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


    新年剛過,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時候,殿內卻擺放著各色溫室之中培育出來的鮮花,熊熊的暖爐釋放著完全不屬於寒冬的溫度,將本就馥鬱的花香蒸騰出十二分的芬芳,連原本殿內濃鬱的藥汁味道,都被壓了下去。


    太後半坐半靠著貴妃椅,林陌顏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按摩著周身的穴道。


    精準的辨穴,恰到好處的力道,帶來一種難言的舒適,太後愜意地半眯起眼睛,思緒朦朧,半睡半醒。


    “外祖母,上次您說起嵐湫公主的趣事,才說到一半,趁現在有時間,繼續說給我聽。下次我再見到嵐湫,也好糗她!”林陌顏笑道,清冽的聲音中難得帶了一絲俏皮。


    陌顏和嵐湫都是她疼愛的晚輩,聽到這樣的話,太後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聲音溫厚慈愛:“嵐湫那孩子,仗著受寵,小時候可淘氣得很。有次有個宮女說她的壞話,還被她撞個正著,偏偏那宮女還不承認,非說她聽錯了,故意汙蔑她!”


    “嵐湫那時候很得寵愛,一個宮女也敢這樣放肆?”林陌顏有些好奇。


    太後幽幽地道:“那個宮女是皇後身邊的人。皇後也不說誰對,也不說誰錯,隻說她這個宮女一向本分老實,暗地裏的意思,還是說嵐湫恃寵而驕,想要借她身邊的宮女汙蔑她這個皇後。皇帝也為難,最後事情還是嵐湫處置的。你猜,她怎麽做的?”


    “怎麽做的?”林陌顏不由得追問道。


    太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嵐湫就問那個宮女,你說你沒說過我的壞話?那宮女就說是。嵐湫說這麽說你沒覺得我哪裏不好,你覺得我好。宮女為了擺脫嫌疑,就說公主是天之驕女,聰明美麗。嵐湫說,好啊,那為了證明你的清白,以後每次見到我,你就把這話說一遍,反正是你的心裏話,對吧?”


    林陌顏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個處罰聽起來孩子氣得很,德明帝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偏偏卻又刁鑽得很。


    “皇上和皇後都覺得這是她小孩子,賭氣,也不在意,就答應了。於是那段時間,嵐湫每天都跑去皇後宮裏,請安問好,討茶討點心,每天都要去個十趟八趟。”太後說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說這丫頭是不是賊壞賊壞的?”


    林陌顏隻顧著笑,沒想到嵐湫也有這麽促狹的時候。


    “若是隻有她去還好,若是有別人在,那情形可就有趣了。人人都知道皇後和賢妃不合,那時候正是關係最緊張的時候,偏偏皇後的宮女看到賢妃的女兒,都必須要例行大肆讚美一番,你說那情形多氣人?偏偏皇後還不能把這個宮女替換掉,那不顯得她心裏有鬼嗎?那半年,皇後的臉就沒晴過。”太後搖著頭笑著,忽然間神色又有些黯然。


    曾經的嵐湫,是真正的天之驕女,聰慧大度,又古靈精怪,就像她那個紅顏早逝的女兒隆安一樣,真的是讓人疼到心坎兒裏去。


    可是如今的嵐湫呢?雖然說她如今總算有了歸宿,但畢竟經曆了太多太多……


    看她的神色,林陌顏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忙轉開話題:“沒想到嵐湫小時候這麽愛使壞,還有什麽好玩的?外祖母都告訴我!”


    “沒錯,嵐湫是愛使壞,可是,這個孩子也善良。”太後果然被她轉開了心思,繼續笑著道,“她六歲那年,在禦花園裏玩耍,正好碰到有太監刁難洛熙那個孩子——”


    說到這裏,太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神色又是一片慘痛,有些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我聽說,嵐湫曾經救過一家人的性命,那是怎麽回事?外祖母您說給我聽聽!”林陌顏恍若不覺,笑語嫣然地道,還微微搖了搖太後的肩膀,狀似撒嬌。


    太後終於察覺到異常,這段時間,陌顏經常問她一些從前的事情,尤其是那群孫女孫兒年幼時的情形,她本以為陌顏是好奇,便撿了些有趣的事情說給她聽。而直到這會兒,她才隱約察覺到,陌顏這是在故意引她分神,去想一些開心好玩的舊事。


    對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麽比幼稚可愛的孫輩們的趣事更加能夠安慰她的心靈的?


