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倒地,我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誌,覺得若能就此解脫,那就太好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轟——!”


    又是一陣震天巨響,其勢之大,聞所未聞,連鬼車都發出了痛苦的尖鳴。我不禁蜷縮身體捂緊了耳朵,身體隨之劇烈晃動,霧蒙蒙的目光投向南方,那裏爆出衝天兩道巨柱,一道血黑,一道金赤,像兩柄深深插/入九天的劍鋒,緊接著,天地一片熾光白芒,什麽都看不見。


    我腦海裏迸出一個絕望的名字。


    “……不,覽冥————————————————!!!!!!!!”


    我不能死在這裏,不能放棄,我的命,亦是他的命!


    這個念頭劃過腦海刹那,我暴出渾身靈力手腕勁轉,奮力甩縛。


    一根鞭子隻能縛住一個頭。


    可就在這時,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圍繞著鬼車,天上,地下,淩空,飛梭,一個接著一個,短短眨眼之間,竟然出現了八個,一模一樣的我!


    我腦海中驚雷乍響!


    “相信你所看到的!”


    我看到,八個衛弋,加上我自己,一共九個!九個衛弋,九根龍須鞭!


    印堂青紋閃爍,我驟然消失。


    此時消失,彼時出現。消失,出現,消失,出現,消失,出現,消失,出現……一共八次,眨眼之間,我連續八次穿越!


    前前後後九個我,心有靈犀,在同一時間施出“縛術”。


    蘊通體靈力,行雷電,五行變化,電光凝陽,極陽克弱陰,借龍須以小博大,數倍於己的雷陽之光沿著龍須鞭直殛鬼車。


    雷霆降北極,九龍宿黃泉!


    九頭鳳,鬼車鳥,重重倒在了地上,揚起飛沙漫天,那雙羽翼亦在天邊留下最後的弧度。


    “咳咳咳……”白發白衣的他,一身狼狽地蜷縮在地上,濃稠的鮮血暈染在雪/白的衣衫上,觸目驚心。他已經沒有靈法護身,雨水淋下,迅速汙/染褻/瀆了他最後一絲潔淨和尊嚴。


    在我心中最高大的身影就這樣倒在了我麵前。


    是我,親手殺了他……


    一個一個的衛弋,慢慢消失,最後隻剩下一個我,我跪在他麵前,長時間的流淚使得眼睛裏麵擱滿砂子般刺痛。


    前一瞬,我還心急如焚,憂心覽冥,可此時此刻,我跪在他麵前,挪不動膝蓋。


    “咳咳……”他又嘔出滿手鮮血,奄奄一息的蒼白麵色起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潤,間或露出模糊的九鳳原形,一隻被斷去九頭的妖鳥……


    天神元神劫滅,回光返照之相。


    “……不要難過……”他有氣無力吐出這幾個字,嘴角艱難地彎起弧度,“……為師,終於……解……脫……了……”


    言罷,他白皙的俊顏倒進淤水中。


    我雙手被刺了似地,陡然抻過去想接住,可離得太遠,還是讓汙穢損害了他的潔淨。


    我愣愣地爬過去,把他的頭抱進懷裏,不住地擦拭他嘴角漸漸凝固的鮮血和臉上的泥濘。


    末日衛弋的容顏明滅在曇宮爐煙燭照中,她的笑容落寞而淒愴。


    “……不管九鳳還是鬼車,他永遠是我心中最敬愛的師尊。”


    他的輪廓在我懷裏漸漸模糊,碎裂,終化作劫灰,被風吹得不知所蹤。


    我愣愣跪在原地,什麽東西堵塞住喉嚨,卡得我出不了聲音,我卻依舊不斷地說話,破碎,零亂。


    “……”


    “……師……”


    “……師尊……”


    “師尊……”


    “師尊,師尊……”


    “師尊,師尊……師尊,師尊?……師尊……師——————尊————————!!!!!!”——


    >——>——>——>——>——>——>——>——>——


    這個世界突然之間變得格外寂靜,寂靜得似乎沒有任何生氣。


    直到很久以後,南方再次傳來異樣的光芒和巨響,我才擦著眼淚緩緩爬起,哽咽著最後看了眼北極天櫃山,決雲直奔昆侖丘。


    我到的時候,魔族已經渺然無蹤。


    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


    一頭虎身九尾的巨獸向著即將傾覆的昆侖丘衝去,可我無暇觀賞天吳原化以身化昆侖的壯景,我的目光在慘不忍睹的血海和斷壁殘垣中焦急地搜尋,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在弱水畔找到奄奄一息的夭舍。


    他遍體鱗傷昏迷不醒,一腿被劍刃齊齊截去,我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慘絕人寰的戰鬥,能把他傷成這樣。


    我草草為他把脈,元神雖然虛弱,卻無覆滅之危,當即將它挪入一處隱蔽的山洞中,又起身四處搜尋覽冥和末世衛弋的下落。


    終於,在塊斷裂的巨石上,我依稀找到一個瘦削而熟悉的青色背影。


    我雙腿發軟,跌了好幾跤才撞到他麵前。


    覽冥靜靜地躺在他膝蓋上,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正常的暈紅,俊美的麵容上被撕開大片大片的血肉,不堪入目,間或露出燭龍原形,卻似縮了水般,隻有小巴蛇一般大小。


