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的一番話,算是把符飛的軟肋給戳中了。


    他最看不得別人小瞧他。


    要說,王謐說的也是真心話,都是最真實的情況。


    我們隻有二百人誒,就算加上幾位賓客,也隻是增加啊了一個零頭而已。


    你徐州城裏有多少守軍?


    有多少兵器?


    你還怕我們?


    還想防著我們?


    可笑不?


    符飛還算是幸運的,就在他即將丟人現眼之前,他忽然醒悟了,念頭鬆動,把晉軍給放進城了!


    這簡直是可喜可賀,對雙方都是一樣。


    聽到符飛的話,王謐很欣慰,但是就在同一時刻,身後的符纂,小心髒蹭的一下就揪緊了。


    這……


    這就要進城了?


    符飛居然這麽輕鬆就答應了?


    這個廢物!


    為什麽不再和晉軍大戰三百回合?


    “符將軍,愣著做什麽?”


    “趕快跟上啊!”


    符纂在這裏磨磨蹭蹭,最看不過去的,就是李大連。


    作什麽妖呢!


    還不快點!


    符纂回頭,這才發現,李大連就一直都在他身後緊緊跟隨,不隻是跟著,眼睛還一直都盯在他的身上。


    死死盯著呢!


    看到李大連,符纂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他認命了,催動馬蹄,老老實實的跟著王謐行進。


    李大連很滿意。


    這就對了!


    別人他都可以不管,唯獨符纂是個例外。


    這個徐州城,今晚符纂是一定要進去,王謐他們把李大連當做擋箭牌,殊不知,李隊主的身前也有一個擋箭牌呢!


    不是別人,正是符纂!


    雖然符纂還不太知曉自己的命運還有李大連對他的定位,但這不要緊,隻要李大連時刻盯著他,不讓他逃脫,他也就算是完成了目標。


    危急時刻,王謐若是推李大連出去擋槍,那李大連也絕對不會放過符纂。


    論及鄴城的丟失,若說李大連是直接原因,那符纂就是間接原因。


    雖然鄴城不是他掌管的,但是他是姓符的!


    守護鄴城是他們符氏一族共同的使命,別人都戰死了,可他符纂在哪裏?


    他不還是好好的嗎?


    還能坐在馬屁股上磨磨蹭蹭?


    麵對符纂,李大連是有充分的信心的。


    相比而言,他李大連的罪過還是輕的,符纂的罪過才最大,想想看,這廝就是個衰星,一路奔北,到哪裏,哪裏倒黴。


    本來歸屬於他的晉陽,被他不戰而退,生生的被姚羌占領,他身為晉陽主帥,不說與城共存亡吧,竟然還知道要提前跑路。


    來到了鄴城,符丕感念他也是無力抵抗,便邀請他在鄴城一起鎮守,可當鮮卑人和晉人輪番上陣的時候,符纂居然跑的比符丕還快。


    根本指望不上。


    彼若是能振作,說不定鄴城也不至於丟的這麽快。


    要說鄴城失守的第一號罪人,當屬符纂,絕對不是他李大連!


    當然隻是從還活著的人那裏論起來的。


    李大連已經做好了準備,到時候,就把這個衰星送到符飛的手下,任憑處置。


    說不定,他就可以撿回一條小命。


    晉軍徐徐入城,而另一邊,符飛也帶著一眾隨從,返回了駐地。


    宴席就擺在符飛的將軍府內,當符飛入府,幾個小廝立刻轉身進了大堂。


    幾聲吆喝,絲竹弦樂立刻就響起來了,伴隨著美妙的樂曲的,還有歌姬們的低聲呢喃。


    “好啊,做得好!”


    “諸位大將軍在外征戰也有數月了,是該讓他們好好放鬆一下。”


    “春花閣的女子們叫來了沒有?”符飛看向辛術,問道。


    “叫來了,都叫來了。”


    “現在西屋那邊候著,等到晉將們都過來,屬下再讓她們出來。”


    符飛點頭:“很好,多給她們點錢,讓她們好好表現。”


    “都是挑的最好的嗎?”


