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被他搖得頭都要暈了,無奈地笑道:“鴻漸,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要哀家賜婚?”


    “昨晚的事情,太後娘娘可知?”林鴻漸神色鄭重地問道。


    太後收斂了笑意:“略有所知。”


    雖然她對幾位皇子的疼愛不如鴻漸等人,但畢竟是她嫡親的孫子,一夜之間,趙昱熙趙銘熙雙雙斃命,還是為了爭權奪勢,怎能令她不傷情?何況,這還勾起了她的一些舊事,越發覺得難受。


    “那娘娘可知道,其實,三殿下並非一切的主謀,他是被栽贓嫁禍的?”林鴻漸說道。


    太後眼睛猛地睜大,震驚地看著林鴻漸:“你說什麽?”


    “真正的幕後黑手,是太子!”林鴻漸將昨晚的事情,以及蕭夜華的猜測大略說了,“別的我不敢打包票,但太子被下藥一事絕對有蹊蹺。他落水的地方,就是我和父親對質的地方,當時他人根本不在。我離開還不到半刻鍾,他卻身中烈性春藥,半浸在湖水之中……根本不可能是三殿下下藥!”


    太後定定地看著他,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昨晚太子被發現的地方,就在她的幼女隆安長公主的宮殿附近,對於那裏,太後十分熟悉,知道那裏隻有一個入口,如果趙瑾熙真的是身中春藥,混混沌沌地找到那裏,跳入湖中,那一定會跟鴻漸撞見!


    既然沒有,那就隻有一個解釋,太子本就藏在院落中的偏房,等到鴻漸離開後,才跳入湖中。這怎麽可能會是一個身中烈性春藥,神智不清的人會做的事?


    趙瑾熙設下這一連串計謀的確很縝密,但就因為太縝密了,隻要有一環出了差錯,就能綿延至整個布局——如果趙瑾熙被下藥一事有蹊蹺,就意味著趙銘熙並未幕後黑手,也就意味著,趙昱熙的死、趙廷熙的死,乃至之前恭王被誣陷謀逆都另有內情……


    太後隻覺得心頭一陣絞痛,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定了定神,才道:“這跟陌顏有什麽關係?”


    “太子盯上了陌顏!昨晚他之所以選擇用春藥,除了想蔑三殿下以外,還想造成既定事實,讓陌顏不得不入東宮!”說到這裏,林鴻漸咬咬牙,雙眸之中滿是痛恨之意。


    他說得簡略,但太後久經世事,自然能夠猜想出趙瑾熙的所謀所想,心中既憤怒又疼痛。


    “最重要的是,父親並非中立,他早就已經投向了趙瑾熙,昨晚甚至成了幫凶,對陌顏下手。所以,陌顏不能再在林府呆了。”提到林詠泉,林鴻漸眸光中閃過一抹哀痛,隨即懇切地看向太後,“如今保護陌顏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陌顏和阿夜盡快成親,永絕後患!”


    太後看著林鴻漸,眼眸酸楚,她自然知道,鴻漸說得很對,但是……


    “這件事你讓哀家想一想!”太後閉上眼,心中痛楚悔愧無限,“放心,這段時間哀家會留陌顏在仁壽宮。趙瑾熙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哀家的地方亂來!”


    林鴻漸有些焦慮地道:“外祖母!趙瑾熙他連陷害恭王叔,殘害親兄弟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如果一時疏忽,讓陌顏受到傷害,再後悔就晚了!”


    “事關重大,哀家總要慎重!”太後深吸一口氣,“你先下去,讓哀家靜一靜!”


    “外祖母!”


    林鴻漸不解地看著太後,陌顏和阿夜本就有婚約,阿夜對陌顏的情意又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趙瑾熙的逼迫,連他這樣愛妹成狂的人都知道,讓陌顏和阿夜盡快成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為什麽太後……會如此猶豫?


    太後揮了揮手,沒有絲毫改變的意圖。


    見她意思堅決,短時間內顯然不會聽從他的勸告,林鴻漸隻能道:“那我先去找陌顏!”臨走時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等到林鴻漸離開大殿,偌大的房間,隻剩太後一人。


    一滴眼淚,從太後眼角溢出,慢慢滴落。


    太後捂著胸口,慢慢睜開眼睛,略帶渾濁的眼眸之中,是無限的痛楚悔恨。


    做錯了吧?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了吧!所以,現在報應來了。


    她所疼愛的孩子們,死的死,傷的傷,一個比一個命途多舛!但如果真是報應,為何不報應在她的身上?為何要牽連這些無辜的孩子們?