    “傻孩子!”太後心中既感動,又酸澀,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沒用的。”


    林陌顏知道用意被她看穿,也不遮掩,坦然道:“看來,外祖母也知道,您的病是心病。我醫術再高明,藥灸之力也治不了人心,還是要外祖母釋懷才好。”


    經過這段時間的診治,她發現,太後的病情,除了老年人常有的毛病,以及恭王之死的衝擊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心情鬱積。而從太後之前偶爾流露出的一些言語,她也能夠察覺,太後心中似乎壓著許多事情,無法釋懷,這才使得身體越來越差。


    這次恭王之死,隻是一個引線,將長久以來積壓的問題引爆了而已。


    “傻孩子,人活這一輩子,總要有些事情在心中糾纏不休,無法遺忘,無法釋懷。若事事都能夠輕易釋懷,那這一輩子,也就沒多大意思了。”太後笑著,卻是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幽深。


    林陌顏明白她的意思,隻有在意,才會糾纏,無法遺忘,無法釋懷。若人事事都能夠釋懷,就說明沒什麽事情是他在意的,這樣的人生,自然沒有多大意義。


    尤其,想到蕭夜華的空白,林陌顏更加無法說出勸慰的話語,也無法勸慰。


    “傻孩子!”太後知道她是為自己的身體擔心,拍了拍她的手,“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承擔後果,這是哀家的事,自然也要哀家承擔後果,免不了的。”


    林陌顏知道她心意堅決,無法再勸,也就不再說話了。


    等到例行的按摩結束,見太後有些昏昏欲睡,林陌顏想了想,道:“外祖母,我一直在找幾本孤本的醫術,聽說皇室的典籍庫搜羅萬象,您能不能給我一份手令,好讓我進去找找看?”


    “當然可以。你去找趙嬤嬤,她會給你手令。”太後昏沉地道,揮揮手,狀似睡去。


    然而,等到林陌顏離開,原本閉合的雙眼卻又慢慢地睜開。太後仰視著華麗的穹頂,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情緒在升騰,掙紮,反複……。然後最後,終於歸於一片沉寂,她慢慢地合上雙眼,這次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從趙嬤嬤那裏拿到手令,林陌顏便來到了皇宮西北角的典籍庫。


    這裏可以說是整個大華王朝各種典籍最為齊全的地方,除了市麵上刊行的各種文集之外,能夠搜集的一些珍稀文集的抄錄本,乃至一些千金難求的孤本的謄寫本,都能夠在這裏找到,包括萬象,是許多文人墨客夢寐以求能夠進入的地方。


    因為書籍太多,所以按內容分為十二個庫,林陌顏毫不猶豫地來到了雜集庫的地理文集分類之中。


    她想找的自然不是醫術,而是關於南疆,尤其是蠱毒之術的書。


    早在得知冥焰身中蠱毒時,林陌顏就想要研究蠱毒之術,看是否能夠解了冥焰的蠱毒,讓他能夠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之下,卻不必經受蠱毒發作的痛楚。但是,市麵上的文集,講述南疆的本就很少,提到蠱毒的更少,偶爾有些,卻將蠱毒之術寫得宛如詛咒般奇幻恐怖,顯然是憑空捏造的。


    因此,她才從太後那裏求來手令,進入典籍庫尋找。


    然後找了大半天,卻發現這些地理文集都是關於大華各地的山川地理,風俗民情的,偶爾基本南疆的,卻也隻是講述一些南疆環境惡劣,蠱毒橫行的話,跟她在市麵上找到的那些書好不到哪裏去。


    難道說,就連這典籍庫,都找不到南疆的蠱毒之術嗎?林陌顏又是失望又是焦慮。


    “你要找什麽書?”一道爽朗清和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陌顏轉頭望去,卻見身後書架的對麵,露出一張容色俊朗的臉,溫和爾雅,整個人帶著一股清韻的禪意。隻是,在觸到蘇陌顏的目光時,他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雙目卻湛然生輝,頓時多了幾分剛毅堅挺之意,令人不敢小覷。


    正是久違的大殿下趙洛熙。


    “聽說你回京了,我倒是想去探望你,但是你也知道的,我這個身份很敏感,反而不好跟你多接觸。”趙洛熙灑然道,從書架後麵走出,一身紫色正裝,更顯的貴氣天成,“剛才我看你好像在找什麽書,但是沒找到?能告訴我嗎?”


