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一個聲音響起,池月沒有回頭,就聽出是朱青。


    朱青大聲說:“報告教官,林盼肚子不舒服,上廁所去了,讓我幫她請假。”


    總教官沉著臉,“午休時間兩個小時,都不夠她上廁所嗎?”


    朱青:“報告,我不知道!”


    總教官冷哼,看了看時間,“一人違反紀律,全體連坐處罰。俯臥撐一百個,現在開始,預備——”


    “是!”全體選手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方式,麵不改色地俯地,做好俯臥撐預備動作,教練喊“一”,全體人員動作整齊劃一。


    總教官很滿意訓練成果,雙眼巡視著俯地的女選手,直到大家都快要撐不下去了,方才慢吞吞地喊“二”。這裏的女生都不怕做俯臥撐,但這樣慢速的俯臥撐,對耐力的要求高了不止一倍。


    不一會,好多人的額頭都滲出了汗。


    池月就在王雪芽的身邊,默默支撐。


    王雪芽咬著牙吐口氣,突然偏過頭,衝池月做口型。


    “氣不氣人?……你說氣不氣人,氣死我了。”


    “別說話!”總教官突然低吼一聲,指著王雪芽,“你,56號。一會大家做完,多做五十個。”


    “啊?”王雪芽仰起頭,“報告教官,我沒有講話。”


    總教官:“不講話你的嘴動什麽動?”


    “……”


    尼瑪嘴都不能動了。


    嘴動就是講話啊,還可以是累得呻吟啊~


    王雪芽有點鬱悶,不敢反駁,低垂下,嘴咬得緊緊的,一臉不服氣。


    池月瞥她,“你別再吭聲了。”


    叫人家不吭聲,她自己卻吭聲,這什麽意思?


    總教官的臉果然沉了下來,“59號,你一會和她一起做五十個。”


    池月:“是!”


    星空選手六十人,六個隊,編號都是兩位數。前一位數代表她們的小隊序列,後一個數代表他們自己的編號。池月59號,代表她是第五大隊的第九號選手。


    於是大家做完一百個俯臥撐都去喝水,按教官分配自由訓練去了,隻有她們兩個留在原地。


    五隊的劉教官痛心疾首地看著這倆難姐難妹,咬牙並為她們報數。


    “月光光,你是不是傻?”


    王雪芽累得口幹舌燥,但還是忍不住瞪她。


    “傻什麽?”池月很淡定。


    “明明看到我挨罰了,你還說話,不是找罰嗎?”


    “對啊,我找罰,陪你一起。”池月說得理所當然。


    “……”


    除了歎氣,王雪芽還能說什麽?


    “夠義氣!”她咬牙:“今兒都是那個林盼害的。”


    “人有三急,肚子痛能怎麽辦?”


    “痛什麽啊痛?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王雪芽特別維護池月,而隊裏很多人都在謠傳林盼是喬家的“欽定兒媳”,出於這個關係,王雪芽把對林盼當成了池月的情敵,對她自然有些偏見。


    “月光光,她就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你沒看出來?”


    池月忍不住笑,“給我下馬威,就拉所有人墊背?沒那麽傻的人。”


    “噫。你奇了怪了。”王雪芽偏過頭來,雙眼瞪圓,“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做人要有防備心,現在你怎麽不懂得防備人家了?還幫著她說話啊?”


    “我沒幫她,我就事論事。”池月眯了一下眼睛,讓額頭的汗順著滑下去,沒有浸入眼睛,“這樣的下馬威,隻會讓林盼掉節操,什麽忙都幫不上。她但凡是個聰明的,就不會明目張膽做這種丟人的事……”


    “……也是哦。”


    王雪芽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可想想,仍是覺得這事不單純。


    “反正我不相信她會在這個時候上廁所,她可是相當自律的人……”


    不相信又能如何呢?把人家從廁所裏拉出來打一頓?


    池月看她一眼,“你切記,不要對她表現出敵意。”


    “為什麽?”


