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鳥,你最好晝夜祈禱她魂魄不受絲毫損傷,否則,孤必定血洗章莪山。”


    說完,他回過頭來,俊眉緊蹙,專注地俯視著青鴛毫無血色麵龐,淡淡道:“你走。”


    我咬著下唇,瞪著他一動不動。


    這個人,感覺並不會傷害她的樣子。


    可以放心讓他把她帶走麽?


    察覺我沒有動靜,他總算抬起眼來,那雙絕美妖冶的鳳目中冷若冰霜。


    他說:“你一直想保護她。”


    我不是很敢直視他,隻能防備地盯著青鴛臉蛋。


    他略微側身:“孤保證不會傷害她,你走。”


    耳畔回旋起適才夭舍所言:魔尊言出必行。反複想了想這句話,我才盯著青鴛,一步一步挪下馬車。


    他抱著她鑽進馬車,拉下簾子,駕馬的兩個蒙眼死神立刻調轉方向,揚塵而去。


    鬼臉麵具於右護駕,兀屠徒步殿後,身影幻化,時現時隱,始終沒有跟馬隊落開距離。


    我一直佇立在原地,看著他們消失於視野。


    夭舍憂患不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即刻隨我啟程。”他無奈輕歎,“前往鍾山……無論如何也得喚醒他了。”


    我背對著他,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輕聲道:“用手無寸鐵的凡人性命為要挾,這是上神的做法麽?”


    夭舍沉默,半晌之後低聲道:“正因為我是神,有太多東西於我而言,比她的性命重要。”


    我冷嗤:“所以你就可以用這麽卑劣的手段來對待自己的朋友麽?”


    夭舍沒有回答。


    “還是……”我扭頭衝他哂笑,“你早知我們的利用價值,從未視作朋友。”


    夭舍眉頭一蹙,想開口解釋,但我沒再給他機會。


    章莪山結界受毀,他還沒來得及重新封印我穿越時空的能力。


    在夭舍震驚的目光中,我消失於此時此地。


    ------->------->------->------->------->------->------->------->------->-------


    玠梧看著突然出現的我,並沒有顯出過多的驚訝,他掀起馬車窗簾,鳳目轉動,漠然望著馬車遠處一高一矮兩簇影子。


    鮮豔奪目的紅色衣裳,黑發及肩,十歲的女娃還站在畢方鳥身邊。而此刻同樣紅衣黑發的我,卻站在車廂角落,貼壁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平靜道:“天機鏡……碎片。”


    在他的目光下,我有些局促不安。


    他微微點頭,衝車簾外輕聲:“兀屠、鬼車。”


    “屬下在。”


    “夭舍若敢追來,殺之。”


    “是。”


    言畢,他對我視若無睹,緊緊抱著青鴛坐回軟榻,蒼白臉頰貼著她額頭細細摩挲,掌心靈法縈繞,正為她魂魄調護,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捧著最珍貴易碎的玉器。


    剛才連番強行抵禦魔氣,我也元氣大損,坐了沒會兒便困乏不堪,抬眼睨著緊密貼合男女,我驚疑不定迷蒙雙眼,漸漸昏睡過去。


    “啪!”


    一道響亮清脆的聲音把我從昏睡中驚醒,我迅速睜大雙目,映入眼簾的卻是玠梧微微側開的蒼白俊顏,左臉頰上淡淡的粉紅。而造成這一切的青鴛仍被他十指緊扣拘於懷中,她顫抖不止的手掌還停在半空沒有收回來。


    我心亂如麻,急忙撲過去拿手擋在他和青鴛中間,青鴛回頭看見我,原本緊繃幹涸的雙眼刹時濕潤得厲害。


    玠梧冷漠的目光迎上我,複挪回青鴛臉上,再也沒有移開。


    青鴛本事沒有,卻似毫不懼這個連我都不敢仰視的魔尊,憤然與之對視,全不落下風。


    玠梧見狀,嘴角竟對著她勾起一絲無可奈何的弧度,鬆開了雙手。


    青鴛立刻跳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疾速退至車廂另一角落。


    玠梧於是喝停馬車,躬身走到車門,偏首衝青鴛柔和道:“北地比不得南方,入秋即涼,莫在地上坐著,回榻上去。”


    青鴛依舊渾身僵硬,防備憎惡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他又看了她會兒,掀開簾子走了出去,讓我二人幹脆霸占這豪華舒適的車廂。


    ------->------->------->------->------->------->------->------->------->-------


    馬車重新開始移動。我和青鴛手拽手沉默良久,她先壓低聲音貼住我耳朵問:“你怎麽也被他抓了?”