    林陌顏點點頭:“我想要找南疆的書,尤其是關於蠱毒的書。”


    “南疆,蠱毒。”趙洛熙喃喃道,回想了下,笑道,“那就難怪你找不到了,你找錯地方了。南疆的書都在軍部,不在雜集部。”


    林陌顏一怔:“軍部?”


    “嗯,在大華建國前很長一段時間,南疆和中原的關係都很緊張,尤其之前的夜巫族,曾經潛入中原,大肆抓取活人煉蠱,手段令人發指,因此結下了血仇。所以,當年南陵王掃平南疆,剿滅夜巫族,才會被封為大華唯一的異姓王,要知道,我舅舅秦墨淵也隻是輔國公而已。”


    趙洛熙邊說話,邊輕車熟路地帶她朝軍部那邊走去。


    提到輔國公秦墨淵,他的語氣十分正常,既沒有諱莫如深,也沒有咬牙切齒,隻是很尊敬,以及一點點微不可見的引以為傲。林陌顏不由得默然。


    輔國公驟然過世也好,元太子妃秦書敏謀逆也好,雖然都是證據確鑿,卻又都帶著那麽一絲微妙的疑惑。但無論如何,趙洛熙他身兼秦氏血脈和趙氏血脈,本該是大華王朝血脈最尊貴的人,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如今卻要韜光隱晦,裝出沉迷佛法的模樣,甚至連跟人交往都要格外隱秘……。


    這樣的身世,任誰都不可能釋懷,但他卻並不像一杯背負仇恨和不公長大的人,相反,他眼神清澈,心態樂觀,陽光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孩童般的俏皮。


    而且林陌顏看得出來,他並非偽裝,而是真的如此。


    “你……。不介意嗎?”林陌顏有些遲疑地問道,擔心會觸及他的傷心事。


    趙洛熙卻隻是爽朗一笑,似乎已經習慣麵對這樣的質疑:“你是指我舅舅秦墨淵的驟然亡故,以及我母妃的叛國,還有我這些年的經曆嗎?”說到這些,他神色難免一暗,卻又很快振作起來,“我當然介意,但是,我是隆平姑姑撫養長大的,她跟我說,人這一輩子,不能隻為了仇恨而活,還有很多事情,比仇恨更重要!”


    從他很小開始,隆平長公主帶著他踏遍了大華王朝的萬千河山,也跟他講述了很多事情。


    山川壯麗,河海浩渺,在這些波瀾壯闊的自然景致麵前,很多事情都變得渺小了,卻也讓很多事情變得更為重要。


    “當然,那不意味著,我就成了聖人!應該是我的,別人欠我的,我都會親手討回來!”說到這裏,趙洛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些強硬果敢,即便是微笑,都帶著鐵血氣息。或許他從未經曆戰場廝殺,但是,隱藏在身體裏的秦氏血脈,還是給了他常人所難及的氣場和威懾。


    這樣的人……。


    林陌顏微微一笑,慢慢有些了解,為什麽冥焰能夠和此人相處,甚至結盟。


    “找到了!”趙洛熙輕喊一聲,隨手翻了幾本書,便道,“喏,就是從這個書架開始,往後的九個書架,都是關於南疆的事情,對蠱毒有很詳細的講解和描述。畢竟,和南疆夜巫族開戰,蠱毒是最大的威脅,如果沒有對策,大華的軍隊根本連南疆的邊界都進不去。”


    和其他書架相比,這幾個書架嶄新得多,即便有人定期打掃,這些書籍上麵仍然有一層淺淺的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翻閱。


