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一句話,符纂當然不敢說出口,他還丟不起這個臉麵,但是,事實上就是,南城既然已經被突破,作為小小的一個城池,北城這邊繼續堅持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除非城內的秦兵可以堅持的住,把攻進城的晉軍全都收拾了,要不然,北城丟失是遲早的事。


    “是啊,將軍,我們都靠你了!”


    “將軍,事不宜遲,我們上吧!”


    那小兵摩拳擦掌,沒等符纂表態就已經先一步衝了上去。


    幸虧他跑得快,要是跑得慢些,符將軍此刻的表現可就全都入了他的眼,還不氣死?


    與意誌堅定的小兵不同,符纂顯然更加猶豫,晉軍強大的戰鬥力,還有那如狼似虎的晉軍將領,都讓符纂有些為難。


    那怎麽辦?


    身後猛然衝過來一隊士兵,也不知道是誰帶領的,總歸是把符纂也推向了戰場的中心。


    他本來一直勒馬不動,站在原地逡巡,誰知等到他再次緩過神來,就已經到了戰場中央。


    這是什麽情況?


    老子什麽時候說了要上了?


    但是別人都上了,你一個主將還覺得自己不應該上嗎,這本身就是不正常。


    於是,符纂這個不正常的人就被正常的兄弟們裹挾著,給送到了戰場上。


    睜眼望去,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麽變化,因為這個戰場上的絕大多數秦兵,還對南城樓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自然還保持著旺盛的戰鬥力,符纂一看這情況,也隻能拎起兵器拚上去了。


    這就屬於趕鴨子上架,完全不是情願的。


    然而,命運這個玩意也是很不公平的,那邊廂,明明武藝很差勁的王侍郎,竟然還可以手刃大將張蠔。


    這邊廂,輪到氐秦大將,鼎鼎有名的符纂本尊,就變成了,還沒出招就要撲街了。


    當符纂好不容易拎起了兵器,鼓足了勇氣,想要逞英雄的時候,一個五方大臉登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好家夥!


    這張臉,真是夠嚇人的!


    來人正是劉裕,其實他一直都盯著符纂呢!


    隻是,之前他在戰陣中左劈右砍,實在是太忙,沒顧得上對付符纂。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騰出手來了,卻沒想到,符纂又這麽貼心的送到了他的眼前。


    這不就是天降大禮嗎?


    這樣的大禮如果還要放棄,豈不是太不給老天爺麵子了?


    至於劉將軍為什麽騰出手來了,那當然是因為聽到了南城那邊的消息。


    怎麽?


    符纂都能及時獲得的消息,作為優勢一方的晉軍就不能把消息送出來嗎?


    聽說張蠔被王謐解決了,劉裕整個人當時就精神了!


    他娘的!


    符纂呢?


    符纂跑哪裏去了?


    剛才還時常在外圍蹦躂呢!


    這一會怎麽找不到人了?


    劉裕這個急啊!


    想想看,張蠔已經被王謐解決了,那麽,鄴城戰場上唯一還有點殺掉的價值的人物,就隻剩下了符纂。


    劉裕一向是個摟草打兔子,絕對不能吃虧的。


    千裏迢迢的來鄴城一趟,怎麽可以沒有一點斬獲就回去?


    當然也要撈一把了!


    正在符纂驚慌失措的時候,劉裕一眼就抓住他了。


    但凡是被劉將軍眼神捕獲的獵物,那就等同於死了一半了。


    “符將軍,你要往哪裏跑?”


    “你,你說什麽?”


    “誰是將軍?”


    一向嚴肅的劉裕,都被符纂逗笑了。


    為了活命,他竟然連自己是將軍都不承認了!


    “符將軍,我們就別再廢話了!”


    “看刀吧!”


    管他承不承認,反正劉裕又不會認錯人。


    一把鋼刀從天而降,劉裕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當然要賣力!


    劉裕已經獨自一人在北城這邊堅持了很久,他雖然並不介意堅持的更久,但是能有機會提早結束這場戰爭,又何樂而不為呢?


    “等一下!”


    千鈞一發之際,符纂抽出了寶刀!


    啊!


    不!


    他張嘴了!


    他竟然喊話了!


    這是什麽意思?


    符纂這一聲吼,其實沒什麽,根本算不上有威懾力,但是吧,卻成功遲滯了劉裕的進攻。


    至少,這一刀算是揮偏了。


    廢了!


