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另類的存在,相互對視。


    一號眼中那種沒有情感的冰冷,讓炎頗為親切。


    記得很久遠之前。


    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如此。


    意識誕生於虛無,沒有情感,不知憎惡,唯一擁有的,便是維持這片天地秩序的本能。


    作為天穹世界的先天。


    人性對於它而言,本就是不正常的東西。


    直到被那些螻蟻般的人類祭祀,相互影響,炎和同伴們,才形成了如今模樣。


    想了想。


    炎嘴唇蠕動。


    它想要詢問一號和李青玄的關係。


    如果可以。


    神國傳承給眼前的孩童,比直接給下麵那些蠻族,要更為合適。


    因為對方可以承受自己靈的影響!


    炎剛想開口。


    一號卻先一步說出了讓他目瞪口呆的話:“炎,你想不想活著。”


    “…”


    “活著?”


    炎先是一驚,而後反應過來,似笑非笑道:“小娃娃,你可知曉,我的消亡,本就是順應天意?”


    時代已經被帝埋葬。


    如今的它,沒有血肉之軀承載,靈再強悍,也會一點點重新融入天地。


    眼前的娃娃,雖然存在有些特殊,但語氣有些狂妄無知了。


    炎對於托付神國的事情,不免遲疑起來。


    一號見炎的反應,冰冷的小臉浮現出疑惑神色:“你不信?”


    炎笑笑不說話,閉上了雙眼,不想再和眼前小不點浪費時間。


    它必須在自己消亡之前,想好將神國印記烙印給哪一位後裔。


    唯有這種方式,才可以避免帝的窺探。


    見炎閉眼。


    一號眉頭一皺。


    它耗費巨大代價,投影降臨神山,為的就是接收炎的遺留。


    而最大的遺留,就是炎本身。


    一號無奈搖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無視炎熾熱無比的靈焰,按在了它的臉上:“抱歉,你可能有些誤會…”


    “嗚嗚~”


    炎猛地睜開雙眼,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被小胖手堵住,隻能透過慌亂的眸子,顯示此刻它內心的震驚!


    它現在可是靈,是虛無唯心的存在!


    對方居然可以觸碰到自己!


    一號沒有理會震驚的炎,小胖手一點點收攏,呈鷹爪模樣,猛地一吸。


    刹那間。


    炎仿佛看到一片星域在心靈浮現,化作巨大漩渦,將它吞噬進去…


    神山之下。


    一個麵相陰柔的青年蠻修,指著神山驚呼:“火火火…不見了,火不見了!”


    隻見原本籠罩整個神山的火焰,已經見不到絲毫的影子。


    一同消失的,還有一號和炎…


    ..


    “我這是在哪裏?”


    炎的意識,從漆黑虛無中蘇醒。


    它掃視四周,才發現此刻,自己居然沉浮在一條未知的虛幻的河流之中。


    這條河流,看不到源頭,沒有盡頭,唯有岸邊,屹立了一顆遮天蔽日的漆黑大樹,輕輕搖曳,仿佛一尊守護神,守護著眼前的河流。


    “死魂樹?!!”


    炎一眼便認出了眼前這顆大樹的根底。


    隻是正常的死魂樹,怎麽會如此高大!


    即使是化神層次的死魂樹,也不應該如此誇張!


    下意識。


    炎便想脫離虛幻河流,靠近眼前的死魂樹一探究竟。


    就在這時。


    一號冰冷的聲音,在它腦海響起:“炎,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妄動。”


    聞言,炎稍微一遲疑,選擇停留在了原地。


    “這裏是哪?”


    “虛無之界,幽冥黃泉。”


    “不可能!”


    炎斷然否認!


    幽冥黃泉,乃是不下於靈界的大世界,怎麽可能氣息如此之弱。


    眼前的一切,像幻境,更超過真實。


    岸邊遮天蔽日的死魂樹輕輕搖曳,浮現出一號那張稚嫩的麵孔,俯視著正在轉化的炎,認真道:“確實如此。”


    話音落下。


    另外一個視角,浮現在炎的麵前。


    隻見虛空之中,無數元神之力好似蜉蝣,湧入眼前的虛幻河流。


    河流之外。


    一顆隻有丈許不到的小樹搖曳,正是自己眼前遮天蔽日的死魂樹。


    炎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死魂樹太大,而是自己縮小了。


    螞蟻看世界,自然隻能看到自己腳下的世界,會覺得一切都巨大無比!


    炎終於明白了一號的意圖!


    這不就是類似神國的手段麽!


    神國之下,可以留下信徒的烙印,轉變為獨特的聖靈,繼續供它驅使。


    神國不滅,聖靈不滅。


    自己現在的情形,正好適合這種手段。


    畢竟,它就算靈的本質再強,如果隻烙印本源的話,負擔並不太重。


    作為代價。


    它從此以後,也將成為傀儡,而無法擁有太強大的力量。


    想到這裏。


    炎的心中,湧現出一絲沒落和不甘。


    自己以後,要這樣活著麽...


