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和曼陀國議和談判的情形,很快就傳揚開來,立刻在朝野引起了一片嘩然。


    上次南明太子陷害忠勤侯府,這次曼陀國議和團又出幺蛾子一點都不稀奇,反正曼陀國不是什麽好東西已經深入人心,但是,英明仁愛的二殿下,在這場風波中的所作所為,就很令人深思了。


    和雲蘿公主成婚沒有關係,雲蘿公主陪嫁豐厚也沒有關係,但是,雲蘿公主的陪嫁,是曼陀國原本應該賠償給大華的六座城池,這問題就大了。


    從家國朝堂來說,國家處處都要用錢,若是國庫每年多了六座城池的稅收,無論是用於邊防軍政,還是各部費用,乃至水利民生,都能領戶部大大地鬆一口氣,也能令各處官員多得幾分實惠;而對於百姓來說,國庫寬鬆了,百姓的賦稅徭役也能跟著減輕,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但如果這六座城池變成了雲蘿公主的陪嫁,落入二殿下的名下,那可是誰也沾手不得。


    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二殿下迎娶雲蘿公主一事,根本就是與國爭利,與民爭利,傷害到無數人的切身利益。


    趙瑾熙一向以大局為重,英明仁愛的形象示眾,但這場原本關係六座城池的婚約,卻讓眾人不由得懷疑起來,這位二殿下真的有先前所傳頌的那般英明仁愛,憂國憂民嗎?


    還是說,現在的一切都隻是假相,這件事才露出了他的真麵目?


    說到底,趙瑾熙在朝堂銷聲匿跡太久,浮出水麵的時間太短,而這段時間裏,也沒有做下什麽利國利民的大事,所謂的英明仁愛,也不過是眾口宣揚所形成的假相,百姓對他的信任和崇敬並不牢固,還不至於對他的品行深信不疑,尤其這次還牽扯到朝野無數人的切身利益。


    趙瑾熙自然也預料到事情會傳出去,朝野會對他有所非議,也暗中安排人,想要扭轉輿論,結果卻被駁斥得體無完膚。


    你說二殿下也是被人蒙騙?


    那大殿下為什麽沒有被蒙騙,沒有絲毫動心,而是清晰地指出了曼陀國的包藏禍心?所以你的意思是,二殿下就是個蠢貨,就是沒大殿下聰明,所以才會被騙嗎?


    你說二殿下寬和仁愛,就算得到這六座城池,也一定會大多用於國計民生,而非為自身利益?


    這六座城池本來就該劃入大華領土,所得賦稅就該用於國計民生,這都是我們應得的。你搶走了我們應得的東西,拿出來一部分給我們就成了施恩,贏得了寬和仁愛的美名,我們還要感念你的恩德?你真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嗎?


    就這樣,一夜之間,趙瑾熙的聲譽開始搖搖欲墜,被無數人議論著,懷疑著。


    “……。”


    纖白如玉的手收回,放下了馬車窗幃,外麵百姓的議論聲猶自淺淺入耳。林陌顏絕豔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微笑:“之前聽說趙瑾熙和雲蘿公主訂下婚約,我還在為大殿下擔心,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的結果落幕。”


    “隆平長公主本就是女中豪傑,又是以太子的標準來教育洛熙,從小就為他延請多位名師教導,趙瑾熙跟他沒得比!”冥焰不以為意地道。


    如果是真正的趙瑾熙,或許還有一拚之力,而眼下這個趙瑾熙,骨子裏還是那個以利益和力量為重的訓練生,用陰謀詭計,暗箭傷人還可以,真要站出來,光明正大地比拚,絕非趙洛熙的對手。


    林陌顏嫣然一笑,傾城絕豔:“沒錯!”


    趙瑾熙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她心中自然開心,但美眸看向冥焰時,卻又帶了一抹憂慮。


    “陌顏,你放心,我沒事。”冥焰斜倚著身後的靠枕,眉眼含笑,神情溫柔,但卻略帶一絲疲憊,澄透如琉璃般的眼眸之中,更是會時不時染上血色,宛如琉璃珠中的一抹流虹。


    從前他最長的清醒時間,是十九天。


    但這次,先是和陌顏的婚禮,現在又是困擾他多年的心魔,他絕不甘心讓給蕭夜華,在這種心念之下,他已經清醒了一個月零二十一天。


    相比從前,那些血腥和噩夢,漸漸化作和陌顏的甜蜜新婚,再加上如今身世可能有變,倒不像從前那般,時時刻刻備受折磨。


    不過,雖然心情改變了許多,但終究還是無法入睡,若非他武功超絕,根本無法堅持下來。如今的他,已經無法控製自如地壓製武功,反而要常常運轉內力周天,以對抗身體的疲累,因此,瞳孔顏色才會時而澄透,時而赤紅,變幻莫測。


    林陌顏柔聲道:“你過來,我幫你按壓一下穴道!”


