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睿這種顛倒黑白,獎懲不明的做法,必定會在軍中掀起軒然大波。


    符睿這邊忙著對梁成攻心,而慕容垂這邊也沒閑著。


    襄陽城外水域寬闊,風大浪急,最適合進行水戰訓練。


    “都給我站穩了,拿好手中的兵器!”


    慕容垂鎧甲齊備,也持刀而立。


    在他的指揮下,另一小隊士兵正在提著水桶,不時往甲板上潑水。


    沒過多久,幹爽的大船甲板就變得濕漉漉的。


    真實的水戰,甲板上絕對不會幹爽平坦,隻要船一入水,兩方爭鬥起來,便會布滿水漬。


    秦軍和晉軍的幾次交手,往往都是剛剛深入到襄陽以南的城池,便無法再繼續。


    根本原因就是敗在水戰上,秦軍士兵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於北方,在濕滑的甲板上,根本連站都站不穩,更不要奢望他們能拿穩兵器對打了!


    身為機智的主將,慕容垂十分善於積累經驗。


    自從被苻堅收入麾下,跟著他東征西討,慕容垂也漸漸接觸到了不少正宗的江南戰役。


    當他看到江南水兵在戰船上矯健的身姿的時候,慕容垂立刻意識到,想要徹底拿下江南腹地,水戰是不可避免的!


    仗是人打的,提高鮮卑戰士的水戰能力刻不容緩!


    慕容垂靠在欄杆上,在他的眼前,並不熟悉水戰的鮮卑士兵,各自拿著兵器,正打著赤腳,努力對打。


    慕容垂的耳邊,兵兵邦邦的聲音不停打轉,鮮卑士兵作風粗野豪放,雖然是練兵,但也都是真刀真槍的練。


    對打才開始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已經被抬下去好幾個了,都是被打傷的。


    呲溜……


    呲溜溜……


    一種略帶滑稽的聲音,也摻雜在刀槍相碰的聲音中,格外的刺耳。


    不少士兵站都站不穩,更不要說對打了,就在甲板上的這一會,都已經摔了好幾次。


    摔倒,再爬起來,過不了幾招就又撲倒了。


    又跌了一個屁股蹲過後,慕容帳下的隊主金世良,跑到慕容垂身邊,叫嚷道:“將軍,不過是守衛襄陽城而已,根本就用不到這麽多的水兵,襄陽城內兵強馬壯,騎兵突擊就足夠了。”


    “世良,你這話說的言不由衷。”慕容垂笑笑,金世良的真實心意,他怎麽會看不出。


    當即反駁道:“你隻是不想練水戰而已,襄陽城內守衛如何,你根本就不關心。”


    “將軍,這樣說就……”


    金世良搔著大腦殼,不好意思極了。


    “屬下說的不是實話嗎?”


    “晉軍根本就無法阻擋我軍的騎兵,此次大戰,調集了多方兵馬,足有幾十萬人,哪裏還需要懼怕晉軍的水戰?”


    “他們要是這麽厲害,還會讓我們把襄陽都占了?”


    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但是,他這是典型的以結果論英雄。慕容垂耳聰目明,他看得很清楚。


    秦軍能攻占襄陽,並且長久占據,那是因為襄陽這邊的水係還沒有那麽的複雜多變。


    使用騎兵戰術突擊,還可以奏效。


    然而,再往南走呢?


    隻靠著騎兵衝擊這一套戰術,就行不通了。


    “你忘了壽春的事了?”


    哦,壽春!


    金世良眉間一震,忽然不說話了。


    壽春之戰,氐秦的噩夢!


    提到那次戰役,兩人之間到處漂浮的都是死寂的氣息。過了許久,金世良才找回了繼續開口的勇氣。


    “可是,我們也沒有必要為了氐秦這麽賣命吧。”


    在金世良這樣的鮮卑軍人的眼中,他們效忠的,永遠隻有大燕,隻有慕容氏。


    慕容垂還在,這個信念就會一直堅定。


    慕容垂很感動:“就算不為了氐秦著想,難道,我們就不為了自己著想了嗎?”