    沉默良久。


    時間流逝。


    虛幻的河流衝刷下,炎殘存的靈,開始了同質化。


    炎知曉,等自己殘存的靈,被徹底同化,就會轉化為一個類似元神烙印的東西,再也沒了自我。


    一邊是活著。


    一邊是自由。


    炎陷入了糾結。


    它本質,是怕死的,不然也不會在數萬年前,得到幽冥界的機緣後,依舊龜縮在天南地界這片牢籠。


    要知道,那時候,天穹世界湧入禁忌生命的入侵。


    炎一旦借著融入的小幽冥,趁亂吞噬其餘荒神,是能夠和帝進行爭奪天穹世界的歸屬。


    當年一猶豫。


    帝快速鎮壓了禁忌生命,徹底斷了炎的機會。


    如今,炎再次麵臨了抉擇。


    生存還是死亡,隻在它一念之間。


    “你的靈亂了...”


    一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炎內心的掙紮。


    它立刻出言進行安撫。


    炎對於一號而言,十分重要。


    對方高層次的靈之烙印,可以作為支撐,穩定這條靠著元神之力數量才維持的虛幻河流,更不用說炎背後的遺產了。


    炎對於一號的話,沉默不語。


    它想活。


    但一號的本質,過於弱小了。


    與其成為對方力量的一部分,自己還不如臣服於帝,融入對方的內世界...


    這麽一想。


    炎的心中,不甘湧動。


    心靈投影現實。


    一號的元神河流,立刻發覺,同化過程開始變得艱澀,而炎愈發微弱的靈,卻開始了波動,似乎想要破開眼前的一切,將自己暴露在外界。


    一號立刻反應過來,炎想融入天地!


    它心中雖然不理解炎為何現在才做出這個決定,但不妨礙一號進行緊急處理。


    在趕往神山之前。


    一號的意識,無意間進入了另外一個維度,看到了一條跨越無數世界的河流。


    它不知曉那條河流到底是什麽。


    但卻得到了啟發。


    這也是為何,它會選擇將炎,烙印在自己還未成型虛擬世界的主要緣由。


    那是世界遠轉的規律。


    一號絕對不願意耗費了自己幾乎所有底蘊,最後卻一無所獲!


    炎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號第一時間,引動元神河流,衝擊起了炎殘存的靈。


    一方是數量上的絕對碾壓。


    一方是質量上的超凡脫俗。


    兩者之間,差距巨大。


    正常情況,一號那龐大而駁雜的元神之力,絕對無法撼動炎殘存微弱的靈。


    但因為炎先前優柔寡斷,導致它已經被同化了一部分。


    此刻一號一攻擊。


    炎猝不及防之下,殘存的靈立刻進入了一號構建的幻覺之中。


    炎隻覺自己殘存的靈,輕輕一用力,便突破了一層阻礙,掙脫了眼前駁雜的元神虛幻河流,來到了一處虛無之界。


    “這裏是?”


    炎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之地。


    它此刻,似乎不在天穹世界。


    有無窮光輝閃耀,化作一條虛幻河流,穿梭而過,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炎驚愕發現。


    在自己的周圍,居然還有十餘道看不清模樣,無比龐大的身影懸浮。


    相比之下。


    自己隻有一個腦袋,還比不上它們的一根手指大。


    那十餘道身影,根本沒在意一旁的小不點。


    它們看到河流,十分興奮,當即化作流星,瘋了一般朝湧動的河流衝去,最後身融河流,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


    河流上空,也開始演化出一個個沉浮的小世界,


    炎懂了。


    這是烙印!


    那些身影,將自己的存在,烙印在了河流之中!


    “這裏,難道就是傳說中,貫穿了萬千世界的時空河流....”


    炎眼中的茫然,化作無窮的驚喜。


    它顧不得去思索自己為何會突然見到時空河流,連忙催動自己的靈,朝那河流靠近,想要融入其中。


    時空河流,穿梭萬千世界。


    一旦烙印,便可借助時空河流,不死不滅,即便無法烙印,也可以借助時空河流進行轉生,跨越世界,重活一世。


    神國的創造,很大程度,便是仿造這傳說中的時空河流構建而成。


    這是超脫了物質,心靈的世界!


    炎的靈本質不弱,相當於仙道化神。


    靈一動,便好似流星,追趕在那些龐大身影之後,靠近那浩瀚時空河流。


    “沒想到我炎機緣不斷,即便處於絕境,依舊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它心靈無比激動。


    土著,成於小世界,也受限於小世界,是一條艱難而受阻的道路。


    這一次,它要借助時空河流,轉生到一個仙道世界!


    憑借自己靈的層次。


    一旦轉生,天資絕對不會差。


    “快一點!”


    “再快一點!”


    意念驅使下。


    炎的速度一快再快,終於在河流就要化作虛幻之前,衝了進去...


