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摘麵紗,便不得不鬆了蘇陌顏的手。


    蘇陌顏左手一得自由,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後一推,咬牙切齒地道:“這次世子又要教我什麽道理?需要這樣親力親為?”


    美眸中燃燒著熊熊火焰,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燒成灰燼。


    望著那雙如此鮮活,明亮的眼睛,蕭夜華有了片刻的失神,燦若琉璃的眼眸凝視著她,一時間竟忘了原本要做什麽。


    兩人糾纏這片刻,護衛們早已經將扶穩翻倒的車身,關切地詢問道:“世子,您沒事吧?”說話間便要進來。


    眼看蕭夜華的護衛就要打開車門進來,蘇陌顏心頭大急,用力掙了掙,急道:“蕭夜華,快放開我,你想讓眾人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嗎?”雖然說大話王朝風氣開放,但她和蕭夜華如今姿勢這般曖昧,要是被眾人發現,她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倒是無所謂。”蕭夜華悠悠笑道。


    這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死變態!蘇陌顏恨得隻磨牙,低聲惡狠狠地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想讓我放手也行,待會兒讓我上你的馬車。”蕭夜華微笑著提出條件。


    蘇陌顏急欲脫身,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深深地凝視著她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眸,蕭夜華微笑不語,不急不緩地鬆開了手,蘇陌顏立時往後一縮,和他拉開了距離。蕭夜華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忽然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猛地拉向一邊,自己卻護在了側麵。蘇陌顏以為他要反悔,心頭大惱,正要說話,光線一亮,護衛們已經拉開了馬車的帷幕。


    看到蕭夜華額頭上的傷口和鮮血,護衛們麵色一變,齊齊跪下請罪:“屬下保護不力,令世子受傷,請世子降罪!”


    “起來吧,這次不怪你們。”蕭夜華“虛弱”地道,卻仍然“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站起身來,似乎有些眩暈,幸虧旁邊的護衛及時扶住,他這才站穩身體,關切地向馬車內問道,“蘇三小姐,你沒受傷吧?”


    該死的男人,又開始裝模作樣!


    蘇陌顏磨牙,竭力讓聲音平靜:“沒有。”


    “我雖然為了救你而受傷,不過我畢竟是男子,不比你們女子那麽嬌弱,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蕭夜華溫柔地安慰道,伸手撫了撫額頭的傷口,神色似乎有些痛楚,隨即忍耐了下去,向車內的蘇陌顏伸出了手,顯然想要拉她出來。


    為了救她而受傷?這個男人真敢胡扯!


    蘇陌顏很有一種砍斷那隻手的衝動,卻知道絕不可行,忍著道:“多謝世子好意,不過我還能自己站起來。”說著,沒有理會那隻手,自行從馬車裏走出。


    蕭夜華微微一笑,也未計較。


    蘇陌顏無事,蕭夜華受傷,再加上這番對答,眾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車身翻倒時,蕭夜華為了保護蘇陌顏而受傷他是南陵王世子,蘇陌顏卻隻是侍郎府庶女,兩人身份天差地別,南陵王世子居然為了救她而受傷,卻保護得蘇陌顏無恙,果然不愧是眾人傳頌的謫仙,溫柔慈愛,普救眾生!


    一時間,眾人眼眸裏都是讚賞豔羨之意,尤其是經過的女子,恨不得被救的人是自己才好。


    蘇陌顏氣結,頂著謫仙的名聲,果然很好騙人!


    似乎察覺到了蘇陌顏的憤懣,蕭夜華又是微微一笑,目光朝她的馬車示意,意思很明顯,他要上她的馬車!


    蘇陌顏若無其事地將頭轉到一邊,剛才在馬車裏被你鉗製,我是不想眾人誤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麽曖昧,這才答應的。如今警報已經解除,誰搭理你?大庭廣眾之下,你若再像馬車裏那般卑鄙無恥,我看你謫仙的名聲要怎麽辦?