    “她幫過你。”


    “……”王雪芽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那是她的人生汙點,到現在還沒有洗幹淨呢。縱然不是她請林盼來幫自己的,可林盼確實在事後做了這樣的陳述,她是為了幫王雪芽受的傷,從道德上來講,她就是王雪芽的施恩人,任何人都可以說她不好,王雪芽不能說,要不然,道德的重錘能砸死她。


    “月光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沒有。”


    池月呼出一口氣,仰起頭,望向那質感冰冷的吊頂。


    “你如果承受不住道德聖人的口誅筆伐,就不要輕易挑戰規則……”


    王雪芽頭垂了下去,動作速度加快,一聲不吭。


    等五十個俯臥撐做完,她才癱倒在地上,滿臉是汗地看著池月。


    “是,你說得對。沙塵暴那天,她是來幫了我。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如果她不來幫我,或許不會有後來的事……為什麽我在沙塵暴裏沒有受傷,不是因為她的犧牲,是因為你教給我的沙漠知識,我懂得自救……月光光,你覺得我該欠她的嗎?一輩子都得欠?”


    池月沉默。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也永遠不會有結論的問題。


    世上沒有如果,沒有人探究如果,大家都隻看結果。


    王雪芽吸了口氣,眼皮又耷拉下去,“說一句不中聽的,如果沒有我,她那天未必能活著等來救援。我就想不明白,難道她幫我是幫,我救她,就不是救了嗎?我去撿鏡頭,我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她來拉我,是她的好心,但她的生命安全就該由我負責嗎?就因為事情由我而起,我就該承擔一切責任?”


    她搖頭,再搖頭。


    “不,這不公平,不是嗎?”


    池月看著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在小烏鴉心裏,範維對她的傷害,遠遠不及那一場網絡暴力。


    那次的事情,才是小烏鴉心裏的陰影,也許會持續很久很久的陰影。


    “是。這並不公平。”池月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身邊坐下來,“可是小烏鴉,這世上活得清醒的人不多,不能奢求每個人都像咱們一樣。”


    每個人的成長環境不同,眼界不同,看到的世界都是不相同的。


    “我們要學會放下。不畏流言,強於己心。”


    王雪芽盯著她,眼圈微紅,悶不作聲。


    池月偏偏頭,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腦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走吧,喝點水,繼續訓練。”


    ……


    “我來了。教官。”


    遠遠的,林盼跑了過去。


    大概教官向她說了什麽,林盼比了個“ok”的手指,二話不說,趴到地上,開始做俯臥撐。


    池月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安安靜靜地站在遠處打量她。


    這個帶點兒混血的美女,據說是國外長大的,外表熱情奔放,為人溫柔和氣,很容易給人親近感,隊裏大多數人都很喜歡她……


    如果她真是喬家的欽定兒媳,跟喬東陽……好像還是挺般配的呢?


    ……


    “池月!”


    池月聽到劉教官的聲音,應一聲“到”,放下水小跑過去。


    “劉教官。你找我。”


    劉教官上下打量她,“你現在身體沒問題吧?”


    池月有點詫異他會突然這麽問:“沒問題,怎麽啦?”


    劉教官左右看了看,壓低了嗓子,“我剛接到上頭的消息,說是準備把你的資格賽,推遲一周?”


    有這事?


    “這是為什麽啊?”池月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你真不知道?”劉教官狐疑地盯住她,那表情看上去,不比池月知道得多,“好像是說你受了傷,身體沒有康複?所以我才問你嘛。你是哪裏不舒服?”


    “……”


    池月哪兒都不舒服了。


    會認為她身體沒有康複的人,還能有誰?


    隻能是喬老板唄。


    難為他老人家遠在千裏之外,還能考慮到她的身體。


    “池月。我得跟你說清楚。”


    劉教官是個純粹的人,除了抓訓練工作,對旁的事情一無所知,當然更不可能知道她和喬東陽之間的貓膩,他誠懇地說:“如果你身體確實有問題,推遲一周比賽是可以的。如果隻是因為別的原因,我建議你不要推遲。”


    哦?


    池月看著他,想聽聽見解。


    劉教官表情凝重,有點語重心長的意思。


    “林盼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她也剛返隊沒幾天,身體康複情況如何,沒有人知道。推遲一周,到底對你有利,還是對她有利,這是未知數。不過,推遲一周,就代表你在未來一周裏,都將處於忐忑和緊張的狀態,影響訓練和毅力,與其擔驚受怕,不如一鼓作氣……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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