    這裏是遠離岸邊的甲板上,周圍都是鮮卑士兵,微風早就把他們說話的聲音帶走了。


    根本不需要擔心隔牆有耳。


    金世良迅速就領會了慕容垂的心思,猛點了點頭。


    “隻要是為了將軍,別說是讓屬下去打水戰,就是飛到天上去打仗,也在所不辭!”


    “天上?”


    “金隊主,真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會飛。”


    歡快的聲音傳來,慕容衝一個跨步就跳上了甲板。


    那邊日常的操練才剛剛結束,他便趕來與慕容垂匯合,幾乎天天如此。


    慕容衝也是沒辦法,不和慕容垂呆在一起,他在軍營裏就時時刻刻都不舒服。


    沒辦法,白眼太多了!


    原因,大家都懂的!


    “阿六敦,沒想到,你還挺賣力氣。”


    水上操練已經告一段落,士兵們整隊下船休息,當他們的腳踏上泥土地的一瞬間,慕容垂能深切感受到,他們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些鮮卑士兵都是臨時被抓來訓練的,純粹屬於趕鴨子上架,士兵們表現的很差也很正常。


    “守衛襄陽,甚至是攻下壽春,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終究有一天,我們也將麵臨晉軍水兵的挑戰,現在能利用為氐秦出征的機會,及早訓練,這不是很好嗎?”


    慕容衝點點頭:“說的也是。”


    “衝兒,你打算怎麽處置那個送信的?”


    “就這樣一直扣著嗎?”


    多少天了,這個疑問一直在慕容垂的心底徘徊。


    這些日子,明裏暗裏,慕容垂總是想盡辦法打聽那位送信人的下落,如果他的判斷沒錯,這個人肯定還在襄陽城內。


    然而,一連幾天,慕容垂想盡了辦法,四處尋找,就是沒有找到那人的蹤影。


    而這次,慕容衝也一反常態,任憑慕容垂百般試探,就是不肯透露真實情況。


    慕容衝一向是個心裏憋不住話的,這一次嘴巴這麽嚴,肯定不是好兆頭。


    慕容衝哈哈一笑,難得的爽朗。


    “阿六敦,你怎麽又膽小起來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我負責,你擔心什麽?”


    嗬嗬,說的簡單。


    不是慕容垂看不起他,從小到大,他還從沒見過慕容衝能把一件事辦的瀟灑利落,擔住責任。


    在氐秦,慕容衝居然敢高喊負責了,真是令人感動。


    慕容衝得意洋洋的樣子,讓慕容垂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會是把人殺了吧?”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一種可能,慕容垂屏住呼吸,死盯著慕容衝。


    衝眼前一亮,笑道:“阿六敦,你終於開竅了!”


    “真的殺了?”


    “殺了!”慕容衝做了個淩空劈砍的姿勢,眼露狠厲。


    “你瘋了嗎!”


    慕容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都是什麽事!


    “你這樣做,想過後果嗎!”


    慕容垂身經百戰,自然不是膽小之人,他之所以惱怒,都是因為這件事的後果是可想而知的惡劣。


    以慕容衝的三把刀,是沒有辦法扛得住的。


    而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居然還哈哈大笑,絲毫沒有擔憂的意思。


    “能有什麽後果?”


    慕容衝攤開兩手,特別的自豪。


    能想到如此錦囊妙計,果斷的解決這件事,當然值得慕容衝驕傲。


    “長安距離襄陽,一去千裏,一來一回,沒有半個月都不成,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我就仿寫一封回信,騙一騙符睿就是了。”


    嘖嘖……


    我怎麽如此聰慧!


    人生第一次,慕容衝如此崇拜自己。


    慕容垂無話可說了。


    “仿寫,你會嗎?”


    “我看,到時候鬧起來,你怎麽收場。”


    人已經死了,再多說也是無用,沒有人比慕容垂更加明白這個道理。他拍著欄杆,凝視著遠方。


    似乎感覺,危機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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