    果然,這女人一下馬車就想耍賴!


    你以為你這樣就能逃掉?本世子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到!


    早在馬車裏,看著蘇陌顏的眼睛時,蕭夜華就猜到她可能會耍賴,也早就想到了對策,因此不急不躁,轉頭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馬車會出現意外?這裏是鬧市,人潮往來,你就不能小心點嗎?幸好這次隻有本世子受傷,若再傷到別人,本世子於心何安?何況,這可是禦賜的馬車,稍有差池,就連本世子都要受責,如今卻毀損成這樣!兩罪並罰,李忠你可知罪?”


    聞言,眾人再度讚歎。


    若是換了別的權貴,當街縱馬是常有的事兒,別說傷人,就算撞死了人也未必會放在心上,有多人能夠像南陵王世子這般,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別人受傷?而且出事先歸咎於自己這一方,涵養氣度都非常人所能及,果然不愧是南陵王世子。


    蘇陌顏站在一邊,麻木地看著蕭夜華表演,已經無力再說什麽了。


    南陵王府車夫李忠答道:“回稟世子,是蘇三小姐的馬車撞上了我們的馬車,才會出現意外的。”


    早在得知是南陵王世子的時候,蘇德就嚇得魂不附體了,這樣尊貴的人物,他怎麽得罪的起來?何況他撞上的還是禦賜的馬車!這時候聞言,蘇德急忙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道:“世子恕罪,是左相的獨子林公子邀我家三小姐過府學琴,小的急於送三小姐去林府,不知怎麽就……。世子恕罪!世子恕罪!”


    他也不知道意外是怎麽發生的,但撞到禦賜的馬車是不爭的事實,南陵王世子受傷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特意提到林鴻漸,希望南陵王世子能看在左相之子的麵上,從輕發落。


    “原來是這樣,你可知罪?”蕭夜華收斂起笑意,責怪道。


    蘇德自知闖了大禍,隻不住地磕頭:“小的知錯,還請世子恕罪!”


    明明這一切都是蕭夜華設計的,蘇德駕的馬車會撞上南陵王府的馬車絕對也不是意外。可就算如此,在眾人眼裏,卻都看到是她的馬車撞上了南陵王府的馬車,而且還是禦賜的,就連蘇德都承認是自己的過錯。如果她這個主人再不出麵,隻怕少不得一個冷漠無情,讓下人頂罪的罪名了!


    該死的蕭夜華,愛裝模作樣的死變態!


    蘇陌顏歎了口氣,福身道:“是我管教不嚴,以至於讓下人出了這種差錯,世子若要降罪,陌顏願一力擔當。”


    “算了,蘇三小姐是我的知己,看在她的麵上,也看在你並非故意的份上,這一次本世子就饒了你。以後萬不可如此魯莽!”見蘇陌顏說話,蕭夜華微微一笑,便輕輕將事情揭過。


    蘇德沒想到居然能夠這麽容易脫身,欣喜若狂:“多謝世子,多謝世子!”


    旁邊有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卻憂心道:“世子,這輛馬車是禦賜的,貴重無比,整個大華王朝也隻有兩輛而已,您今日也是第一次用,如今毀損成這樣,皇上那裏要如何交代?”


    蘇德這才想起還有禦賜馬車一事,心又懸了起來。


    “張伯,算了,本世子說過要饒了他,怎能出爾反爾?再說也是我不好,若我今日不命人駕這輛馬車出來,也不會有這場事端。馬車的事情,我自會想辦法給皇上一個交代,就算皇上要責怪,我擔下便是,畢竟馬車是在我的手裏毀損的。”蕭夜華歎了口氣,似乎很為毀損禦賜之物而擔憂,隨即又道,“不過,我這會兒有急事要去左相府,如今馬車毀損,這該怎麽辦?這會兒再回南陵王府駕車過來也來不及了。”


