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峰村在月亮塢的隔壁,地圖距離不遠,但它在月亮湖的哪一頭。


    要去橫峰村,必須穿過月亮湖這一片荒漠。


    這裏的村莊麵積都大,村路也繞,從月亮塢出發,汽車走了近兩個小時才到。


    沙漠村居大抵都差不多,掩於黃沙漫天處,偶見幾株憔悴的樹木枯草,風一吹,抖落一身黃沙,房子灰撲撲的,從瓦到牆隻有一種顏色,蕭條得不見半分景色。


    池月都不用找人問路,直接找到了龔家文和龔家武的院子。


    兩兄弟的房子是連在一起的,一左一右,各開一道門,中間隔了一堵圍牆。兩家都養了狗,人還沒近院子,狗先在裏麵狂叫。


    池月上去就拍門:“有人嗎?”


    喬東陽朝她豎了個大拇指,“我媳婦就是剽悍!爺們兒。”


    池月扭頭就是一個白眼。


    “誰是你媳婦兒?”


    “這裏除了你,還會有誰?總不會是那條狂叫的狗吧。”


    池月噗一聲,笑了,“閃邊去,小心你媳婦衝出來咬到你。”


    喬東陽抱著雙臂,眉抬了抬,“她敢!”


    “……”


    她說的是狗。


    他說的是誰?


    池月與他對了個眼神,自覺吃了虧。


    “它又不知道你是喬先生!哪會不敢。”


    “嗬嗬,敢咬我,打斷狗腿。”


    不知道是不是狗聽懂了,突然叫得更凶,跟著,主人就拉開了木門。


    吱嘎聲,特別刺耳,也顯得主人非常的粗魯。


    開門的是一個滿臉焦黃的漢子,長得五大三粗,黝黑的皮膚一看就是經年累月日曬的結果,不過正如俞榮所說,這個人雙眼冒凶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找誰啊?”


    對方語氣不善,眉峰像兩把斧頭,凶相畢露。


    喬東陽見狀,默默往前站一步,想把池月接出來護在身後……


    哪料池月不僅不退,反而雙手往前一推,就把那漢子推得踉蹌著入了院。


    “還敢問我是誰?不認識你姑奶奶了?”


    “……”


    池月用的是家鄉話,那漢子黝黑的臉變了變,看她細皮嫩肉的漂亮樣子,好半天沒認出來。


    “你是?”


    “你姑奶奶我!”


    黑大漢雙眼瞪住她,像是想發火,可話還沒出口,突然就想起她了,怔愣一下蹦了起來,指著她吼。


    “你是小黑妞……”


    池月眼角餘光瞄了一下喬東陽,琢磨他應該聽不懂這句土話,放下心來,繼續當惡人。


    “終於認出來了?龔家文你現在可是不得了啊?嗯?”


    “……”那漢子拍了拍胳膊上的塵土,衝她翻了個白眼,“我是龔家武。”


    “這樣啊。”池月哦了一聲,臉突然往下一拉,“早知道你是老二,我就不推你了。我tm直接揍你。”


    “……”


    多年不見的小學同學,再見本已是滄海桑田。


    可池月“毫不見外”的作風,到是讓龔家武很快就沒了陌生感,與她熟悉地聊了起來,“我們好多年沒見過了吧。小黑妞,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是不是也聽說要拆遷了?聽說你家有上百畝地,這次可是要發財了。”


    “我發你個鬼!”池月瞪住他,四周看了看,“你哥呢?把他喊出來。”


    “我哥……”龔家武猶豫一下,防備地看著喬東陽,想了想說:“他去縣城幹活了。”


    “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說不準啊,有可能三兩天,有可能一個月。”


    池月黑著臉哼聲,“他電話多少?發給我。”


    “不是,我說小黑妞,你今兒幹啥來了?”龔家武一臉憨頭憨腦的呆相,除了人高馬大看著凶,和池月的對話,總顯得有點智商不在線的狀態。


    而池月很明白這一點。


    他兄弟倆,大哥龔家文才是做主的人。


    這弟弟,就是把刀。


    “我不幹啥,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兄弟倆,是黃土地沒蹲夠呢,還是沙子沒吃飽……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打算,要和黃沙相親相愛一輩子了,這才麻著膽子壞我的好事。”


    龔家武一聽,吃驚,“你的好事?小黑妞,你到底啥意思啊,我怎麽就聽不懂?”