    我瞥了她眼,身子往軟榻方向傾去,她不動靜,我就用力扯著她坐上軟榻。


    “槿兒,你有辦法逃出去麽?”她小心翼翼警備四周,幾乎用氣聲貼著我說話。


    我搖頭不語。不想打擊青鴛,估計以馬車外那幾位的耳力,對她說的話聽得比我還清楚。


    “那個人,是炤國皇帝。”她沉著臉,聲音更小,“他剛到南桑的時候,我看見過,決計沒認錯。”


    我抱腿縮在榻上點頭。


    “他剛說什麽北地,我昏迷多久了?他不是要殺我性命辱我國民麽,怎麽突然又……”她朝北指了指。


    以我數百千萬年來對雌雄動物□的研究,我覺得玠梧的表現,似乎隻能用發/情期向母獸示好求/歡的公獸行為來解釋。


    於是我揣測道:“他想跟你交/配?”


    青鴛臉頓時黑了。


    馬車外傳來玠梧的咳嗽聲,接著,馬車又停下。我們兩對四隻眼睛齊刷刷射向門簾處,果見他掀簾而入,目光森冷十足地眄視我,嚇得我急急垂頭。


    青鴛拉著我想往另一頭撤退,然空間有限,被他兩三步截回軟榻。


    他側上榻舷,用身軀把我和青鴛堵在榻裏側,從靠枕底下摸出卷兵書,頭也不抬:“好好呆著,否則孤殺了她。”


    不管這話是對青鴛說的還是對我說的,都起到了字裏行間顯而易見的威懾。


    有魔尊鎮場,我跟青鴛大氣不出二氣不進,麵麵相覷抱團求存。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個時辰,或許兩個時辰,以往呼吸之間萬千年如白駒過隙,可在魔尊身旁,我總算體會到何謂度日如年。


    是青鴛率先打破了詭異的氣氛。


    我先是察覺她捏著我的手勁兒陡然間大了不少,接著便聽她語出驚人:


    “炤國皇帝,你跟我國陛下的停戰協議還算數麽?”


    玠梧聞言將卷宗擱於腹部,抬眼望向我們。


    青鴛背脊一挺,很有骨氣仰頭:“是你不殺我,不是我南桑國不守信用!”


    我算發現了,這丫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和我這專門欺軟怕硬的十足相反。


    玠梧輕輕吐出兩個字:“算數。”然後微微咳嗽,安靜地看著她。


    青鴛得到答複後,把頭轉開,沉臉不再作理睬。


    我這方向過去,他兩人的麵部神情盡皆收入眼中。青鴛盯著榻靠的花紋不知在想什麽,玠梧放下的卷宗卻沒再拿起來,一直盯著她背影出神。


    ------->------->------->------->------->------->------->------->------->-------


    我沒離開過章莪山,對凡間的認知多是道聽途說,其餘地名氣候山川大都一問三不知。青鴛在南桑國是“地頭蛇”,可進入炤國後,茫然的樣子也沒比我好多少。


    不清楚我們昏迷時這輛馬車走了多遠,也不清楚現在在哪裏,總之與章莪山比,這裏空氣幹燥,夏末季節卻有涼意。我是塊石頭,對冷暖不甚敏感,但青鴛開始打噴嚏了。


    她打第一個噴嚏,我沒在意,玠梧卻解下披風遞了過來,被她一爪打開。


    她打第二個噴嚏,我抓起軟榻角落裏遭人嫌棄的披風,湊過頭去謹慎詢問:“你是不是得了傳說中的風寒?”


    青鴛抱膝縮頭,一邊抽涕一邊用手指摁鼻頭,嗡聲嗡氣:“大概。”


    我聽聞凡人身子脆弱,風寒足以奪命,眸色一凜,不由分說用披風把她從頭到尾包紮得密不透風,鄭而重之:“別怕,神山中許多草藥都包治百病,我不會讓你死的。”


    青鴛目瞪口呆盯著我,嘴角抽搐。接著玠梧也用手頂頂鼻尖,咳了一聲。


    我感覺自己似乎被眾人深切鄙視中。


    正納悶,玠梧對著窗外的鬼車小聲說了兩句,沒多久後,我們就進了一座城池。


    我第一次看見人間的城池。因身形是個女童,坐著時眼睛仰視得很痛苦,幹脆跪浮空中,半截身子趴在車窗上對著外麵一頓猛瞅,看稀奇看古怪看美人。


    馬車在一個廳裏坐滿三教九流,大約三層高的大前停下,我還在研究門口匾額上紅豔豔鬼畫桃符歪歪扭扭的圖畫,玠梧在我背後突然道:


    “生人麵前,不要輕易動用靈法,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聞言回頭看了看他,慢慢將身子落回軟榻。


    他先出馬車,然後在外麵衝我倆道:“我們先在客棧休息一晚,明早啟程。”


    周圍人聲鼎沸,十分熱鬧,可惜嗚哩哇啦都沒說人話,我斜斜青鴛,她果然也是雲裏霧裏,明明比我高那麽多,卻非像個小孩躬腰緊貼著我。


    我小聲道:“你聽得懂嗎?”


    青鴛附耳:“一兩句,這裏應該已經在炤國境內了。”


    享受閱讀樂趣,盡在吾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六夜侍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匪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匪滿並收藏六夜侍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