    說著,一副神態焦慮的模樣,似乎有著十萬火急的要事。


    張伯看了看蘇府的馬車,眼睛一亮,道:“剛才蘇府的車夫不是說了嗎?他們也要去左相府!不如世子先搭乘蘇三小姐的馬車過去吧?反正馬車這麽大,又隻有蘇三小姐一人,位置足夠了。”


    “對啊!”蕭夜華擊掌道,隨即看了眼蘇陌顏,有些遲疑地道,“不過,不知道蘇三小姐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眾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蘇陌顏身上。


    “……。方便,怎麽會不方便呢?世子能夠搭乘我的馬車,是我的榮幸!”蘇陌顏眉眼彎彎,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絲可疑的殺氣。她敢說不方便嗎?眾目睽睽之下,她的馬車撞了南陵王府的馬車,還是禦賜的馬車,南陵王世子還為了救她而受傷,結果,“大度”的南陵王世子什麽都沒計較,連毀損禦賜之物都一力擔當,如今隻是想要搭乘她的馬車去林府,她能不方便嗎?


    這種情況她要是敢拒絕,囂張跋扈,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等等名聲絕對會加諸在她身上。


    再看看周圍人的眼光,隻要她敢遲疑片刻,這些人絕對能夠活剝了她!


    自私陰險狠毒虛偽狡詐卑鄙無恥……蘇陌顏默默地在心裏搜索著所知道的惡劣品德詞匯,臉上卻掛著笑容,對著蕭夜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世子請。”


    “叨擾蘇三小姐了。”蕭夜華笑容迷人。


    蘇陌顏聲音甜美恭敬:“世子太謙虛了,比起世子的寬容大度,過往不究,我這算什麽呢?”


    看出她的言不由衷,蕭夜華臉上的笑意更深,緩步上了蘇府的馬車。


    蕭夜華性喜幽靜,乘坐馬車從來都是一人獨坐,不許別人在旁邊伺候,本以為蘇陌顏也是如此,馬車上二人便可以獨處,誰知道卻多了一個染畫。而且看蘇陌顏的模樣,完全沒有讓染畫出去的打算,蕭夜華眉頭微蹙。有外人在,很多話就不好說,那他今天這番精心設計豈不是都白費了?


    輕輕咳嗽一聲,將蘇陌顏的目光引過來,蕭夜華看了看染畫,又看了看外麵,示意她讓染畫出去。


    “世子,您還不是感染風寒了?”蘇陌顏狀似關切地道。


    她又不傻,怎麽可能讓染畫出去,然後跟他這樣卑鄙無恥虛偽狡詐的死變態獨處?


    這是逼得他非要自己想辦法嗎?蕭夜華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某人還沒有吸取教訓!好在這個丫鬟看起來很單純,應該很好騙……。


    “哎喲——”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蕭夜華卻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蘇陌顏的懷中,隨即掙紮著起身,歉意道:“蘇三小姐,真是抱歉,我覺得有些頭暈,一時沒撐住。”話音未落,似乎手臂無力支撐,一軟,身體又倒了下去。


    他剛從馬車裏出來時站立不穩的模樣,眾人都看在眼裏,尤其看著他額頭血跡斑斑的傷口,染畫心中擔憂,道:“世子受了傷,還是傷在額頭,難免會虛弱些,不如躺下來好好休息吧?”


    “還是算了吧!馬車雖然寬敞,但是能坐的位置有限,若是我躺下來,難免會和三小姐挨得太近,有損她的清譽,我撐會兒就好,沒事的。”蕭夜華很“君子”地笑道。


    這倒也是,世子一躺下,就要占兩邊的位置,和小姐不是挨得太近,而是根本就靠在小姐身上。雖然說世子很好,小姐畢竟毀容了,又隻是蘇府的庶女,南陵王府不可能接受小姐作世子妃,但如果是妾室的話,也太委屈小姐了,還是保持距離為妙!但南陵王世子如今受傷,如果有什麽意外,蘇府也好,小姐也好,都脫不了關係……


    染畫想著,讓出了自己的位置,道:“小姐,你坐我這裏,把位置騰出來給世子休息,我出去好了。”


    說著,起身出了馬車。


    “……南陵王世子好手段!”蘇陌顏暗自磨牙。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腹黑到了變態的地步!