    竟然從符纂的肩膀處硬生生的滑過去了!


    這會不會是符纂的陰謀?


    他一定是想用這種聲東擊西的方法,轉移劉裕的注意力,之後,肯定會出招!


    想到了這種可能,劉裕登時一驚。


    但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再加上,他本就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持刀的,這樣一來就限製了他立刻換兵器再來一擊的可能性。


    於是,在一擊未中的情況下,再出第二擊之前,是一定要有一個時間差的。


    這一個時間差雖然十分短暫,但卻是足以要人命的!


    劉裕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對這一點相當有經驗,然而,他等了半天,卻並沒有看到符纂出招。


    就在這要命的一個瞬間,劉裕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英勇就義了,卻沒想到,這一刀竟然沒有挨上!


    不但沒有挨刀,竟然還聽到了符纂的靈魂發言。


    劉裕一時傻了。


    這種操作,他劉裕從軍以來是從來也沒有見過,符纂到底想幹什麽?


    而這時,雖然局勢看起來對劉裕是不利的,但是,他的戰友們自然也不會放棄自己信任的主將。


    不必提前打招呼,士兵們就自動自發的圍攏了過來,有了將士們給自己壯膽,劉裕這才能放心和符纂談幾句。


    如果沒有這些忠心的士兵,劉裕即便是能打得過符纂,也絕對不敢放鬆半點。


    正當劉裕做好了心理準備,將要和符纂爭一爭高下的時候,一直在發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符纂,忽然又開口了。


    “劉將軍,我……我……”


    “你什麽?”


    “怎麽還結巴了!”


    一副窩囊樣子,劉裕看了氣就不打一處來,要麽就一刀劈了吧,總算是清淨。


    還能立個軍功,也算是讓這個廢物有一點利用的價值了。


    “我不想打了!”


    什麽?!


    劉裕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符纂把長刀都扔到了地上,還麵向眾位晉軍兄弟把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不想打了!”


    “我們議和吧!”


    煩了!


    倦了!


    天涼了!


    毀滅吧!


    這是什麽情況?


    莽撞人劉裕實在是無法接受眼前的變化,這也太過迅速了,一切變化太快,他這個腦袋瓜實在是有些轉不過來。


    “你要投降?”


    “你是氐秦宗室,你居然會投降?”


    這位劉將軍也是傻了,符纂是什麽身份,自己還能不清楚,還用得著他提醒?


    就在劉裕提出質疑的時候,符纂也沒閑著,當即命令幾個小兵把他的號令傳了下去。


    所有北城的將士,放下兵器,聽候處置。


    眼見著剛剛還喊打喊殺的秦兵,一個兩個的,都把兵器放下了,雖然也有幾個罵罵咧咧的,還有一些人,根本就無視符纂讓他們停止反抗的命令,繼續向晉軍發動攻擊。


    而且,還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放下兵器的秦兵確實是越來越多了,符纂的話在秦兵當中還是有號召力的。


    然而,在一切還未塵埃落定之前,即便是秦兵擺出了姿態,晉軍這邊也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一直都準備著呢!


    虎視眈眈的盯著秦兵,隻要他們敢有一個異動,就絕對要把他們全都消滅掉!


    要知道,就算是現在議和,優勢也是在晉軍這邊,和與不和,那是晉軍說了算。


    現在就是講和了,也是晉軍給他們麵子。


    也有一些眼疾手快的晉軍,在主將還沒有給出明確號令之前,就提早行動。


    把那些秦兵控製住了!


    更有甚者,都已經把人家的戰馬搶過來了!


    好家夥!


    都是好馬呀!


    這可是戰場上的寶貝!


    雖然有些話不好聽,但確實是實情,在古代戰場上,一匹戰馬可比一個戰士重要多了。


    士兵易得,可是戰馬難求啊!


    這牲畜要想飼養的好,那就必須有一定的生存條件,條件不滿足,你就是國力再富強也是沒有用處。


    你看南宋富不富?


    比現在的晉末時期有錢多了,但是該沒有馬,也還是沒有馬。


    馬這種生物他是吃草的,他需要的是草場,而且,對於生存溫度也有一定的要求。


    它並不需要太溫暖的環境,大約有個十幾度就足夠了,甚至漠北那種苦寒也可以扛得住。


    誰讓人家是有毛的動物呢?