    “你對書庫很熟悉,這裏麵的書,你都看過了嗎?”看著他熟門熟路的模樣,林陌顏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趙洛熙笑了笑:“典籍庫書籍浩瀚如星,窮盡一生精力也不可能盡讀,何況我才二十二歲,自然更不可能。隻不過,這裏少有人至,守庫的人又是隆平姑姑的親信,所以我在這裏會比較自在,也就多翻看了一些東西。我能這麽快找到你要的書,是因為我在入庫前,先把書目引背了下來,這樣找起書來也方便。”


    原來如此,林陌顏點了點頭,倒是忘了這種大型書庫,都是有書目引,方便查找。


    “真是多謝了。”終於找到想要的東西,林陌顏不由得鬆了口氣,微微一笑,點頭致謝。


    她容貌本就絕豔,這一笑,更是如同一道春風,所過之處,冰煥雪消,萬千鮮花齊齊綻放,夢幻而迷離,宛若仙境。趙洛熙即便早就知道她容顏未損,傾城絕豔,驟然之下,也不由得怔了怔,臉上微微一紅,目光越發柔和起來。


    “你是林相和隆安姑姑的女兒,說起來算是我的表妹呢!”趙洛熙打量著她,“可是,你跟林相不太像,還是更像隆安姑姑多一點。我還隱約記得隆安姑姑的模樣,華貴明豔,昳麗無雙,人也特別溫柔,對我也很好。可惜……”


    林陌顏神色微微一暗,雖然她並未見過那位早逝的母親,但是,如鴻漸所言,那個女子,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卻將活下來的機會讓給了她。


    “對了,說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趙洛熙神色忽然鄭重起來,甚至還帶著一點慌亂,“我好像犯錯了……。之前蕭世子曾經無意中到了我的蘭芷宮,我就跟他說了幾句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猜到我和冥焰結盟了。我發誓,我真的什麽都沒說!”


    林陌顏笑道:“你把跟他的對話告訴我一遍。”


    趙洛熙一字未改地講述了一遍,見林陌顏露出一絲輕笑,還搖了搖頭,不由得追問道:“陌顏,你是不是知道,蕭世子怎麽猜到我和冥焰結盟的事情了?我到底是哪裏說錯話了?”


    “你沒有哪裏說錯話,隻是表情上可能露出了一點破綻。”林陌顏問道,“你推茶給他後,是不是在想,我和蕭夜華有婚約,必將因此觸怒冥焰,如果你給了他那杯茶,會不會被冥焰遷怒?”


    趙洛熙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你和冥焰是同盟,了解冥焰的性情,也知道我和冥焰的事情,碰上跟我有婚約的蕭夜華,以你的性格,會這樣不是很正常嗎?很容易就能夠猜到啊!”林陌顏輕描淡寫地道。


    驚訝於陌顏對人心的猜度後,趙洛熙卻又辯駁道:“你知道這些事情,但是蕭夜華不知道。除非他有讀心術,否則怎麽可能就從這麽一個動作,猜到這麽多?”


    “他不可能讀心,但是,絕對能夠看得出你對他的抗拒。但是,這種抗拒是不合理的,因為你跟他從無交集,更無恩怨,而且,從你推茶給他的動作來看,顯然對他有些好感,卻又很快縮手,顯然是在顧忌什麽。所以他就隨便找個話題,一點一點試探了。”


    以林陌顏對蕭夜華的熟悉,很容易就能夠猜到他的思路。


    “一個動作他就能分析出這麽多嗎?那後來他又是怎麽猜到冥焰的?”趙洛熙依舊不解。


    林陌顏解釋道:“他提到我,提到大婚,隻是試探而已,並不確定,但是,你的反應卻告訴了他真相。當他提到大婚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蕭夜華真的跟我成婚,冥焰一定會殺上門去,蕭夜華大卸八塊,順便血洗南陵王府?是不是覺得,蕭夜華這麽做,簡直是往西天路上送自己一程?”