    蕭夜華微微一笑:“陌顏謬讚了。”說著,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若不是陌顏你出爾反爾,又這般不解風情,我也不必這樣勞心勞力。唉,傷口好像又疼了,陌顏不幫我包紮下嗎?”


    蘇陌顏微笑道:“你猜,我會不會為你包紮?”


    “好吧,既然陌顏不肯為我包紮,那我就隻好頂著這樣的傷口繼續招搖,若是有人問起,我會替陌顏保密,不過剛才看到的眾人就未必了。若是傷口感染,愈合不好,留下傷疤,再讓京城眾人之中,他們心目中的完美謫仙,是因為蘇府三小姐而受傷,還留了疤,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蕭夜華神情無辜,“我記得,之前再某件酒樓吃飯,酒樓老板對我不太恭敬,我當然不會跟他計較,一笑離開,但隨後便有人蜂擁而至,把酒樓砸了。我沒事尚且如此,若是真留了傷疤……。唉!”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似乎對即將發生的惡*件感到極為遺憾。


    “……”蘇陌顏瞪著他,一言不發。


    蕭夜華也不著急,就這麽笑悠悠地等著,眉眼含笑,姿態閑雅。


    許久,蘇陌顏深吸一口氣,認栽了。


    一般大戶人家出門,為了防止意外,馬車暗箱裏都放的有金瘡藥、紗布以及常用藥材。蘇陌顏取出,用稀釋過的清酒清洗過傷口,撒上金瘡藥,用紗布包紮好。想到這男人的可惡可恨,包紮時忍不住壞心地狠狠戳了他的傷口好幾下,權當出氣。


    蕭夜華不防,痛呼出聲,卻出奇地沒有說什麽,也沒再耍手段,慢慢閉上眼,遮住了琉璃色眼眸中的一切情緒。


    處理傷口這種事情,蘇陌顏駕輕就熟,很快就包紮好了。


    蕭夜華睜開眼睛,瞳眸裏閃過一抹異色:“你處理傷口很熟練?懂醫術?”


    “不知道算不算懂。”蘇陌顏心中一跳,知道這個男人心思縝密機敏,不容易糊弄,裝作漫不經心地道,“從前我和姨娘住在寒梅院,總有奴仆欺負我們,我和姨娘經常受傷,彼此互相包紮,次數多了就熟練了。那些人……什麽事情都做,還在姨娘的湯藥裏加入絕育藥材,好在發現得及時……。不過,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發現白蓮庵的異常,說不定早就被當做邪靈燒死了。所以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是趙天一的身份絕不能曝光,不然以這個男人的卑鄙無恥,還不知道會做什麽。


    但是之前白蓮庵的事情,卻已經透漏出她懂得藥材,正好趁這個機會加以補救。好在她這辦法話半真半假,就算蕭夜華去查,應該也不會懷疑。


    蕭夜華凝視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倒是想到另外一件事,蘇陌顏心中微微一緊,轉開話題道:“好了,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人,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可以直說了嗎?”


    一言提醒了蕭夜華,他微微一笑,恢複謫仙姿態:“無事。”


    “無事?你猜,我會不會相信?”蘇陌顏挑眉道。她精研醫毒,為他清洗傷口的時候當然注意到了受傷程度,畢竟,就算是自己設計的,車輪被撞飛的那一霎,還是很危險,當時他的頭應該是撞到了馬車車壁,傷勢不輕,這也更讓她心驚,這男人對自己下手都這麽狠,果然是個變態!


