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因為,因為他法力高強,與其雙修可速速提升修為……”


    師尊聞言,目光中漸漸流露令人生畏之色。


    “胡鬧!”


    他一聲喝斥,我腦門撲通敲到地上。暗中悲憤,也不知剛才是誰說恕我無罪的!


    我從未見師尊如此疾言厲色,拍案而起,負手來回踱步,我雖不敢抬頭,也能感覺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在我頭頂燒出了好幾個窟窿。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雙修乃情之所動,講求心意相通,你貪圖一時便利,如此胡作非為,實在頑孽不堪!”


    我憋屈到死,帶著哭腔莫名其妙道:“……師尊,徒兒原以為雙修之道,乃養生也,所謂欲近情,情近性,性近神,神生氣,氣生形,形生欲,欲生生,生則謂道。徒兒與兀屠陰陽和鳴,任意千秋,以為得道,並不知錯在何處,求師尊言明,徒兒好自醒其身,以正性情。”


    師尊盯著我說不出話來,神色愈發古怪,半晌方道:“你適才所言乃養欲之道,非養生,更非養情。”


    我更加困惑,眨巴著眼睛仰望師尊。


    師尊負手俯視,歎氣道:“罷了,雖為人形,心如木石。你且記住,下不為例,否則為師必不輕饒。”


    我被繞得一知半解,無奈之下隻得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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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足一月後,比翼鳥夫婦到訪,師尊把紅羽請來給我講課,主論“情”字。


    她跟我說夫婦恩愛,我跟她扯雙修秘術。以養生道而言,男子應遍采諸女,女子亦當廣納陽元,方得神氣源源不斷,她所謂一夫一妻,實在與此道相悖,十分顛覆我的常識。


    後來他夫婦二人有事要先行告辭,仍舊沒有完成師尊所托,紅羽於是靈機一動,臨行前采取問答體,隻許我答是或否。


    “你與他分別足月,可有晝夜思慕?”


    我回答:“偶爾會想起,不至於晝夜思慕。”


    紅羽強調:“隻許答是或否。”


    我答曰:“否。”


    “若他快樂你便欣喜,若他傷心你亦愁悵?”


    我答曰:“是。”


    聽坐於旁的師尊幹咳了兩聲,我見狀急忙解釋:“我自來逍遙自在,可若兀屠不快,我必沒好日子過,是以盼他天天快樂,歲歲平安。”


    師尊身旁陪坐的青羽與紅羽對望一眼,哭笑不得。


    紅羽繼問:“若見他與其他女子言笑晏晏,便心中不快?”


    我搖頭曰:“否。”又忍不住嘀咕,“為何不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正在旁聽喝茶的青羽險些一口給噴了出來,師尊更是蹙眉歎息:“朽木不可雕也。”


    眼瞅著紅羽的教學課程被我越引越歪,青羽上前代課:“衛弋小友可曾聽過吾族傳說?”


    我搖頭。


    青羽挽著紅玉的手,相視溫柔而笑:“我比翼鳥一族,一青一赤,皆隻得一翼一目,相得乃飛,自生而比鄰成對,接巢在連理樹上,飛止飲啄,不相分離,即便死而複生,必在一處。天下紅羽千千萬,隻得她可與我配合無間,是謂天造地設,無可取代。”


    我難以置信,好奇道:“雖說陽有盡而陰無窮,然縱使澤穀,日夜采擷亦有涸時,男欲修道,僅采一陰,如何提氣養元,更遑論女子?”


    (根據道家的理論,陽氣是會損耗的,陰氣是無窮的,衛弋舉例子,說九泉之源的澤穀,如果不停止天天采擷也會幹涸,更何況會損耗的陽氣?男人如果一直隻采一個女子,就沒有足夠的元氣來彌補他損耗。女人陰氣還能無窮盡,都有可能有天像澤穀那樣被采幹,更何況陽氣會損耗的男人。如果一個女人隻有一個男人,很快就會把他的陽氣采枯竭。)


    青羽示意欲出聲斥責的師尊少安毋躁,繼續循循善誘道:“衛弋小友此言差矣。”


    我表示虛心受教。


    青羽不急不躁,和顏悅色:“衛弋小友所言,將陰陽對立,此消彼長,此乃邪道。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所以陰陽對立,本質上卻是陰陽互根,相互轉化,生生不窮。我聽紅羽提及,衛弋小友也曾習反哺之法。”


    我點頭。


    他繼續道:“反哺之法,即陰陽交歡相生,試想,你辛苦與之修煉,共進共退,彼此互有責任,那份情義遠勝不勞而獲,四處采陽補陰。”


    我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再想,他既得你精華,你棄之不用,轉尋他人,又需重新磨合培固,豈非功虧一簣,且白白讓他人占去便宜,逸得你二人之精要?”