    轟~


    無數的記憶,衝擊而來。


    這些記憶,駁雜無比,是一段段男女老少十分執著不甘的記憶碎片,汙濁起炎的靈性。


    炎雖然一時懵逼,但反應很快。


    它輕易將這些記憶隔絕,避免了自己被汙濁。


    但驚鴻一瞥,還是發現了怪異。


    這些記憶,為何生活的環境,看著很像天穹小世界?


    未等炎反應過來。


    下一刻。


    哢的一聲脆響。


    炎眼前的一切,緩緩消散。


    它這時才發現,哪裏有什麽時空河流!


    自己融入的,根本就是先前一號的元神虛幻河流...


    “不...”


    炎絕望呐喊。


    轟隆~


    本就虛幻的元神河流,頓時泛起波瀾,激蕩起來。


    “安靜!”


    一號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炎便好似聽到了至高無上的命令一般,第一時間恢複了寧靜,失去控製一般朝岸邊那顆大樹低下了腦袋,無法自控道:“遵循您的意願。”


    元神河流的波瀾,歸於平靜。


    一號這才鬆了一口氣。


    眼前的元神河流,乃是它借著大晉動亂,收集了數十年的積蓄,包含了不下數億生命的靈。


    一旦破碎,下次可沒這麽好收集。


    好在一切順利。


    有了炎的靈融入。


    這本虛幻的元神河流,總算有了骨架,可以用來影響現實,而不再是唯心一般的存在。


    關鍵。


    炎的一切遺產,也將由它繼承。


    一號重新幻化成孩童李青玄的模樣,張開了嘴巴,輕輕一吸。


    頓時。


    周圍的一切,便全部湧入了它的嘴中,消失不見,浮現出了現實中真實的模樣。


    原來。


    他們一直就在神山之下的地道,根本沒有離開...


    一號的雙眸之中,數據流光湧動。


    炎的記憶,紛紛浮現在它腦海。


    這股記憶,遠沒有一號想象的龐大和詳細。


    而且越靠近上古。


    那些記憶,便好似蒙上了一層輕紗一般,可以看見,卻看不真切,仿佛被一股未知力量阻隔。


    好在炎的神國所在,並沒有被這股力量覆蓋。


    一號的小臉上,浮現出恍然:


    “原來神國,便是心靈世界。”


    “心靈的力量,纏繞於現實,而脫離現實,處於不同的維度...”


    “神國並沒有隱匿,就在炎的靈之中...”


    一號伸出手掌,浮現出一團漆黑火焰。


    火焰光輝一閃。


    下一刻。


    一號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


    “這就是神國的真實樣貌麽...”


    一號好奇地打量起眼前有些狹小的世界。


    這個世界,很狹小,一眼便可以看到盡頭。


    頭頂,是一片灰蒙蒙的厚重雲層,讓人心頭壓抑。


    雲層下端,是一個占據了整個世界十分之八九的巨大火山,不斷有光點從外界湧入,牽引進火山口,化作裏麵熔岩的一部分。


    一號稍稍感知,便發現那些熔岩,其實是類似元神的力量,而光點,則是外界死去的蠻族之靈。


    他們死亡之後,根本沒有回歸天地,而是被這個神國牽引,化作了養料!


    火山之下,則是一片小小的漆黑河流。


    河流好似一條小蛇,圍繞火山流動,岸邊上還有一些隻有枝丫的小樹,貪婪地守護在河流兩端,根須吞噬河流裏麵的一些殘渣。


    一號見到河流的一瞬間,便感覺到了親切。


    那是源自於血脈的悸動。


    “這是真正的幽冥之水!!!”


    “那些小樹,居然都是死魂樹!!!”


    一號身形一閃,出現在河流上空,小臉難得激動的同時,顯得十分憤怒!


    那該死的炎,居然將從幽冥世界得到的機緣,當做了雜質處理器!


    那些死亡蠻族的靈,精華融於世界,雜質則全部排放到了這河流之中,成為了那些死魂樹的食物。


    難怪這些同族,看起來都有些營養不良,完全沒有自己和小魂的那股靈動!


    好在,如今這個微型神國,是自己的了!


    一號手指一點額頭。


    先前的虛無元神河流,再次浮現,衝擊起了神國上空的雲層,開始了煉化...


    一個完整的世界。


    上有人間生死,下有幽冥輪回。


    天穹小世界,由天道“帝”掌控。


    那麽,自己想要取而代之,便隻能從幽冥下手,奪取權柄...


    這方麵,掌控血符聖教數十年的一號,早已經有了完善的計劃,那便是借著血符聖教的擴張,發展自己煉化的神國。


    伴隨元神河流衝刷。


    頭頂烏雲,緩緩消散,化作了一顆死魂樹的虛影,頂天立地,輻射整個神國世界。


    這意味著,從今天開始。


    一號徹底掌控了原本屬於炎的神國,擁有了一個藏匿在空間和現實之外的獨立小秘境。


    一號行走在漆黑河流表麵,麵露舒服的神色。


    這裏,很適合本體的生長和藏匿。


    不過,神國這個名諱,一號不喜歡,也容易引來窺視,需要取一個新名字。


    這個念頭一起。


    一號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了地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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