    毀損禦賜馬車,自己受重傷,上演一出苦肉計,要說無事,鬼才會信!


    蕭夜華淺淺一笑,風華無雙:“不過是一次小預演罷了。”


    “小預演?什麽意思?”蘇陌顏問道,不知為何,心底又冒出一股很不祥的預感。


    蕭夜華卻沒有直接作答,而是笑意悠然地道:“我記得,在名膳居,我曾經說過,隻要你能說對五件關於我的事情,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答應。聽說這段時間,蘇府變故甚多,可是陌顏你除了名膳居那一次,卻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呢!”


    “有勞世子掛心,這段時間府內的變故,我還能應付得來。”蘇陌顏警戒地道,不知道他為何提起此事。


    蕭夜華唇角彎彎:“所以嘍,你不來找我,我就隻好來找你了。”


    “……。什麽意思?”蘇陌顏麵容僵硬。


    蕭夜華撫著受傷的地方,歎了口氣,很是百無聊賴地道:“你不來找我幫忙,就不會猜我的謎語;你不猜我的謎語,我就很無聊。陌顏你這麽聰明,周圍的變故你都能應付,當然不需要我幫忙,所以我隻好自己製造點事端,讓你無法應付,然後來找我幫忙,我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蘇陌顏當然不會被他這番話繞暈,但是卻被他這種強大的邏輯震住了。


    “所以,陌顏,你選擇下吧!要麽你來找我,回答關於我的謎題,然後我們一起對付你的敵人;要麽我去找你,專心為你製造難題,然後你再求我幫忙,還是要解答我的謎題,然後相安無事。我是無所謂了,反正我蠻無聊的,不過,”蕭夜華悠悠而笑,“對陌顏你來說,我覺得前者比較劃算,你說呢?”


    蘇陌顏深吸一口氣,很想說些什麽抒發心中的感受,卻發現竟然無話可說。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居然還有蕭夜華這種變態,逼著她來求他幫忙,目的就是為了猜謎語?這男人是有喜歡猜謎語啊?不對,應該說這男人是有多變態啊?


    “當然了,為了幫助陌顏你理解兩者之間的差別,總要兩條路都讓陌顏你試試才公道。關於前者,你可以參考白蓮庵一案;關於後者,可以參考今天的事情。”蕭夜華淺笑溫文,仿佛絲毫也沒察覺到自己的話語有什麽不妥,聲音溫柔至極,“不過,有件事我要提醒陌顏,今天隻是一場小預演,所以我手下留情,隻當是個無傷大雅的笑話,若是你真選擇後者,我可是會很心狠手辣的。如果到時候不小心誤傷了誰,比如說剛剛出去的那個丫鬟,或者蘇府的某位姨娘,陌顏你要多多體諒才好!”


    “……”


    蘇陌顏就那麽盯著他,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毀損禦賜馬車,這如果是個無傷大雅的笑話,那要是真認真起來,會怎麽樣?


    如果隻是她自己,不管蕭夜華有多厲害,她也不畏懼和他鬥到底,但他提到染畫和趙姨娘,卻是準確地抓住了她的軟肋。染畫單純,趙姨娘軟弱,蕭夜華貴為南陵王世子,人又陰險卑鄙,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她們萬劫不複。而她,是絕不可能讓她們因為她而遇險的。


    “你不覺得這樣很卑鄙嗎?”蘇陌顏問道。


    蕭夜華歎了口氣,一副被逼無奈的模樣:“覺得呀,可是沒辦法。我當個高尚的君子,陌顏你也不會來找我幫忙,不會猜我的謎題。既然高尚的君子行不通,隻好當個卑鄙的小人了。”


    猜謎隻是個借口,想讓她把他多放在心上,多關注他。可是,這位倒好,幹脆利落地將蘇府的事情解決了,毫無他用武之地,計劃才第一步就卡殼了。沒辦法,他隻好自力更生了。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蘇陌顏隻能恨恨地道,“以後多多勞煩世子了。”