    我覺得非常有道理,誠懇提問:“所以,我應當尋一名願與我共進共退之人同修?”


    青羽笑得如沐春風:“此其一,仍未臻上層。”


    “那麽何謂上層之法?”


    青羽凝視紅羽,情真意切,心有所感,意有所發:“但得一真心人,體不交而神自交,意不合而氣自合。”


    我嚴重地切身體會到這兩人正在眾人麵前堂而皇之地“神交”。


    看紅羽那嬌羞含情的樣子,心底微微泛起歆羨,不知他們神交到底有多爽快,方能讓她露出如此迷人情韻。


    比翼鳥夫婦功成身退,瞧師尊的樣子,對此番講學亦頗為滿意,隻苦了被他夫婦繞得頭暈目眩的我,麵壁自醒,糾結異常。


    我苦惱的樣子小維看在眼裏,沒過幾日,便偷偷帶來許多書本。


    “師叔,這是我從人間搜集來的話本,全是什麽情啊愛的,還有月老那裏牽紅線用的姻緣本子,要不你琢磨琢磨?”


    於是這三年我便靠琢磨這些本子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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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解禁出門,我對情愛二字有了一番真知灼見,曉得胡亂與男子雙修乃淫/婦所為,為萬人不齒;男未娶女未嫁暗通曲款,則多半是情難自已,甚是感人肺腑;還曉得奪人所愛勾引他人夫君,乃狐媚子行當,是以對碧蛇姐姐愈發愧疚。


    不過總結一句話:情愛二字過於錯綜複雜,行為輿論時時自相矛盾,經不起我嚴密的推敲。


    難怪博學如師尊都解釋不清楚。


    當然,天天抄寫《女誡》《女嚴》的結果,是我對兀屠有了更加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我該是自殺以明烈誌,還是該非他不嫁終身相隨……


    被這個問題糾結半天的我,出門第一件事就是去倚帝山找他,孰料到了倚帝山,卻發現這裏早魔去空,一片靜寂。


    “兀屠去哪兒了?”我逮著小維追問。


    小維言辭閃爍,說不知曉。


    放屁,你這八卦女皇,天底下有什麽事你不知道?


    在我嚴刑逼供下,小維很快吐露真相:“師叔你禁足第二日,師祖就去倚帝山找過兀屠,然後他就走了。師祖下令我們此後不許再提及此魔,否則家法伺候,逐出師門。師祖還不許我告訴你,我看你這幾年對他隻字不提,就給忘咯。”


    對於我第一位雙修好友的不告而別,我感到些微的遺憾和惆悵阿。


    這百年在人間遊曆,或許沾染了世俗習氣,我對於自己和兀屠的往事漸漸介懷,有些後知後覺的奇特思緒滋生茁壯,時間越久越發心虛,他便成了我心頭一根刺,如今赫然聽人提及,難免對我那無憂無慮的青蔥歲月感懷一番。


    我循規蹈矩幾百年,再無出格之舉,此番惹上燭龍,實在迫不得已。偷偷往北方拜了拜,師尊原諒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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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妃在做什麽?”


    我坐在窗前撥弄琴弦回憶人生,一道聲音貼耳輕語,待我回神,從銅鏡中見著自己耳鬢上簪了朵白牡丹。


    婉約拾裙而起,柔柔一拜:“臣妾叩見皇上。”


    商塵宏虛托一把,攬我入懷:“扣著琴弦一拉一彈,縱是這副慵懶勁兒,亦讓朕歡喜非常。”


    “皇上就愛笑話臣妾。”


    當世嘴甜如蜜者,舍商塵宏其誰!


    我照例軟著骨頭往他身上靠,嫵媚道:“皇上國務繁忙,怎地這麽早就過來了,臣妾還未備好夜宵點心呢。”


    他牽引我複坐回琴前,輕輕掛我鼻頭,促狹道:“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我羞赧一笑,瞧他手勢,似要彈奏,殷勤喚人添置新墊,與他並坐:“琴瑟合奏?”


    他一手搭在膝蓋上,悠閑自得:“愛妃選支曲子。”


    我甜笑:“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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