    “呃……。”趙洛熙的神情,顯然是最好的回答。


    林陌顏笑了笑:“所以你當時一定流露出同情或者其他的情緒,蕭夜華就是這樣確定,你的抗拒是因為他和我的婚約而已。而如今這天底下,最不想這樁婚約履行的人,除了趙瑾熙,就隻有冥焰了。你的身世,注定不可能是為趙瑾熙歎息,那自然就隻有冥焰了。你會歎息,說明你知道我和冥焰的事情,能夠知道這點,你和冥焰的關係自然匪淺,再聯想到你的身世,以及冥域,他自然就猜到你和冥焰結盟了。”


    這一連串的猜想的確順理成章,說出來似乎隻是很合理的猜測。


    但是,能夠通過幾個細微的動作,以及表情,就能夠得出他和冥焰結盟的結論,這份洞察力和思考力,實在太驚人了!趙洛熙早就聽過蕭夜華的名聲,卻還是第一次親身領教他的本事,一時間,心中竟然有一股寒意升起。


    有著這樣可怕的思維,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成了敵人,會怎麽樣?


    “很驚人,也很可怕!”趙洛熙喃喃道。


    林陌顏點點頭,倒是很讚同他的觀點:“蕭夜華本就對人的情緒十分敏銳,又擅長猜度人心,加上思維敏捷,又敢大膽設想,因為總能夠察覺到別人無法察覺的細微破綻,設想到別人無法設想的布局,的確很厲害!”


    若論智謀,在她所見過的人中,蕭夜華當屬第一。


    “可是,陌顏你也很厲害。你隻是聽我說了一遍,就能夠自然而然地分析出蕭夜華推斷過程,這不隻是聰明,你還跟他很熟悉……”趙洛熙有些驚駭地看著她,忽然眉頭又是一皺,“不對,按照你剛才的說法,蕭夜華不但知道冥焰的存在,還知道你和冥焰的關係……。那婚約……。”


    他一時間有些被這種關係繞暈了。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趙洛熙是冥焰的盟友,也是過去數年冥焰唯一可以算是朋友的人,林陌顏不願意拿應付太後的那番話也欺騙他,而且也不可能瞞得過去,畢竟他對冥焰的性情還是有幾分熟悉的。


    “這件事,等到你下次見到冥焰,讓他親口告訴你好了。我隻能說,不會出現血濺婚禮的事情!”林陌顏輕笑道。


    不過也難怪他會這麽胡思亂想,任何一個人站在他的位置上,大概都會這麽想。


    不會血濺婚禮……。讓冥焰親口告訴他……。趙洛熙有些疑惑地看著林陌顏,腦海隱約浮現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想法,他甚至還不能確定那麽想法究竟是什麽,卻已經下意識地知道,這會是一件顛覆他認知的事情。


    趙洛熙想要去捕捉那片刻的思維,卻隻覺得隔著一層迷霧,難以看清。


    “既然陌顏你這樣說,那我就等下次和冥焰見麵了。”既然想不出來,趙洛熙索性不再多想,而是迅速接受了她的話,語氣輕鬆地道,“對了,我聽說你這段時間在打聽趙瑾熙的事情,想要多知道一點關於他的事情,是嗎?”


    “嗯。”林陌顏立刻點點頭,“你知道什麽嗎?”


    趙洛熙搖搖頭:“我和他從小就很少碰麵,我知道的關於他的事情,冥焰都知道。不過,那邊的手劄裏,倒是有他從小到大親手寫的文章,還有下江南後,這些年寫給父皇的請安折、賀禮折。雖然是他親手所寫,但都不是什麽機密的東西。”


    林陌顏點頭表示理解,如果是什麽機密的東西,也不可能放在拿到手令便可以進入的典籍庫。


    但是,她卻偏偏就是需要這種東西,從小到大的文章,可以鑒定趙瑾熙的筆跡,遣詞造句也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我想看看,在哪邊?”林陌顏當機立斷,決定先看這些東西。


    趙洛熙將她帶到堆放皇室子弟手劄的地方:“就是這裏。這一架都是趙瑾熙的東西,從他寫的第一篇字,一直到現在寫的各種折子,不牽扯機密的,基本都在這裏,為將來寫起居注做準備。”


    “你是說,也有他這一年來的折子?其中會不會提到他是否生病,或者重傷之類的消息?”林陌顏心中一動,追問道。


    趙洛熙點點頭:“請安折也就是向父皇請安,然後綜述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諸般狀況,自然也包括生病受傷。不過,這畢竟是公式化的東西,如果他真的私底下做什麽事情,是不可能寫在上麵的!”