    “嗯。”冥焰立刻點頭,乖順地靠過來。


    林陌顏往旁邊挪了挪,騰出讓他半坐半躺的空間,將冥焰的頭放在大腿上,微微活動了下手指關節,以適中的力道為他按壓著頭上的穴道。


    “現在你的情況好了很多,或許不會再做噩夢了,要不要試一試助眠的藥物?或者針灸?一直這樣強撐著不睡,終究不是辦法,對身體損傷很大。”林陌顏關切地問道。


    無論冥焰武功多高,終究是血肉之身。


    “不。”冥焰聲音低沉,卻很快地道,“這些年來,最令我痛苦的事情,就是我身上所流著的血脈,如今,終於發現有另外的可能,無論如何,我也要追查出真相,否則,我無法釋懷。”


    他很清楚,他能夠撐到現在,很大部分,就是靠著這股心念。


    如果真的入睡,他不敢保證,再次醒來的人還是冥焰。


    “好吧!”林陌顏點頭,倒也能夠理解他的這種心情,不再說這個,而是轉開了話題,“你動作真快,前幾天次才說要把鹿角山買下,如今就已經辦好了手續。”


    如今鹿角山已經劃歸到了她的名下,這次兩人外出,就是為了去查看鹿角山上黃精的情況。


    畢竟,這關係到太後的用藥。


    “那座山本就是荒山,官府白放著也沒用,我願意買,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到這個,冥焰也來了幾分興致,“不過,根據我派出去的人打聽,那座山荒涼是真,但很適合藥材生長,也曾經有采藥人在山上采到名貴的藥材。不過因為地勢險峻,危險性太大,大多數人還是不敢去的。”


    正好陌顏喜愛醫術藥材,送給她正合適。


    林陌顏調侃道:“再險峻的山勢,也攔不住冥域少主的身手啊!”


    “那是自然,所以,陌顏你想要采藥,就多求一求我吧!”冥焰揚眉,毫不客氣地擺出一副大少爺的模樣。


    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林陌顏忍不住給了他一指頭:“給你個棒槌,你還真當真啊!”


    冥焰輕笑,眉眼彎彎。


    兩人正說笑著,忽然林陌顏神色微微一變,伸手撩開窗簾,看向窗外,神情有些凝重,卻又帶了些疑惑。


    “怎麽了?”冥焰問道。


    林陌顏有些不確定地道:“我好像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冥焰警覺地起身,透過陌顏的肩膀,也向外望去,已經過了外城最繁華的商業區,這一片都是宅邸,高樓林立,白牆黑瓦,飛簷勾角,建造得十分富麗堂皇,多半都是富商的住宅,或者內城人家的外宅。


    這種住宅,最講究私密,牆身都極高,防止外人窺探,如今,高高的牆身也遮擋住了兩人的視線,看上去一片平靜,不見絲毫異常。


    林陌顏搖搖頭,“可能是我看錯了。”


    但冥焰知道,陌顏前世在訓練營長大,對於鮮血的觸覺極為敏銳,是錯覺的可能性很小。冥焰揚聲道:“停車!”


    馬車立刻穩穩停下,張祁的聲音從車外傳來:“世子,世子妃,怎麽了?”


    “這座宅邸是誰家的?今天可有什麽事端?”冥焰問道。


    張祁主管南陵王府的情報網,這種問題自然難不倒他,稍加思索便道:“回世子的話,這座府邸是國子監祭酒喬大人所置的一座外宅,景色秀麗,在京城文人名士之中小有名聲。每年喬大人都會設下文宴,宴請一些才子大儒。今年是春闈之年,各地學子集聚京城,因此,聲勢更大。”


    林陌顏心頭一突:“是不是叫作春水宴?”


    “正是,沒想到世子妃也有耳聞。”張祁的聲音裏略微帶了一絲驚訝。


    林陌顏起身,掀起車簾:“我要去看一看。”


    “怎麽了?”冥焰隨之下車,心中奇怪,陌顏對春闈和所謂的文宴都不怎麽感興趣,怎麽會知道春水宴,又如此關切?