    提到娘子的質量,辛術立刻就來精神了。


    “那是自然。”


    “都是最好的,甲等的娘子。”


    這春花閣,便是徐州城內檔次最高的一座青樓,而所謂甲等的娘子,自然是春花閣裏等級最高的娘子,膚白貌美,多才多藝。


    作為徐州城裏規格最高的一座青樓,春花閣嚴格遵循分類經營管理的原則。


    這甲等的姑娘,心氣高,質量好,平日裏也最清閑,輕易也不會出來接客。


    別看她們清閑,但其實,她們是為春花閣創收最多的,不讓她們多接客的原因,就是為了保持神秘感,抬高她們的價碼。


    眾所周知,物以稀為貴。


    很多人,尤其是那種萬金爭纏頭的豪奢子弟,他們追求的就是這個。


    你說,那些頭牌娘子,他們是個個都喜歡嗎?


    也不見的。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富家子弟的愛好也不可能是整齊劃一。


    他們爭得,不過是那個麵子罷了。


    誰能泡到春花閣的甲等娘子,誰在徐州城的風月場所就會有麵子,花再多的錢也不怕。


    於是,這就可以知道了,為了讓晉軍的諸位大將軍在徐州城裏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符飛大將軍可是下了血本的。


    也就是他這樣的身份地位,可以對春花閣裏的甲等娘子呼來喝去,一揮手就招攬了這麽多。


    至於開銷,不用想了。


    當然是流水一般。


    但是,符飛大將軍也精明。


    他是絕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的。


    邀請春花閣的甲等娘子,這可是符大將軍的一筆生意經。


    這些娘子和一般的娘子有很大的不同,別家的娘子,來到這樣的宴會上,大約隻能陪酒賣笑而已。


    為了舉辦酒宴,通常來講,主家還要專門去邀請琴師、歌姬、舞娘,各司其職。


    這些都是需要錢的,花費也不會少。


    可是,邀請春花閣的娘子就不同了。


    看起來單人的價錢是貴了些,但是,總的算起來,其實是賺了。


    因為人家的娘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不止如此,歌聲美妙,舞姿曼妙,各種技藝都能拿得出手。


    隻需要邀請她們一批人,所有的娛樂事宜,就都可以囊括了。


    看似是開銷巨大,其實是在省錢。


    符飛將軍自然是闊綽的,盤踞在徐州多年,守著這麽一座戰略要地,千年古城,不撈點油水是不可能的。


    促使符飛趴下的這麽快的一大原因,也正在於此。


    用現代理念來講,就是沉沒成本太高,超出了符飛的承受能力。


    這麽多年,在徐州城的經營,聚斂的錢財,還有那些一手帶領出來的士兵,都是專屬於符飛的財富。


    怎能隨意丟棄?


    他現在考慮的,不是城池的得失,而是依附於這座城池之上的,金錢和勢力的得失。


    如果丟了徐州城,很顯然的,喪失的不隻是兵馬勢力,就連那些苦心經營的產業,搜刮的金銀珠寶也全都會便宜了晉人。


    符飛是什麽人?


    天字一號的守財奴,他怎麽會讓自己淪落到那般地步?


    於是,今夜他也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好好的招待晉軍將士,隻有把他們伺候好了,伺候的高興了,這座城,握在符飛的手裏才會更牢固。


    各項準備都齊全了,飯菜也正在後廚張羅著,符飛進入了內堂,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就等著晉軍入城。


    這個人也是很奇怪了。


    這座城一直是你把持的,城裏的街道也是你最熟悉,這個時候,又是邀請賓客赴宴,怎能不出門迎接?


    還好意思自己先入席?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


    符飛這樣做,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就在此前,天還沒黑的時候,符飛就已經囑咐手下們,四處張羅起來了。


    他的這些屬下都是跟隨了他多年的,最是盡心盡力,操持這種零七八碎的事情就更不在話下了。


    雖然我們打仗不一定行,但是我們張羅著娛樂事業還是很擅長的。


    不一會,春花閣裏的各位姑娘就被請了出來。


    她們一個個的打扮的或清麗典雅,或豔麗多芳,婀娜多姿,十分養眼。


    符飛也很滿意,陶醉的看著這些美人,在麵前翩翩起舞。


    王侍郎,多謝你們了。


    符飛熱愛斂財,為人還是比較節儉的。


    就是他自己,一年到頭也很少這般享受。


    平日裏吃酒耍錢的時候,不過是找一兩個娘子,作陪罷了。


    這一次,又是歌,又是舞,搖曳芬芳的,符飛頓時就陶醉了。


    真是享受啊!