    林陌顏本也就不是想要知道什麽私密,她隻想知道,一年前,趙瑾熙是否稱病,或者受傷過。


    按照請安折上標注的時間,蘇陌顏依次拿起那些請安折,展開細看,眉頭頓時微微皺起,隨著看過的折子越多,神情就越發冷凝。


    “……。陽春二月,兒臣不幸感染風寒,月餘方愈。然氣力虛弱,難以提筆,故此次奏折由太子長史代筆,不敬之處,請父皇見諒……。”


    “……。三月初六,病愈,隨仆外出遊覽風光,不幸被人群擠到,右臂受傷。然兒臣隱瞞身份在先,衝撞之人不知者不罪,僅嗬斥遣返。太醫言說,右臂需善加修養,無法書信,依舊由太子長史代筆,父皇見諒……。”


    “……。五月二十三,右臂愈,可習字,然氣力難繼,筆意斷絕,難有先前之韻。太醫言,右臂傷勢過重,許多加練習,方能盡複如前。此折兒臣勉力所寫,字跡鄙陋之處,請父皇多加寬恤……。”


    “……。”


    二月十六,她穿越而來,成為了陌顏。


    同樣在二月份,趙瑾熙告病,之後又右臂受傷,無法寫字,再往後雖然請安折是親筆所寫,字跡也竭力模仿先前的筆鋒,但細微處終究不同。有右臂受傷的鋪墊,別人隻會認為這是傷勢留下的後遺症,但是在,心有懷疑的林陌顏看來,卻並非那麽簡單。


    何況,雖然再往後的字跡與先前越發相似,語氣文筆也竭力模仿,但她曾無數次見煦日提筆寫字,無數次看到他所寫的各種暗號,對他寫字的一些小習慣,以及遣詞造句再熟悉不過,輕易就能看出其中的相似之處。


    沒錯,是他!


    煦日,趙瑾熙就是煦日!


    再回想起在南州時那種特意的感覺,與她最初成為陌顏,離開守心庵時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極為相似,她幾乎可以確定,在她重生後不久,煦日也同樣來到了這個時空,那時候她所感覺到的視線,很可能就是煦日!


    二月十六,同一天,他們兩個人,卻先後重生於這個時空。


    她以為老天爺隻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一個普通人的人生,卻沒有想到,居然還給了她一個與前塵清算的機會。


    煦日!


    趙瑾熙!


    蘇陌顏輕輕地念著這兩個名字,美眸之中,冷芒如冰。


    ※※※


    等到林陌顏從典籍庫出來,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最後的餘暉從西邊天幕輕柔地照了過來,給周遭的花草樹木,亭台樓閣塗上了一層橘黃色的光,溫柔之中帶著些微悲涼。


    穿過禦花園,朝著太後的仁壽宮走去,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一名綠衣宮女邊走邊四下張望,在看到她的時候,忽然目光一亮,朝著林陌顏這邊快捷而不失禮儀的迅速走來。


    “還好奴婢正遇到了林小姐!”綠衣宮女來到近前,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個禮,“林小姐,奴婢名叫幽草,是藤蘿宮紮敏昭儀的貼身侍女。敏昭儀派奴婢前來,請林小姐前往藤蘿宮敘話。”


    林陌顏眉頭微皺:“我並不認識什麽敏昭儀,為何她會請我敘話?”


    “我們昭儀說,隻要給林小姐看了這樣東西,林小姐就會明白了。”幽草神情依舊恭謹,從袖中取出一樣物品,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林陌顏麵前。


    目光觸及那樣東西,林陌顏麵色頓時劇變,抬頭看了幽草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帶路吧!”


    ------題外話------


    本章過度,加上一些應有的鋪墊,從下章開始,開始正式激烈交鋒。


    這段時間因為蝴蝶生病,所以前幾天一直沒有更新,很抱歉。現在好點了,接下來蝴蝶會盡量多更新一點,補之前的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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