    林陌顏邊走邊解釋道:“我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皇宮的典籍庫查東西嗎?上次入宮時,遇到了周姐姐,春水宴就是她跟我提起的,因為她的弟弟周景泰也受到了請帖,今天也會在宴席上。”


    或許真的是她的錯覺,但周景泰在裏麵,而靜雪姐姐又曾經珍而重之地拜托她照看弟弟,如果不進去確定一下無恙,實在無法放心。


    “砰砰砰——”


    一眾人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後門,護衛上前敲門:“有人在嗎?”


    按理說,以南陵王府護衛的內力,足矣直接將聲音傳到正廳,但眾人等了半刻鍾,也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這似乎更驗證了林陌顏的懷疑。


    “撞門!”冥焰下令道。


    護衛退後兩步,隨即飛身上前,一腳踢在黑漆門上,隻聽“卡擦”一聲,傳來木栓斷裂的聲音,半扇門也被踹開,歪歪地掛著,還不停晃動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後門一破,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便隨之溢出,雖然淺淡,卻很清晰。


    眾護衛卻沒有林陌顏那麽敏銳的嗅覺,都望著林陌顏,等待她的吩咐。


    “血腥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林陌顏稍微確定了一下方麵,便指著西側的走廊道。


    兩名護衛搶先,朝著那個地方衝了過去,其餘護衛不知道他們世子如今的芯子是大名鼎鼎的冥域少主,隻以為還是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世子,因此團團地將兩人保護在中間,這才朝著世子妃所指的方向而去。


    冥焰不置可否,隻抓起陌顏的手,將她護在身後。


    順著長廊,穿過一道月亮門,那股血腥味越來越清楚濃鬱,再不需要林陌顏之路,眾人便順著血腥味,穿過兩道庭院,頓時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院落正中是一道小小的噴泉,落下的水匯成涓涓溪流,蜿蜒繞了庭院一周,潺潺東流。兩岸錯落有致地設了幾十個座位,擺著新鮮果蔬,各色茶點,還有幾盆臘梅,水仙,以及早開的迎春花,粉白鵝黃,顏色十分鮮嫩,布置得極為清雅。


    看著情形,這場文宴是效法古人,正在“曲水流觴”。


    但是來宴的賓客,卻橫七豎八地躺在院落四周,生死不明,鮮紅的血從身體下流出,擴散,蔓延,幾乎一地血色,原本清澈的溪水,都被染成了鮮豔的紅色,觸目驚心。


    而最早趕到的兩名南陵王府護衛,正在和一群紅衣人打鬥,兵刃相交的聲音,不絕於耳。


    “把這群人拿下!”冥焰下令道。


    見同伴落於下風,眾護衛早就按捺不住,得了世子的吩咐,立刻便殺了上去。


    原本兩名護衛是以寡敵眾,如今有了支援,卻是恃眾淩寡,很快便將形勢扭轉過來。


    紅衣人節節敗退,南陵王府護衛步步緊逼。


    因為周靜雪的囑托,林陌顏曾經和周景泰見過幾次麵,因此,很快便發現西北角半靠在涼亭邊邊上的周景泰,忙跑了過去,伸手探了探脈搏,發覺還在微微跳動,心下稍安,這才檢查起他周身情況。


    最明顯的,是腹部的一道劍傷,深可見骨,汩汩鮮血仍在不斷地流出。


    好在傷勢雖重,卻沒有傷到內髒,林陌顏鬆了口氣,從荷包之中取出銀針,刺了幾個穴道,稍微抑製住了失血,又從隨身攜帶的藥瓶裏倒出傷藥,小心地敷在他的傷口處。


    這一連串手法下來,原本昏迷的周景泰也恢複了些許意識,費力地睜開眼,認出了來人:“林……。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別胡說!”林陌顏安慰他道,“你忘了我是誰了?神醫趙天一,有我在,要是還讓你死了,那不是砸我招牌嗎?”


    周景泰虛弱地一笑:“沒錯……。為了,林姐姐的招牌……我也不能……。”


    “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林陌顏言簡意賅地道,周景泰的傷勢的確不至於當場喪命,但也頗為沉重,想要治好,需要費不少功夫。


    而且,除了腹部的劍傷,周景泰的左腿也挨了一劍,大概是又撞在了涼亭邊的石階上,腿骨已經折斷,稍加不慎,就有可能落下殘疾。


    就在林陌顏專心救治周景泰時,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涼亭之上。


    劍光如雪,疾如閃電,朝著林陌顏心髒部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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