嗦著唇不能自已,轉眼看了一旁的吳仕庸,她此時方確信虞筱芷是人,不是鬼,她怔了怔,既而臉上強撐起笑,對著筱芷一臉慈愛溫厚的笑道,“不、不是,世子,奴才高興,你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王爺可以安下心了……”


    “是啊奶娘,幸好你也平安回來了,我娘親這幾天還正惦念你呢。”,筱芷麵色不變,徑自接著她尾音回道。


    她從秦媽進來便一直打量著這個婦人,這麽一個膽小怕事如平常百姓家裏農婦般的中年婦女,如果不是她心機夠深沉演技夠好,那就是她背後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才是這一場悲劇的主導。


    秦媽臉上一喜一驚間,表情十分滑稽,她眼角唇下如抽筋般抽搐著,口齒不清的吐字問道,“王、王妃,王妃惦念我……”


    難以負荷的驚嚇讓她連禮儀尊卑都忘記了,直接自稱起‘我’了。


    筱芷似笑非笑的點頭,腦海中憶起那對可憐的母子,周身釋出陰冷的戾氣,她再抬眸看向秦媽時已滿目冷冽,“我娘說,這些日子你一直跟我爹提起她曾受過的苦,卻沒有告訴我爹,她被你殘害至死,死的不明不白好不甘心呢,她說下麵太過冷清了,要你、下、去陪她。”


    “不、不是、我不……”,筱芷話音未落,秦媽五官劇烈的抽搐著,口中慢慢溢出白沫,兩眼趨趨翻白,竟然……很直接的暈死過去了。


    筱芷一愣,眨了眨眼,隨即皺眉無語的看著帳中昏倒在地的秦媽,有沒有搞錯,這樣一嚇就暈過去了?她還想著需不需要嚴刑逼供呢。


    “吳大人,勞煩你找人看看她是死了還是沒死?沒死透就暫時先關起來。”,那秦媽一看便知是暈死過去的,隻是筱芷她此時沒了心情,語氣也頗為不耐煩起來。


    然而,她話說了半晌竟然沒有人動,狐疑的轉頭看向吳仕庸,帳中,除了她身後莫言莫嫣外,吳仕庸和那帳中兩名士兵竟是一臉驚疑不定的看著她,沒有動作。


    筱芷蹙眉,加大了音量喊道,“吳大人――”


    吳仕庸身體一顫,回過神忙應道,“在!”


    筱芷抬起手指向案前丈外處的秦媽,麵無表情的重複道,“看看她。”


    “是!”,吳仕庸這次倒很幹脆的單音答應,連忙奔過去查看秦媽情況,片刻,他一揮手對士兵吩咐,“去,打桶水來。”


    那兩名甲士剛要退出去,吳仕庸又一抬手喚道,“回來;”


    “大人,還有吩咐?”,兩人又退回來恭謹問道。


    吳仕庸走進兩人身前,低首在他們中間兩人耳旁低聲道,“今日之事傳出去半句,你們兩人一並軍法處置。”,他不是怕那奶娘有何等怎樣的身份背景,他是要保護那堂上小兒,保護她的身份;任何不利於她的負麵言論都該杜絕製止。


    不多時的功夫,堂上昏倒在地的秦媽身旁多了一桶冷水,這一次吳仕庸支走了士兵,打算親自服侍秦媽。


    就在他舀一瓢涼水打算潑醒秦媽時,筱芷出聲製止道,“慢著。”


    吳仕庸依言停下動作,疑惑的抬頭看她。


    筱芷左右看了莫言和莫嫣一眼,不容商量的命令道,“你們都出去。”


    吳仕庸問道,“我也要嘛?”