    保暖性能就是好。


    可是,南方地區欠缺的就是這個,既沒有廣闊的草場,雖然山高林密,但是這並不是飼養馬匹需要的條件。


    馬它又不啃樹葉。


    氣候也過於炎熱了,所以,對於地處江南的晉朝來說,這些戰馬是相當寶貴的資源。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這些還都是訓練有素的戰馬,是養大成馬的!


    要知道,組建一支騎兵隊,困難其實是相當多的,並不容易。


    首先,要想讓小馬駒健康成長為戰馬,需要耗費許多人力物力,而且,專人看管是少不了的。


    就算是養大了,還需要經過一定的訓練,才能真正走上戰場。


    於是,就可以看出秦兵這些戰馬的珍貴了。


    這些可都是被秦兵調教的很好的戰馬,不必訓練,不必再飼養,幾乎可以拿來就用。


    而且,這裏是鄴城,中原的腹心地帶,正適合馬匹的成長,再加上,氐秦又一直是非常重視騎兵隊伍發展的。


    在他們的戰陣當中,騎兵所占的比例要遠遠高於晉。


    同樣一支一萬人的軍隊,晉軍的騎兵最多估計隻能占到一千人左右,這還是曆史最高水平。


    但是人家秦兵的軍隊,甚至可以達到兩千人!


    兩千個騎兵,那就要有兩千匹馬。


    甚至,情況好的時候,還比兩千匹更多。


    因為很多騎兵戰士如果在戰況很有利,且準備充足的情況下,會為自己準備一匹戰馬用來替換。


    在大型戰役當中,像是氐秦這樣戰馬資源豐富的豪強,往往還會在隊伍當中布置一些專門負責牽馬的士兵。


    隻要出現戰馬受傷或者是疲勞,就可以立即更換。


    這些戰馬可都是大寶貝!


    晉軍求之不得,剛剛仗打的激烈的時候,不必別人提醒,士兵們自己也有有所忌諱。


    打秦兵而不傷秦馬,不知不覺間就成了晉軍將士的共識,很是有點投鼠忌器的意思。


    晉軍士兵們在忙活,晉軍的主將呢?


    自然也不會閑著。


    符纂能投降,這對於劉裕來講,實在是難以理解的一件事。


    既然是走到了將帥這個級別,自然要各方麵的素質都比一般的士兵強得多。


    人家士兵還沒有輕言放棄呢,他這個左將軍的,竟然要投降了。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再者,氐秦一向以驍勇善戰著名,他們的將領,應該比晉軍更加不畏戰,不怯戰才對。


    這與劉裕耳聞之中的秦兵實在是差得太遠了,難道,真的是耳聞不如眼見?


    實際上,每個人的認知都是有偏差的。


    在劉裕看來,秦兵的表現未免過於糟糕,他們將軍的表現就更是糟糕之中的糟糕。


    但是,他並沒有把自己放在秦兵的立場上來考慮問題。


    當然了,他又不是秦兵,而是氐秦的敵人,他自然沒有必要去考慮他們遇到的難題。


    劉裕雖然生於亂世,但是,自從他投軍以來,掌握的就是一支最有戰鬥力的軍隊。


    隻是他自己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先進。


    一直以來,劉裕都打的是順風仗,可以說,在心態上,他是無敵的。看誰都打的贏,從來也不用擔心會被人家翻盤。


    可是秦兵呢?


    現在的秦兵整個是一支衰落的部隊,都城沒有了,就連領頭人苻堅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這樣的朝廷,還有什麽效命的必要?


    於是,雖然晉軍難以理解,但是,秦兵的做法其實是很正常的。


    人家晉軍的實力實在是太強大了,他們都不曉得,那些接連不斷在身邊爆炸的火炮,手槍,對敵人產生了多麽大的威懾力。


    符纂沒有回答劉裕的問題,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拉著劉裕退出了戰場。


    在這整個操作中間,對符纂行為不解的秦兵們一波接著一波的湧上來,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晉軍兄弟們也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劉裕。


    對抗還是不時出現。


    這種場麵若是落在王謐眼中,他估計立刻就會登高一呼!


    兄弟們!


    你們的主將都已經宣布放棄抵抗了,你們還做這種無畏的犧牲做什麽?


    願意投降的我們接收,不願意的也不勉強,放下兵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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