    今天真是托了王謐他們的福,若不是為了迎接他們,營造一個良好的待客環境,摳門成性的符飛也不舍得花這麽多的錢。


    這一次,他算是享受到了。


    這邊廂,符飛大將軍正徜徉在鶯歌燕舞之間,飄飄然也。


    那邊廂,王侍郎帶著一眾人,正緩緩從城門處經過。


    “諸位大將軍,請跟我走,就在裏麵不遠處了。”


    “我們符將軍可是把將軍府給諸位騰出來了,專門迎接各位大將軍,好酒好菜也準備好了。”


    “還有歌舞助興。”負責迎接工作的,是符飛手下的一個隊主,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並不適合辛術,他也做不好。


    這點眼力,符飛還是有的,是什麽人,擅長什麽,就要去做什麽事,可不能隨意指派。


    於是,在這位隊主的帶領下,幾位主將,還有那兩百名晉軍士兵緩緩入城,秩序井然。


    此刻,對現狀感到最不安的,並不是王謐,李大連等降將也算不上。


    真正緊張的,正是緊隨其後的這兩百名北府兵。


    徐州城裏究竟是個什麽狀態?


    城中有沒有刀斧手埋伏?


    會不會一進城就被秦兵襲擊,毫無還手之力?


    北府兄弟們是既緊張又激動。


    他們既怕秦兵出手,又怕他們不出手。


    眾位將士都摩拳擦掌,激動的很,好像這徐州城是什麽龍潭虎穴是一定要出大事的。


    結果呢?


    啥事沒有!


    因為正式的宴會和約定的時候有一定的差距,符飛回城之後就立刻著手準備了。


    街上晃晃悠悠沒有正事做的鄉民,聽說晉軍到來,更是歡欣雀躍,都聚集在街上,等著迎接晉軍入城。


    這時被符飛發現,要是以前,早就小鞭子抽起來,大棍子打起來了。


    還能讓他們在街上久留?


    可這一次這種硬招數不好使了。


    晉軍就在城外,而且兩邊現在已經議和了,若是再對城內的居民喊打喊殺,傳出去不但名聲不好,還很容易惹出事端。


    於是,符飛便變了個主意,把這些閑散人員都請了回去,是真的和和氣氣的請回去的哦。


    若是按照給晉軍展示真實實力的目的,就應該讓店鋪繼續營業,行人熙來攘往,街上依然熱鬧。


    但是,現在的徐州城顯然並不適合這樣的生活。


    符飛下令,讓各個店鋪暫停營業,采取了類似禁夜的辦法。


    這才讓街麵上消停了下來。


    隻是,對於晉軍來說,這就很沒有意思了。


    熱鬧沒得看,繁盛的街市也看不到,至於埋伏的秦兵,更是一個都沒有。


    他們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在氐秦隊主的帶領下,漸漸向將軍府靠近。


    其實,就是沒有這位隊主帶路,他們也一樣可以找到目的地。


    因為,將軍府外麵實在是太顯眼了。


    屋簷下都掛著燈籠,燈籠又映照著漂亮的彩紙,各種顏色,說一句張燈結彩是一點也不為過。


    將軍府外還有一行吹鼓手在咿咿呀呀的奏樂,雖然場麵有點滑稽,但是不得不說,小曲奏的還是挺喜慶的。


    太難得了。


    要知道,這個年代流行的那些樂曲,大多都以正式的嚴肅音樂為主。


    能找出這麽歡快的小調,襯托宴會的氣氛,符飛還是用了心思的。


    吹鼓手的表現也不錯,小曲吹得動聽,要是有個鐵盆,王謐都想給他們扔幾個錢了。


    “無忌,讓士兵們都在將軍府外候著,我們進去赴宴。”


    戰馬停在大院門前,從敞開的大門之中,可以窺見,內堂之中已經相當的熱鬧,歌舞升平的。


    這個時候,王謐卻向何無忌下達了這樣的命令,何某人當時就驚了。


    “不讓士兵們進去?”


    “這怎麽能行!”


    “稚遠,關鍵時刻,你可不能犯糊塗。”


    “別被符飛的那些花言巧語迷惑了。”


    何無忌這個擔心就完全是多餘的了,隻有我們王侍郎迷惑別人的份,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來迷惑他了。


    迷的住嗎?


    他腦筋清醒著呢!


    “無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就帶著這麽點兵馬,如果真的動起手來,根本就不是氐秦的對手,既是如此,就算是帶進將軍府又如何?”


    “你看看這座將軍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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