    這就等於選擇前者了。


    達到目的,蕭夜華笑得像隻偷到雞的狐狸:“好說好說。”如果陌顏真的跟他撕破臉,非要選後者,他其實也有點為難。他當然不會把染畫和趙姨娘的性命放在心上,但若真傷了她們,蘇陌顏大概是視他如仇敵,那可不是他的目的,好在她選了前者。


    不過這也證明,染畫和趙姨娘在她心中有著怎樣的地位……


    想到這裏,蕭夜華眼眸中似乎多了些什麽,幽深晦暗。


    見他心神似乎被轉開,蘇陌顏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被他壓倒時,這個男人曾經想要伸手去揭她的麵紗。蕭夜華不會無緣無故地對她的麵紗感興趣,難道察覺到什麽異常了嗎?若是被他看穿她容貌已經恢複,說不定就能聯想到趙天一身上,她要更小心才是。


    轉眼間,馬車已經到了林府。


    林鴻漸接到通稟,得知蘇陌顏過來,立刻迎了出來,先將她上下打量一番,見她氣色極好,微微放心這才笑道:“陌顏你來了!我已經備好了琴,你可以先試試音,看你喜不喜歡。”神情溫和關切,令人心生暖意。


    沒想到林鴻漸竟然如此上心,蘇陌顏反而有點愧意,道:“麻煩林公子了。”


    “沒什麽的。”林鴻漸溫然笑道。


    蘇陌顏進了林府,蕭夜華自然跟了上去,他和林鴻漸相熟,林府也來過許多次,自然不陌生。


    沒想到,林鴻漸卻伸手攔住了他,搖頭道:“陌顏可以進,阿夜你不行。”


    “為何?”蕭夜華沒想到會被攔住,有些驚訝,卻仍然保持著完美的笑意,靜靜地審視著林鴻漸。


    林鴻漸正色道:“避嫌。”


    “避嫌?”蕭夜華還以為林鴻漸說的是他和蘇陌顏,挑挑眉,微笑道,“鴻漸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老古板了?居然也在意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再說,你不許我進,說要避嫌,你和蘇三小姐獨自相對,又算怎麽回事?正應該請我進去才更能避嫌吧?”


    林鴻漸一本正經地道:“我說的不是你和陌顏要避嫌,是我和你要避嫌。”


    “……”蕭夜華朗眉一挑,隱約想到了些什麽,眸光慢慢凝定。


    林鴻漸忍著笑道:“之前京城傳言,說你暗中愛慕我,我本當做是流言,沒放在心上。畢竟,像阿夜你這樣風姿卓越的人,怎麽可能會有斷袖之癖?可是,聽說前段時間,在忠勤侯府門前,有位美少年當眾像阿夜你表白,深情無限,我就不得不懷疑阿夜你是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了。所以,在謠言平息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我清譽事小,阿夜你謫仙的名聲若因此受損,我豈不是罪過大了?”


    果然,又是那個趙天一!


    “撲哧——”旁邊的蘇陌顏忍不住,笑了出來。


    “居然還有這麽回事?”這件事的經過始末,蘇陌顏自然心知肚明,卻故意假裝是初次聽聞,向林鴻漸打聽詳細經過,又拱手道,“南陵王世子魅力無限,佩服佩服!”終於覺得方才所受的憋屈散了些。


    蕭夜華笑容依舊:“鴻漸你居然也會開玩笑,倒是難得。”


    “誰和你開玩笑了?我說要避嫌就是要避嫌,今天不許你進林府!”林鴻漸神情鄭重,分不清楚是認真的,還是隻是在打趣蕭夜華。但看他的架勢,大有讓護衛關門,將蕭夜華擋在外麵的意思。