    筱芷挑眉,“離城今日生變,吳大人想來還有軍務要忙,我就不留你了。”


    吳仕庸雙唇蠕動,想說她一個人應付秦媽太過危險,然而他還沒開口,莫言已經後退一步,對座後筱芷拱手道,“我們侯在帳外,世子有吩咐可喚我。”


    筱芷點頭。莫嫣見此也不再多說,隨著莫言往外走去,兩人來到吳仕庸跟前,異口同聲道,“吳大人,請吧。”


    筱芷再次揚眉,好整以暇的看著吳仕庸,吳仕庸則一時語塞,往前十多年吃過的癟都沒今天一日吃的多,愕然無語的看著兩小,最後,隻得扔下瓢轉身往外走去。


    轉眼間,大帳裏便隻剩下筱芷和昏倒在地的秦媽兩人。


    筱芷慢慢收了臉上笑意,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秦媽;她在想,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寧河公主胸大無腦,純粹就是個隻會使王八拳的潑婦,再不然她身份高貴些,貴族潑婦。


    而這奶娘,阮素雲遇害當日似得到過什麽風聲,連夜便要讓奶娘帶虞筱芷出宮,而她自己卻執意留下。


    一來她是似還想著解釋,如果她也一起跑了,便是畏罪潛逃,朝廷就會坐實了她的罪名加罪虞地。二來,她隻怕心存僥幸,總以為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這秦媽並沒有按阮素雲所說帶虞筱芷離開,而是半道借機給虞筱芷下毒後,又將她帶回了永巷。


    當時的情景,虞筱芷徑直衝進屋裏撲打寧河,秦媽立在遠處隻怯懦的冷眼看著,而寧河公主完全沒有為難甚至理睬秦媽。因為這個畫麵,她曾經以為秦媽是寧河公主的人。


    再後來,秦媽下落不明。魏青雲談及莫誌遠臨死前情景,說,莫誌遠曾言懷疑身邊出了內鬼,他的營救計劃和逃跑路線都被人泄露了出去,才至於敵人步步占了先機。


    而現在,當初潛入燕京的黑雲騎三十六人,如今隻回去了兩人,而這兩人又偏偏找到了,救出了?幸免於難的秦媽?他們之間誰會是內鬼?或者兩個都是?還是他們都是被嫁禍的?真正的內鬼已經借著‘死去’逃逸了?


    筱芷沉思中突然皺了皺眉,或許,這些問題已經有人去尋找答案了。


    她現在當務之急要知道的是,這個秦媽是什麽樣的身份?先是出賣阮素雲,再者虞城會那麽快造反,隻怕之於她的苦肉計不是沒有關係;


    這又說明了她不是寧河公主的人,那麽她真正的主子又是誰呢?


    碧鴛雲蘿產自碧淵海域,這玩意雖是劇毒,卻因為采取艱難,稀有金貴的比貢品差不了多少,以上是醫聖大人的評價。這麽稀罕的東西,怎麽會落到一個王府奶娘的手裏?


    太陽漸漸西斜,筱芷坐在堂上蹙眉冥思著,她沒有弄醒秦媽,在這之前,她得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整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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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帥大帳


    虞城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靠坐在床頭。床尾,葛奎手握佩刀刀柄,槍杆般杵在當地。


    床邊不遠處設了案幾茶水。


    傅經悠哉的跪座案後飲茶品茗,他和虞城都在等,他們在等著誰會先開口。


    “咳咳、咳、咳咳咳……”,虞城重傷在身終是沒能撐多大功夫,胸腔鈍疼,使得他悶咳起來,這一咳竟像是止不住了般,咳了個沒停。


    “爺,你怎麽樣?我去給你傳醫士。”,見此,葛奎急忙詢問道。


    虞城仍在悶咳著,卻擺了擺手,示意不要。


    傅經眼瞅著他如此,這茶也飲不下去了,放下茶盞,他起身走到床邊,自袖中拿出個白瓷瓶,倒出兩粒藥丸,“去給你家爺拿水來。”


    虞城咳嗽漸漸平息下來,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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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今個碼了4000,倪可算是長進了~鍋蓋我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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