    更多的淚水從眼中溢出,太後緊緊抓著疼痛得痙攣成一團的胸口,忍不住悲泣出聲。低沉的嗚咽,在寂靜的大殿之中,絕望而悲涼。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趙嬤嬤的通報聲:“太後娘娘,南陵王世子求見。”


    通稟聲將太後的思緒喚回,她急忙擦了擦臉上的淚,平靜了下情緒,這才開口道:“請他進來。”


    “臣南陵王世子蕭夜華,拜見太後娘娘!”蕭夜華白衣如雪,舉止優雅。


    “平身!”太後勉強擺出一貫的威嚴淡然,問道:“南陵王世子這麽早求見哀家,有什麽事嗎?”


    蕭夜華飛快地掃了眼太後,敏銳如他,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太後神情的異常,若有所思:“看來娘娘已經知道了昨晚所發生的事情,是鴻漸告訴您的嗎?”他進來時,正好遠遠看到了神情焦慮的林鴻漸離開,稍加思索,便猜出了緣由。


    太後猛地抬眼看向他,這個男人,太過敏銳,能夠輕易看透別人的心思,但他自己,卻永遠都是一副冷靜淡然,波瀾不驚的模樣,難以猜度。


    她沒有回答蕭夜華的話,而是重複道:“蕭世子究竟有什麽事?”


    “既然鴻漸已經告知太後娘娘,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蕭夜華臉上沒有慣常的笑容,而是一派鄭重,開門見山道,“我希望娘娘能夠扶助大殿下,助他登上皇位!”


    他很清楚德明帝的性情,也因此更加知道林詠泉所言不錯,就算德明帝知道了趙瑾熙的所作所為,也未必會改立大殿下。而田應璋入宮麵聖後,德明帝並未宣見趙洛熙,也足矣證明他和林詠泉預料得沒錯。


    但是,從打算扶助趙洛熙為帝開始,他就沒有指望過德明帝會成為趙洛熙的助力,他所選擇的,是太後!


    太後原本以為他也是為了陌顏的賜婚而來,聞言不由得一怔,腦海之中甚至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我希望娘娘能夠扶助大殿下,助他登上皇位。”蕭夜華一字一字,清晰地道。


    太後終於凝定心神,深深地看著他,眼眸之中有亮光閃過,隨即化為苦笑,搖搖頭道:“洛熙?他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蕭夜華截斷了她的話,“我知道皇上嫉恨輔國公,所以暗中毒殺了他,我也知道,元太子妃秦氏叛國一案,是她和皇上為了解當時大華的危機,自願犧牲,但是皇上卻違背了諾言,趁機對秦氏下殺手……。所以,即便知道太子的所作所為,皇上也不會改立大殿下。”


    太後驚駭欲絕:“你……”


    “果然,娘娘也對這些事也略有所知。”蕭夜華點點頭,這些年,太後的態度一直都很奇怪,恭王自裁後,她與德明帝的關係更是僵硬幾近破裂,他就懷疑太後知道些什麽。


    “哀家並不知道什麽!”太後斷然搖頭,將臉別到了一邊,強調道,“蕭世子,你這些胡言亂語太過大逆不道,哀家勸你慎言!”


    顯然,到了這個地步,太後還在維護德明帝,不肯透漏絲毫消息。


    蕭夜華並不意外,如果太後有意揭發,這些年來,早該有風聲傳出來。之所以一直風平浪靜,顯然是因為太後還在維護德明帝,畢竟,那是她的親生兒子!


    “不,娘娘知道。”他肯定地道,“身為皇上的親生母親,您看著他長大,對他的性情再清楚不過,不需要任何證據,對於皇上的所作所為,娘娘就能夠猜出一二。”


    太後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相信娘娘和皇上不同,您並不讚同他的所作所為,甚至是反對的。但是,你猜到了,卻沒有追究,而是保持沉默。”蕭夜華揚眉,輕聲道,“娘娘,我說得對嗎?”


    太後依舊沉默著,隻是呼吸漸漸開始急促,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最初的懷疑,應該是輔國公的死。”蕭夜華不緊不慢地道,“我能猜到娘娘當時是怎麽想的,沒有證據,而且事關重大,哪怕隻是猜測,傳揚出去也會毀掉自己的親生兒子。雖然對不起輔國公,對不起隆平長公主,但是,日後可以尋找其它辦法補償……。”


    “再然後是元太子妃秦氏叛國一事,娘娘大概覺得,形勢逼人,若非如此,大華便有亡國之患,元太子妃的犧牲是不得已的。皇上趁此對秦氏下毒手,是皇上不對,您會尋求其他辦法補償……。”


    “再然後是定王之死,雖然是娘娘的親生兒子,雖然娘娘痛徹心扉,但死者已矣,如果揭發的話,娘娘會同時失去另外一個兒子……”


    “再然後,是禹王,是隆安長公主,是嵐湫公主……。為了維護皇上,娘娘一步一步地退讓,失去的越來越多。但正因為退讓得太多,失去得太多,娘娘反而更加輸不起,更加要維護皇上,否則,豈不是意味著之前的那些犧牲都白費了?”