    我剛剛經曆過至親的灰飛煙滅,此刻再次看到這令我頭皮發麻膽戰心驚的天神將衰之兆,連淚也流不出來,隻呆呆地盯著他,徹底成了石頭。


    我驟爾想起什麽,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摸出相思扣,摸了兩次才摸出來,又抖若篩糠地將它滑到地上好幾次,才終於揉進覽冥懷裏。


    他向來溫暖非凡的身軀,死一般的冰冷。


    “沒用的。”末日衛弋終於輕輕出聲。


    “沒有鳳凰琴,這連半塊都不到的補天石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她聲音低柔,不慌不忙,甚至有些驚悚的安詳。


    我瞪大灰黑的眼睛,嘴唇幹裂,又伸手過去,不停往他身體裏渡靈力,可我這微薄的力量,根本是杯水車薪,連他的手都烘不暖。


    末日衛弋手臂輕輕一揮,將相思扣摸出來遞到我手裏,淺笑:“別怕,驪珠光輝還在,他不會有事的。”


    對,我一時驚慌竟然忘了,若此時的覽冥劫滅,又哪來千萬載後我與他一場情緣?!


    我這才定住心神,雙目發光地盯著末日衛弋,激動道:“你有辦法救他是不是?”


    她悠然頷首,如輕雲出岫。


    “那你快救他呀,快。”我用手肘擦了擦自己肮髒的麵容,推攘著催促。


    她指著我腰上的鞭子,始終微笑:“這個借我用用。”


    我二話不說,忙不迭解開鞭子塞進她手裏。


    鞭子在她手上一化,恢複成龍須,又漸漸蘊起光暈,最後變成一團赤光,閃爍在她掌心。


    她覆下掌心,緊緊抵著覽冥的心窩,不多時,我便看見她露出的一截手腕肌/膚漸漸透明,似乎有無數赤色的小龍沿著她經脈,通過掌心,源源不斷地進入覽冥心絡中。


    她是借覽冥身上之物為導,將靈力渡給他,為他續命?


    我見狀,也作勢要和她一起渡力,可指尖剛靠近她,便感到如火如熾的灼烤,燙得我一下縮了回來。


    她……她的真氣強得令我難以想象!


    我徹底放下心中大石,見過未來的覽冥,又有這麽厲害的衛弋在此救他,我沒道理不放心。


    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隻能一眨不眨地盯著未來的衛弋和覽冥。


    直到末日衛弋相貌模糊,漸漸從孟江的樣子變回原形,一頭烏黑的長發蜿蜒如蛇,爬在覽冥軀殼上,容貌說不出的蒼白,而一抹妖冶的殷紅漸漸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的靈力已經損耗得連變身之術都無法維持下去了!


    我再度趨近,可就在這時,覽冥的眉頭輕微地蹙了蹙。


    她原本便一直低睨著他,見他眼皮一動,蒼白得透明的麵容泛起綺麗紅暈,嘴角的鮮血亦顯得愈發豔麗。


    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滾出,一滴一滴濺落到他的眼角眉梢。


    他終於艱難地張開了一絲眼縫,似乎想看清楚到底是誰。


    我已經怔怔地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仿佛我就是她,看著他的是我,他看著的亦是我。


    “覽冥……我回來了。”


    她柔笑著,緩緩俯首,撫著他的大掌,拉到自己臉上一點一點摩挲。


    “你的衛弋回來了。”


    他氣竭地再度闔上眼睛,隻眉頭淺淺地動了動。


    她濕滑的麵龐靠著他的臉頰,整個人匐貼在他胸口,含著幸福的笑容,輕道:


    “你知不知道我憋了好久,可你不在,我都不知道對著誰哭……”


    “你常罵我貪得無厭,你知不知道,從我親眼見到這一幕起,就恨不得把你所有靈力都給偷了去。你看,我現在全部還給你咯。”


    說到這兒時,她發出悅耳的笑聲,可她的身影亦越來越模糊,漸漸閃爍出天機鏡碎片的形狀。


    我回過神來,伸手想幫她,可腦海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衛弋。”


    這是……我自己的聲音。


    “不要過來,你的靈力太薄弱,起不了作用的,還可能會被他無意識傷害。放心,他已經沒事了。”


    可是你……你怎麽辦!?


    “我的世界已經毀滅了,我的覽冥也離開我了。衛弋,我注定是要消逝的,能在他身邊死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是我的未來,這樣的命運已經注定,我們難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我不知道。時間不多了,我現在告訴你進入劍壇的機關,其它的我幫不了你,你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眼前的她越來越模糊,顯出人形的時間越來越短促,當最後一絲赤芒從她脈搏中流失,她含笑閉目:


    “覽冥,我們再也分不開了。”


    她顯出了天機鏡碎片的原形,淩空旋轉,綻放。我眼前一片絢麗奪目的青色光芒,那是屬於天機鏡的青銅色彩,熾熱的光湧向了我額間眉心,印堂上的虯形青紋前所未有的清晰,似乎烙刻而成,而我的四肢漸漸感覺到無窮的力量——屬於天機鏡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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