    “我不和愚蠢的人解釋,把你哥號碼發給我。”


    “……你別老眼光看人,誰愚蠢啊。”


    “都承認自己以前蠢了,你不蠢誰蠢。電話。”


    龔家武似乎不情不願,但可能真有童年陰影這種東西存在,他看了池月一眼,還是告訴了他哥的電話,順便在池月的要求下,互換了微信。


    “我哥上班呢,不接電話的。”


    “不接我就親自去找他。”


    “……小黑妞,你幹啥操心這事?”


    “怕你們這兩隻蠢驢被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


    “你的話,我咋都不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你要懂了,我還說什麽?”池月絲毫不給他麵子,因為她了解這個家夥,就得唬住了他,在氣勢上壓住他,然後才有得談,這就是典型的不打不舒服。


    池月把手機揣兜裏,在院子裏找了張破條凳,讓喬東陽坐下來,自己也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觀察,龔家兄弟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房子還是老房子,有一麵圍牆都缺角了,隻拿破家俱往裏塞了塞,都沒有修砌——


    池月心時大概有數了。


    她看著龔家武:“你跟我說說看,你倆為什麽不同意拆遷?”


    “我們沒有不同意拆遷,隻是不同意就這麽拆。”


    “說你蠢吧你還不認?你以為這拆遷是你家蓋豬圈的事?想怎麽拆就怎麽拆?人家是有政策的,有規則的……能依你啊?你不肯就算了,還攛掇人反對?我說龔家武,你那麽能幹,能管天能管地的,你咋沒給你家建個皇宮住著呢?這破土房,還住個屁啊!”


    “……”


    龔家武被她罵得毫無招架之力。


    “我們沒那意思。”


    “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那個意思。”池月黑著臉,“反正我是看夠這黃沙地裏掏米吃的境況了,我就要這月亮湖修起來,月亮塢綠起來,誰敢攔著我,我就滅了他。你聽懂沒有?”


    “……這事我又沒怎的,你幹嘛找我。”


    “你說我幹嘛找你?”池月反問。


    “你問我哥去啊,我都聽他的。”


    慣會甩鍋。


    一輩子不變。


    池月哼了聲,笑了,“行吧,那我找他去。就說是你說的……”


    “別啊,姑奶奶,你這不是禍害我嗎?”


    池月白他一眼,當著麵兒給龔家文打電話。


    撥了兩遍,電話是通的,沒有人接聽。


    她尋思可能人家可能真的不方便,就又跟龔家武聊了一會“小學同學請誼”,想套套他的話,結果這二百五什麽都不知道,池月不得已,又把他批評一頓,就準備返程了。


    當然,走之前,留下了給他們兄弟倆準備的禮物。


    池月是有備而來的。


    一個巴掌一顆甜棗,少了哪個都不好。


    罵完人,再送上些豐厚的禮物,堵住他們的嘴巴,正好。而且,她是以“小學同學”的名義送的東西,既不會損了喬東陽的名聲,也不會落人口實。


    辦得妥帖。


    龔家文拿到東西,一臉感激,態度都變了。


    出門上車。


    喬東陽給了她兩個字的評價。


    “厲害!”


    池月沉著眉頭,一言不發地上車。


    走了好遠,她才回望龔家兄弟的院子。


    “這兩兄弟可能隻是別人的槍。龔家武你見到了,就是個憨貨。平常在村裏橫行霸道欺負人,確實是名聲不太好。可他倆幹的事……就是些偷雞摸狗的小事,上不得台麵,你想想,被我揍都能尿褲子的人,哪來的膽量和項目組對抗?”


    這個項目是吉丘縣的重點項目。


    各級機關都在大力支持,他們吃了豹子膽嗎?


    幹嗎損人不利己?


    喬東陽懶洋洋倚坐著,冷冷一笑,沒吭聲。


    池月轉頭盯住他:“我懷疑,這事是有人幕後在指使。”


    她的語氣是篤定的,


    但喬東陽似乎並不意外,表情都沒有變化。


    池月眉心一擰,看著喬東陽的眼睛,“你想想,誰跟你有仇,看你不慣的?”


    “這就難想了。”


    喬東陽扶著額頭,認真地說:“討厭我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你讓我怎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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