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兄弟們,劉裕站在門前望了會月亮,直到一抹烏雲將圓月遮蔽,這才黯然回到了屋裏。


    這個原本最讓他眷戀的家,如今卻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


    他無法麵對母親擔憂的目光。


    他無法麵對弟弟們期待的眼神。


    他更無法麵對心中翻湧的離別愁緒。


    “寄奴,過來,跟娘說說話。”見劉裕進門,蕭文壽慌忙起身,昏暗的燭光下,劉裕看到她輕輕的抹掉了眼角的淚痕。


    想到剛才何邁那荒腔走板的歌聲,劉裕便心中有數了。


    旋即,他咧開大嘴,展現了一個自信的笑容。


    走到母親身邊:“娘,我那兄弟何邁,一向行事荒唐,他不過是隨便唱唱,娘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蕭文壽來到床邊,將連夜趕製好的幾件衣衫打好包袱,一時無言,她背對著劉裕,好長時間才開口。


    “寄奴,娘以前就知道,你是個有心路的孩子,隻要你拿定主意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好。”


    “這些年也有不少人都勸你去投軍,可你都沒有去,娘也沒有幹涉,隻因為娘知道,你不是不想去參軍,你是還沒有下定決心。”


    “現在,你終於願意去軍中效力了,有些事情,娘也一定要告訴你。”


    劉裕吃驚的看著母親,隻見蕭文壽幫他收拾好了行李,便來到桌案前,端正坐好。


    她堅定的目光提醒著劉裕,母親要叮囑的,絕對不隻是在戰場上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母親請說,孩兒聽著了。”


    兩個小弟站在房間門口,看到大哥和母親的表情如此怪異,氣氛如此凝重,亦好奇的探著頭偷聽,被蕭文壽發現,幾個眼神就把他們轟了回去。


    顯然,這也是不能讓孩子們聽到的事情。


    蕭文壽深深的歎了口氣,凝視著劉裕:“寄奴,你可知道,我不是你的親娘。”


    說出這句話,幾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這是她隱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多年以來,她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心底,沉甸甸的。


    幸而,寄奴這孩子極為孝順,這也讓蕭文壽漸漸放下了這件事,如果不是他很快就要離家遠走,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


    出乎蕭文壽的意料,劉裕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謂是波瀾不驚。


    “阿娘,我早就知道了!”


    “不過,我就認娘一個。”


    蕭文壽大惑不解,早就準備好的各種複雜的情緒,忽然都變得沒有了用武之地。


    “你怎麽知道的?”


    “是不是村裏的人嚼舌根?”


    劉裕見她表情如此緊張,不禁笑道:“阿娘別擔心,根本就沒有人議論這件事,我是自己看出來的。我和弟弟們長得不一樣啊,年紀也比他們大許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孩兒命苦,從小就無父無母,隻有阿娘一人躬自紡織,辛苦的撫養我們兄弟幾個,阿娘放心,等兒日後發達了,一定讓娘和弟弟們過上好日子!”


    “你居然早就知道!”


    “為娘……為娘真是……”蕭文壽一激動,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劉裕一慌,連忙勸道:“阿娘別急,孩兒從來都把娘當成是親娘,阿娘是兒唯一的長輩了,阿娘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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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文壽拉著劉裕的手,眼淚止住了,卻又笑了。


    “阿娘沒著急,阿娘是高興的,寄奴果然是頂天立地的漢子,這些年,阿娘一直沒告訴你這件事,也是把你當成了親生的。”


    “寄奴,你放心,這次你上戰場,一定能建立功勳,阿娘告訴你一個秘密。”


    劉裕麵色一凜,還有秘密?


    我們老劉家一窮二白的,怎麽忽然間冒出這麽多秘密,難道房前屋後有隱藏的金銀財寶?


    “阿娘告訴你,”蕭文壽湊到劉裕耳邊,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樣子,實在和她平時的畫風不符合。


    “你出生的時候,有紫光照室,很強的亮光在屋裏閃了很久才消失的!”


    “這件事我雖然未曾得見,但是你阿爹還活著的時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說了,這是吉兆,不能隨便說出去。”


    “寄奴,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位極人臣都不止,說不定有做皇帝的命呢!”


    皇帝的命?


    怪力亂神!


    劉裕對這一套雖然一個字都不信,但這句話還是深深的紮進了他心裏……


    忽然之間,蕭文壽看著兒子的表情,居然躍躍欲試,充滿了笑意,再也找不到一絲離愁別緒。


    “去吧,寄奴!”


    “成就一番大業!”


    遠在客棧的王謐,輕柔的美夢裏,忽然打了個噴嚏:皇帝的命?


    不,你沒有,那都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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