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孽女,給我跪下!”吏部尚書閔中誠怒喝道。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兒聰明機敏,和入宮的淑妃不分軒輊,將來一定前途無量,能夠給家族和自己帶來無限榮耀,卻沒想到這次她居然做出這麽一件蠢事。


    “你去算計誰不好,偏去算計林詠泉?”閔中誠指著堂下的女兒,恨鐵不成鋼。


    閔月雅委屈無限地跪倒在地,辯解道:“南陵王世子當著皇上和那麽多人的麵說得斬釘截鐵,除非能夠找到林小姐,否則二十五歲之前絕不成婚。可是女兒怎麽能夠再空等四五年?既然源頭再林府小姐身上,那女兒隻能在林府上下功夫了。”


    誰能想到左相林詠泉那般精明,立時就看出了原委,還那般不留情地當眾戳穿了她?


    閔中誠一怔,神色煩躁。


    蕭夜華出身高貴,聖寵隆盛,本就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選。加上明輝宮宴會上,德明帝說出當年北狄覆滅一事中蕭夜華的功勞後,這位南陵王世子越發炙手可熱。想想能夠在十四五歲時獨自出入北狄邊境,遊說分化北狄各部落,這份能力和心計,該是何等的令人驚歎?


    這種人如果能夠拉攏到他們的陣營,五殿下繼位一事至少多了三分把握。


    偏偏這位南陵王世子看似溫文爾雅,對誰都不曾失卻禮數,卻是滑不留手,對著他明裏暗裏的示好各種裝傻充愣,不是假裝聽不懂,就是直接“病發”,然後一“病”就是好幾個月,打得一手好太極。如果月雅和蕭世子的能夠定下親事,當然是好事。


    但是——


    “就算你這樣想,也該先跟我商量下。”閔中誠歎了口氣,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你可知道林詠泉是什麽人?就敢這麽貿貿然地設計謀算他?”


    聽他話語緩和,閔月雅神情越發委屈:“他是當朝左相,深得皇上寵信,想必能力不凡。可是,誰能想到,他在驚馬那般危機的狀況下還能夠保持冷靜?”


    閔中誠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孩子家的,知道什麽?這位左相,連我都不敢招惹,你膽子不小,居然敢謀算他!”


    有些事情,閔月雅不知道,他卻十分清楚。


    林詠泉原本是輔國公秦墨淵手底下的第一謀臣,素來以智謀百出而聞名,與輔國公一文一武,所向披靡。後來輔國公過世,廢太子妃謀逆,秦氏手下名將或死或逃,無一有好下場,唯獨林詠泉非但沒有出事,反而娶了隆安長公主,步步高升,成為大華王朝的百官之首,而且深得德明帝信任。


    後來他推行新政,得罪了無數權貴,不知道有多少人忌憚痛恨他,明槍暗箭,用盡百般手段,但林詠泉依然穩穩地坐著左相的位置,依然是德明帝手下第一能臣。


    德明帝有多麽薄涼多疑,閔中誠是清楚的,林詠泉能夠做到這些,心機手段必然了得,哪裏是閔月雅能夠算計得了的?


    閔月雅素來得父親寵愛,還是第一次被這般毫不留情地痛斥,眼圈一紅,掉下淚來:“就算女兒計謀淺薄,不比林相睿智。但他也不該當著眾臣的麵說出那些話,讓我連容身之地都沒有。這哪裏是看不起我,這分明是不把父親和淑妃娘娘,還有五殿下表哥放在眼裏。父親,你一定要替我,替閔府出這口氣!”


    “你那些挑撥離間的小兒女把戲,就在我麵前省省吧!”閔中誠不耐煩地道。


    被父親看穿心思,閔月雅一滯,說不出話來。


    閔中誠卻是越想越氣:“你知不知道林詠泉一狀告到了禦前,聽說他差點遇險,皇上大發雷霆,將我好生斥責,如果不是淑妃娘娘和五殿下替我求情,隻怕我吏部尚書的位置都要保不住。我在皇上麵前十多年的體麵,都在這一朝喪盡,還連累了淑妃娘娘和五殿下被罰,全都是因為你的自作聰明!”


    結果這個孽女非但不知道反省,居然還在這裏挑撥這想讓她跟林詠泉鬥!


    閔月雅一怔,心中焦慮:“淑妃娘娘和五殿下隻是給爹求情,怎麽爹沒事,淑妃娘娘和五殿下反而被罰了?”


    “張婕妤遇險,陸箴遇刺,這兩件事皇上一直疑心是淑妃娘娘和五殿下所為,隻是沒有真憑實據,這次剛好娘娘和五殿下為我求情,撞到了槍口上,皇上還不借機發作?”閔中誠皺眉道,心情沉重。淑妃和五殿下是閔家最強的靠山,絕對不能出事,否則閔氏也就徹底倒了。


    閔月雅默然,這兩件事牽扯到的,一個是皇上看重的龍裔,一個是皇上心愛的臣子,也就難怪淑妃娘娘和五殿下會倒黴了。


    “爹……”閔月雅咬咬唇,“您跟我說句實話,這兩件事真的不是淑妃娘娘和五殿下做的嗎?”


