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慧拉著玉柔,幹脆就露天而坐,桌案上擺滿了好吃的。


    “娘子,前院在辦宴席,我們在這裏坐著,不合適吧,內眷不能入席,我們要是被阿郎看到……”


    玉柔一邊說,一邊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唯恐被人發現。


    嘖嘖……


    她也不看看,現在內苑裏有人嗎?


    還這麽鬼鬼祟祟的。


    “你不要這麽緊張,明明沒人發現,你越緊張,說不定還把人給招來了。”


    明慧砸了個核桃,稍加威脅,就把玉柔嚇得連忙收回了目光,老老實實的坐下。


    “要是不坐在這裏,哪能聽到前院的動靜?”


    “你就放心吧,小姐妹們早就已經被我說服了,不會出來壞我的興致的。”


    幾年以來,謝明慧一直是家裏的大姐頭,平日裏隻要有人欺負謝家的小娘子,都是她挑頭出去打架。


    家裏的小姐妹對她特別信服,玉柔還想再勸幾句,卻聽得前院的嘈雜已經傳了過來。


    “阿寧,這就是你送給謝公的禮物?”


    “怎麽不早拿出來?”


    袁悅之自從收到了邀請,便明確了自己的定位,搞事!


    司馬家就是讓他來搞事的!


    要是換做別人,說不定還會猶豫一刻,說到底是人家老謝的壽宴,是大喜事,怎麽能給人家壽星找不痛快?


    可惜,袁悅之就不是這樣的體麵人,為了爭奪權力,他早就把臉皮扔到了一邊。


    一進入大堂,袁悅之就發現了王恭的身影,瞧他那一臉衰相,實在是太適合做靶子了。


    袁悅之才剛剛坐到王恭的身邊,便給他帶來了巨大災難,互敬酒水的時候,王恭帶來的石頭竟然從袖子裏滾了出來。


    袁悅之一看,登時就樂了。


    真是盼什麽就來什麽,拿起石頭就大聲嚷嚷。


    這大堂就這麽點地方,在場賓客還有誰能聽不到?


    王恭氣得,登時七竅生煙,要是有第八個竅,估計也能冒出煙來。


    袁悅之手裏拿著的,是一個紅棕色的壽山石。


    這塊壽山石,顏色均勻,造型美觀,不可謂不是精品。


    隻是,這種石頭,在大晉境內還是比較多見的,再加上,任何的收藏講究的就是一個奇巧。


    司馬道子送的南海雞血石吧,在林邑國也不見得就是舉世罕見的珍品,可到了大晉便成了稀罕物。


    兩相比較,王恭的壽山石,自然就要遜色一些。


    “這是送給謝公的吧!”


    “謝公,快請看看!”


    看我老袁多貼心,還幫你送禮物呢!


    謝安還沒喝醉,低頭一看這禮物,立刻就明白了王恭一張大臉為何黑的像鍋底了。


    這塊石頭相比司馬道子送的那塊,簡直就是沒法見人,根本拿不出手。


    這……


    精明圓滑的謝安,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局麵難住了,該怎麽說呢?


    他也不會料到,前來拜訪的客人,一個兩個的都來送石頭啊!


    雖說我是石頭愛好者,但是這並不表明,我不收其他禮物。


    司馬道子踱步過來,看著袁悅之手裏的石頭,歎氣道:“阿寧,你不肯拿出來,莫不是不好意思了?”


    “這塊石頭還真是……平平無奇。”


    是你,在我的心上狠狠紮了一刀!


    王恭本來就心虛,被他這樣一說,立刻坐不住了。


    跳起來大喝道:“琅琊王,你血口噴人!”


    “我送的禮物有什麽不好?”