    蕭夜華溫和依舊,沉默片刻道:“鴻漸別鬧了,我有正事。”說著,撫上受傷的額頭,神情痛楚。


    “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受傷了?”林鴻漸這才注意到他頭上包裹著紗布,對朋友的關心終於勝過其他,顧不得再開玩笑,關切地問道。


    蕭夜華瞟了眼在旁邊看熱鬧的蘇陌顏,歎道:“隻是來的路上出了點小意外,不礙事。”隨即歎了口氣,苦笑道,“這倒沒什麽,問題是,皇上賞賜給我的馬車徹底毀了。我如今心裏正忐忑,不知道要如何向皇上交代,所以想來找鴻漸你商量商量。”


    “你說的該不會是那輛黃玉頂蟠龍九柱的禦賜馬車把?”這下林鴻漸也有些變色,“整個大華王朝,那輛馬車也隻有兩輛,一輛先皇賞賜給了大姨母隆平長公主,另一輛皇上就賞賜給了你。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把這樣貴重的馬車毀損了?”想到蕭夜華先前那一眼,再想想他和蘇陌顏乘坐一輛馬車而來,心念電轉,失聲道:“不會是和陌顏的馬車撞上了吧?”


    沒想到這輛馬車居然這樣貴重,蘇陌顏也有些失色。


    這男人下手太狠了吧?


    蕭夜華聳聳肩:“反正已經毀了,再追究這些也沒意思,倒不如想想要如何善後吧?”


    聽到事關蘇陌顏,林鴻漸也有些急了,顧不得其他:“先進府再說吧!”


    蕭夜華唇角揚起一抹笑意,他早說了,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林鴻漸不是不讓他進府嗎?這下他不是還是進來了?隻是……依照林鴻漸的性格,未必會如此擔憂,似乎是因為牽扯到了蘇陌顏。而且,聽說在白蓮庵裏,林鴻漸對蘇陌顏就格外特別,居然讓她隨他學琴,這次還特意下帖子邀她過府……


    林鴻漸性格有些淡泊,他還真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


    林府是德明帝賞賜給左相林詠泉的宅邸,占地數百畝,恢弘大氣,卻又不失精致小巧,假山流水,曲院回廊,草木欣欣向榮,一派繁華富貴景象。但林詠泉是平民出身,父母兄弟都死於戰亂,妻子隆安長公主又早逝,隻有林詠泉和林鴻漸兩位主人。


    林詠泉身為左相,加封太傅,位高權重,公務繁忙,極少在府,偌大的府邸,便隻剩下林鴻漸一人。他又性格古怪,不愛與人相交,這府邸便難免有些寂寥之意。難得今日有客人來訪,還一來就是兩位,頓時為林府平添幾許生機。


    “我們去尋夢園說話吧!可惜今年有些晚了,桃花都謝了,明年三月要再邀你來賞桃花,美不勝收。”林鴻漸在前麵領路,邊問,“對了,陌顏,你喜歡桃花嗎?”


    蘇陌顏一怔,對她來說,看到花卉,最先想起的是它們的藥用價值,僅此而已。


    “我對花草不是很感興趣,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她沉默了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神迷蒙如果籠上一層星霧紗,神秘,朦朧,如夢如幻,使得本就美麗的眸子越發動人,“我想,我喜歡玫瑰花吧!”


    蕭夜華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轉開話題:“鴻漸你居然肯帶人去尋夢園,真是難得。”


    “那裏風景最美,難得陌顏來,我當然要帶她去最好的地方。”林鴻漸含笑道,就憑她叫陌顏這個名字,也足夠有資格進入尋夢園了,何況……。


    見蘇陌顏神情疑惑,蕭夜華便知道她不知道尋夢園,解釋道:“說到桃花,人人都知道隆興長公主府的桃夭閣,和白蓮庵的灼華院,認為是京城一大勝景,卻不知道,最美的桃花不在別處,而是在林府的尋夢園。先帝最疼愛隆安長公主,因為她喜歡桃花,便將這座宅邸賞賜給左相和隆安長公主,每逢桃花盛開的時候,便邀先帝和京城眾人賞花遊園,是京城一大盛事。後來隆安長公主過世,此地便成為林府禁地,除了左相和鴻漸外,再也沒有人來過了。”