    其實就連她都有些疑心,張婕妤是張貴妃的人,她懷有龍裔,張貴妃這一派的勢頭猛增,對淑妃娘娘的威脅越來越大;而五殿下貪汙募捐款,被人舉報到巡城禦史陸箴那裏,五殿下想要收買陸箴,卻被拒絕,這件事她也有所耳聞,之後陸箴就出事了,實在不能不讓人疑心。


    閔中誠怒道:“當然不是。”心情卻更加沉重。


    就連月雅都懷疑是淑妃娘娘和五殿下,也就難怪德明帝心存懷疑了。這兩人,一個懷中皇上看重的龍裔,一個是皇上寵信的能臣,皇上豈能不震怒?又豈能不對淑妃娘娘和閔氏起忌憚之心?這招栽贓嫁禍不可謂不狠毒。


    隻可恨他找不到證據,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背下這個巨大的黑鍋。


    周府壽宴、張婕妤遇險,陸箴遇刺,南疆太子莫名死在牢中……這段時間事端頻出,德明帝本就窩著一團火,偏偏月雅不知輕重,在這時候謀算林詠泉,還被當場揭穿,自然就成德明帝怒火的發泄口。


    “皇上既然說我教女不嚴,這件事我就得給出個交代,從今天開始,你就呆在自己院子裏,不要再出來了,等事件平息之後再說!”閔中誠厲聲道,又是恨恨地瞪了閔月雅一眼。


    閔月雅一怔,隨即焦慮起來,這是要將她禁足嗎?


    “爹,您不能這麽做。如果我被禁足,豈不是坐實了我為了嫁南陵王世子,謀算林相的事情嗎?以後我的顏麵往哪擱?再說,禁足這麽久,保不定就有別的狐媚女子誘惑南陵王世子,到時候我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閔月雅哀求地道,“爹,您就想想辦法,幫我把這件事壓下去把!”


    閔中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月雅,林詠泉當著那麽多人得麵揭穿整件事,皇上雷霆震怒,難道你以為事情還能遮掩得住嗎?如今整個閔府都要成京城的笑柄了,你還想保住自己的名聲?真是異想天開!”


    以前他還以為這個女兒是個聰明,沒想到居然這般愚蠢!


    被林詠泉當眾揭穿的時候,閔月雅就知道自己必將聲譽掃地,但卻還抱著一線希望,如今被閔中誠徹底毀掉,不由得渾身一軟,癱倒在地上。


    忽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忙央求道:“爹,您想想辦法,讓我跟南陵王世子見一麵好不好?隻要南陵王世子肯娶我,肯給我個交代,這件事就能變成一段佳話,我和閔府的聲譽都能保住,還能拉攏到南陵王世子!”


    而南陵王世子那般溫柔,如果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對他的一片癡心,或許會被她感動也說不定啊!


    然而,閔中誠的話卻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希冀。


    “你省省吧!早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南陵王世子就‘病發’,到溫泉山莊養病去了,誰也不見!”閔中誠沒好氣地道,她以為他沒想過嗎?可恨蕭夜華最是狡猾,絲毫都不給他機會,偏他又有“痼疾”在身,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


    ※※※


    此時,蕭夜華的確是在溫泉山莊,不過,他並沒有在養病,更加不是“誰都不見”。


    相反,此時此刻,他的麵前就有兩位客人。


    “蘇三小姐,其實你就是趙天一趙大夫吧?”燕宇望著眼前麵戴輕紗的少女,百感交集。他本就有所懷疑,上次雲蘿公主被殺一案中,在漁家找到重傷的阿離,蘇三小姐毫不猶豫地為他施針治療,更是徹底驗證了他的猜測,果然,她和趙天一是同一人!


    蘇陌顏點點頭:“阿離還好嗎?”


    她當然知道為阿離診治會暴露她的身份,但阿離當時的情形也十分危險,她不能為了遮掩身份而拖延救治的時間。


    “還在養傷。”燕宇輕聲道,阿離的傷雖然沒有致命,但傷得非常嚴重,必須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才行。


    燕宇欲言又止,“這麽說,你臉上的傷也是假的了?你就不覺得可惜嗎?”而作為“董小姐”身份出現的,才是她身為女子真正的容顏,正如蕭夜華所說的,卿豔獨絕,舉世無雙。這樣絕世的容貌,卻被疤痕覆蓋,讓所有人都認為她因為毀容而容顏醜陋,身為女子,卻能有這番決斷,實在令人驚訝。


    蘇陌顏摸了摸臉上的傷疤:“其實,我覺得有這些疤痕反而更加自在。”原本的容貌太過華豔,無論到哪裏都會是人群的焦點,行事很不方便。


    “原來你真的是趙大夫,我曾經懷疑過,可是又覺得不太可能,沒想到……”燕宇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又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愚鈍。其實蘇陌顏的氣質與趙天一非常像,有著凜若冰雪般的冰冷氣質,尤其是那雙眼睛,澄澈剔透,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滿天星辰都散落在她的眼眸之中。


    隻不過,趙天一的氣質更加冰冷一些,而蘇陌顏則多了幾分女子的溫婉。


    “……”蕭夜華靜靜地看著這個死乞白賴地要見他,見了他之後卻連一句話都沒說,反而跟蘇陌顏說個沒完的忠勤侯世子,尤其看到他看蘇陌顏的眼光,冷哼一聲,眼眸微眯。他早就猜到燕宇對蘇陌顏有些小心思,果不其然,看來他要對付的人又要多一個了。


    不過,眼下的情況,他是應該先聯合燕宇滅了冥焰呢,還是應該先滅了燕宇,再來專心對付冥焰?蕭夜華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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