    兩人麵對麵站著,誰也不肯退讓,謝安皺皺眉,隻得出來解圍。


    “不管是什麽樣的石頭,隻要是老夫沒有的,都是好東西,老夫這就收下了。”


    作為賓客,壽星都已經出來打圓場了,他們兩個也隻能先散了去,但是他們怒目相視的樣子,預示著,今天的爭鬥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吃吃喝喝幾個回合,賓主之間的氣氛都輕鬆了不少,尤其是來賓說話動作不再拘謹,司馬道子甚至唱起了煙花柳巷的小黃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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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情妹妹無情郎……”


    “歎君負心寡情義……”


    婉轉的小調唱的謝安心裏癢癢的,老謝心想,這些人真是討厭,這不是勾搭人嗎?


    要知道,他老謝也是小黃歌高手,今天要不是自己開壽宴,非得跟著唱幾曲才是。


    謝安端著酒盞,看賓客們越來越高興,興致越來越高昂,壞心眼便按奈不住,冒了出來。


    “阿寧,我聽說,桓衝又從襄陽前線跑回上明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在座眾位其中也沒有姓桓的,用桓衝展開話題是最合適不過的。


    此言一出,剛才還歡歌笑語的大堂之中,頓時鴉雀無聲,賓客們的表情,似乎都停在了臉上。


    一動不動,活像石像。


    “阿寧,問你呢!”見王恭不回答,謝安居然又追問了一遍,老頭子,真是壞壞的了。


    專注搞事情的袁悅之立刻反應過來,抓住機會,懟了王恭一下,王恭嫌棄的撇撇眼。


    弓手道:“知道,這件事著實令人氣憤!”


    “陛下也已經知曉此事。”


    謝安頷首,王恭去給司馬曜送信,他昨天就知道了,他故意在司馬道子麵前提到此事,就是為了看司馬道子和王恭這對掰了的鐵哥們,掰的更徹底一點。


    清靜恬淡的謝安石,也有陰暗的小心思,要是他為人一片赤誠,完全坦坦蕩蕩,他根本就坐不穩宰輔這個位子。


    “陛下的意思是,大戰在即,先不著急處置桓衝,待到趕走了氐秦餓狼,再行決定。”


    說白了,就是拖著,司馬曜現在也很為難啊,既想收回皇權,又得罪不起幾大世家,尤其是手裏有兵權的,更是撼動不得。


    於是,在朝堂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幅奇景,司馬曜伸出手指頭,戳戳這個世家,看看能不能扳倒,又戳戳那個世家,試試會不會退讓。


    若是一個都不給他麵子呢,他就繼續縮回去,喝酒玩樂,當他的擺設皇帝。


    但是,這樣的人,終究很危險。


    世家不需要聰明的皇帝,皇帝要是聰明,你就自己幹好了,幹什麽還要依靠世家。


    “可是,謝公,我覺得此事不應該繼續拖延,這一次桓衝必須要受到懲處!”


    “要不然,大晉軍威何在?”


    謝安提及此事,讓王恭頓時打上了雞血,立刻拉著謝安表白,若是有謝安出麵說話,或許能押著司馬曜懲治桓衝。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我們王家就可以作壁上觀了。


    他的計劃很好,但是謝安豈是等閑之輩?


    “阿寧說的有道理,謝公德高望重,不能不出來主持公道,不說別人,謝將軍統領北府軍,一直盡職盡責,攻城略地從來也沒有懈怠過,我大晉有謝將軍這樣的猛將,為何還要縱容桓衝這等廢物!”


    袁悅之正愁找不到話題挑撥世家關係,王恭就先一步發言,悅之真是感謝他八輩祖宗。


    這個時候不跳出來拱火,袁悅之就失去了出席宴會的價值。


    他發完言,司馬道子立刻對他投去了讚賞的眼神。


    時機抓得好!


    有袁悅之給司馬家當槍使,道子也就可以放心吃酒看戲了。


    謝安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向謝石,謝石聳聳肩,能怎麽辦?


    還不是大兄你自己惹的禍,早就提醒過你了,把這麽多麻煩精湊到一起,最後肯定是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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