    清冷如冰泉般的聲音在大殿之中不疾不徐地想著,宛如一道寧謐的流水。


    但聽在太後耳中,卻宛如一根繩子,一道一道,將她勒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幾乎無法呼吸。


    “夠了!”太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喝道,“不要再說了!”


    她急促地呼吸著,終於轉過頭,死死地盯著蕭夜華,嘶聲喊道:“你給哀家滾出去!哀家不想看見你!”說著,漸漸有些歇斯底裏,“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尖銳高亢的嘶喊聲,到最後變成了低低的嗚咽。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越來越快,越來越多。


    早在聽鴻漸說趙瑾熙的所作所為時,太後的情緒已經無法平靜了。


    又一次奪嫡之爭,又一次血肉橫飛的骨肉相殘,宛如曆史重演。但是,趙瑾熙比他的父親趙長軒更加心狠手辣,更加迫不及待,一次性地就將所有的對手鏟除幹淨!而這樣一隻狠毒殘忍的狼,還盯上了她心愛的外孫女,連那樣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我可以出去,但是,我想最後問娘娘一句,您究竟要犧牲到什麽地步才會清醒?如今您還有嵐湫公主和陸箴,還有燕離,還有鴻漸和陌顏……等到連這些人都犧牲在皇上和太子對權勢的**之中,等到娘娘一無所有的時候,娘娘再後悔,就晚了!”


    蕭夜華冷清的聲音,從下方清晰地傳來。


    這些話,無疑再一次擊中了太後的心,她淚眼朦朧地轉過頭,模糊的視線中隱約看到,那道純白如雪的身影站起,轉身,朝著門口走去,白衣飄飄,宛如流水。


    就在蕭夜華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太後聽到一道嘶啞的,仿佛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響起:“站住!”


    蕭夜華頓足,慢慢轉過身來。


    “蕭夜華,你真是天底下最出色的說客!”太後苦澀地笑著,“哀家該怎麽做?”


    蕭夜華平靜地道:“娘娘您心裏其實很清楚,從最開始,您就做錯了,如果想要糾正,就得窮根追遠,將一切撥亂反正!一切的開端,是皇上對秦氏的所作所為,那麽現在就將一切撥亂反正,將原本就屬於大殿下的皇位還給他。”


    “哀家怎麽能夠確定,洛熙繼位,就一定會比趙瑾熙好?”太後嘶啞著聲音問道。


    蕭夜華聲音悠遠清虛,宛若來自天外:“誰也無法確定,但我們都能確定,如果讓趙瑾熙繼位,事情隻會越來越糟糕!因為他比皇上更加自私、狠毒,薄涼!”


    太後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來:“就算哀家想幫你也沒有用,皇上不會改立洛熙的!”


    作為德明帝的母親,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德明帝的心胸狹窄,剛愎自用。他用盡手段,做了那麽多殘忍狠毒的事情,才將秦氏的痕跡抹去,絕不可能自打自臉,將大華的江山交給有秦氏血脈的趙洛熙。


    “可是,皇上已經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了!”蕭夜華頭腦清晰地說道,“原本他文有林詠泉、陸箴,武有忠勤侯府,再加上多年的威望,所以說一不二,他不肯立大殿下,誰都沒有辦法。現在林詠泉投向了趙瑾熙,忠勤侯府跟他離心離德,陸箴則是一心為了百姓,並不忠於他這個君,至於威望……。”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太後已經明白。


    恭王謀逆一案,將德明帝殘害手足的嫌疑推到了最高,雖然現在有趙銘熙,表麵看起來還算證據確鑿,但是,朝野之中,卻仍然對心存懷疑,認為這是德明帝為了減輕自己的嫌疑,而推出的替罪羊……。


    在這樣的猜疑下,德明帝的帝王威嚴,還能剩下幾分?


    蕭夜華相信,趙瑾熙布局時,一定已經提前預料到這樣的局麵,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否則,他不會選擇恭王這個敏感的切入點。但現在,這一點也可以為他所用。


    太後定定地看著蕭夜華,再一次被他所震懾。


    最近朝堂風起雲湧,多少人為之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卷入漩渦,粉身碎骨。在這樣的局麵下,每個人都是局中人,但是,蕭夜華卻能夠保持局外人的冷靜,縱觀全局,分析出這一點!這份冷靜,很驚人,但也很可怕!


    太後閉上眼睛,再睜開,越發確定了原本的想法。


    她不能讓陌顏嫁給他,太危險!


    “哀家明白了,無論蕭世子讓哀家做什麽,哀家都會照做,甚至會做得更好,但是,哀家有條件。”太後雙眼盯著他,“哀家可以盡全力配合蕭世子,作為交換,你要和解除和陌顏的婚約!”


    ------題外話------


    莫名的,在這個情節了卡了n久,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反複推敲太後的心理,寫了大概有四五遍~(>_<)~明明這個情節早就想好了,為什麽會這麽卡,這不科學啊!


    說這些不是想解釋什麽,而是想說,如果要拍,請輕拍~頂鍋蓋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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