    就連他,雖然和林鴻漸相交甚厚,卻也不曾到過此地。


    看起來,林鴻漸對蘇陌顏果然不一般……蕭夜華想著,眉頭微微蹙起,隨即又舒展開來,笑如春風。


    提到過世的母親,林鴻漸神色黯然,眼眸中滿是傷痛:“其實,我爹也不來這裏。他和我娘是在這裏相遇的,聽說當時是一見鍾情。成婚後,因為我娘愛桃花,兩人也經常在這裏遊玩。我從來沒見過我爹哭,我以為他不會流淚的。可是,我娘過世時,他抱著我娘的屍體哭得不能自控,好像天塌了一樣。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但我知道,他真的很愛很愛我娘!”


    聲音裏帶著深深的遺憾,這世間,還有什麽比生死相隔更令人傷痛的?


    林木蔥蔥的桃園,出現了片刻的哀寂。


    “聽說,我爹和我娘曾經約定過,如果走散了,就到桃花開得最美的地方相聚,誰若來得早了便等,總能等到最重要的人出現。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爹再也不來這裏了。”林鴻漸低聲道,因為父親再怎麽等,都等不到母親,而他,也不知道能否再等到她……。


    蘇陌顏一陣沉默,將心比心,如果換了染畫或者趙姨娘出事,她大概也會傷痛欲絕吧?


    就連蕭夜華,也難得的沒有了笑意,望著這片桃源,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很快的,林鴻漸又打起精神,笑道:“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事情,倒引得你們都傷心了。”說著,繼續引領眾人往前麵走。


    “沒什麽,倒是聽你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有點喜歡桃花了。”蘇陌顏笑著道。


    林鴻漸聞言,臉上的神情更喜:“是嗎?”眼眸灼灼,似乎比那日白蓮庵中的桃花更燦爛。


    見兩人言笑甚歡,想想他和陌顏相處時的劍拔弩張,蕭夜華摸了摸鼻子,開始覺得某人很有可能成為他的障礙……。既然如此,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暫時把林鴻漸調離京城比較好呢……。


    等到來到林鴻漸準備好的地方,看清楚桌上的東西後,蕭夜華眼眸變得越發幽深。


    桃花酒,是當年隆安長公主所釀,林府也隻剩兩壇,連太後想要一壇都被林鴻漸拒絕?現在居然取出來款待蘇陌顏?


    九霄環佩琴,同樣是隆興長公主的遺物,林鴻漸連碰都不舍得碰,這會兒居然拿出來給蘇陌顏學琴?


    他突然覺得,把林鴻漸調離京城,實在很有必要!


    ★☆★


    同一時間,京城,周宅,書房。


    “你說什麽?皇上原本想要封蘇紹謙的三女兒為鄉君?是隻有輔國公之女才能有的封號鄉君?”中年人失聲驚呼,霍然起身,在書房裏走來走去,眼眸中一片深思。


    對麵的人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中年人反應會這麽大,點點頭道:“沒錯,不過,因為張貴人勸阻,說蘇三小姐隻是庶女,若是封了鄉君,亂了嫡庶,所以皇上又打消了念頭,取消了封號,改將賞賜加倍。”


    中年人眉頭緊蹙,皇上這究竟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另有深意?


    片刻後,他吩咐道:“過幾天便是老夫人八十大壽,派一張帖子給蘇府,記住,一定要請到那位蘇三小姐!”本來,以蘇紹謙這種門第,是不可能得到周府的請帖的,但事情牽扯到輔國公秦墨淵,他就必須要見見這位蘇三小姐,探探底細才能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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