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他告訴我,他死了


    念出去公寓,在牆角邊找到傷心到半死的江華,他癱軟地坐在那裏,口中咬著最後的氣息,緊緊地咬合著唇,好象一旦張開口,氣息散了,便是那離別天涯一瞬的枯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緊闔著雙眼,似是厭倦了周遭風物,明亮的陽光,柔和的細風,長條低垂的柳,澈澈流淌的河,明淨的空氣,以那看不到頭的路程,乃至他的呼吸,他都不在意。也似剛才所見著的那個女子,將她的身影收藏眼底,變幻成不為人知的秘密,一路陪著他去長路孤燈的天堂路上。他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留戀隻是一個女子曾給他的愛情,以及一直沒有停止的相思。於是,他才想多停留一些時間。


    時光殆盡,生死浩劫。站在江華麵前,念的心裏滲出的傷痛在不停地擴大。那個意氣風發的江華呢?那個俊逸瀟灑的江華呢?那個充滿才情自信滿滿的江華呢?為什麽,他要跌坐在地上,抱著頭有氣無力地哭?


    一個小小的牆角,怎麽會如此空空曠曠,寂寞的音符戚戚回蕩。那裏,藏著季節深處淩厲的涼,並且冰透那個孤單的身影。


    突然憤怒橫生,念衝到江華麵前,將癱坐著的江華拎了起來,“你給我起來,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坐在這裏幹嘛?誰給你權利去死的。你是個男人,是一個作家,死了你也應該站著,站出一個人樣來,別給我裝慫。你給我站直了。你不是想見欣兒,好我帶你去見她。”


    一番抖動,無法站穩的身體被念連拽帶拉,歪歪斜斜,孱弱不堪,一點也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念狠狠地說:“你算是男人嗎?我恨不能把你碾碎了重塑一個江華出來。”


    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微微地揚起,嘴角帶著淡紅血色的齒印象最後一朵盛開的荼蘼花,宣告一切都將結束的消息。他嘴角輕輕地勾起,笑,淺淺的,該是他最後對某人的眷念。他想對念說,請你告訴她,我不是真的離開了她,而是在奈何橋上迷了路,三生石前失了方向,遲早我會找到家,與你牽手。隻是他沒有氣力完成這幾句話。


    誰不願在這時做一個糊塗人,誰不願在此時被蝕骨的疼痛麻痹神經,可偏偏所有的傷都顯露在陽光之下,顫抖的傷口,流出的血……這張臉憔悴得令人心酸,慘狀又無從回避。


    念將江華帶回到住處,把他扶到床上躺下,遞給他水喝,江華喝了一些水,靜躺一會。精神有所恢複。


    失神的眼眸裏有無盡的哀傷,江華歎道,“我終不過是她生命裏的過客,而永遠不會是歸人。念,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很差勁呀,我連叫她的勇氣都沒有。”


    念說:“什麽客什麽人,我隻知道我永遠是你們中間的罪人,永世也不得翻身了。你感覺怎樣?你的臉色還很差,我,我看我還是留下陪你。”念心疼地坐在床沿邊,手指幫江華整理一下淩亂的頭發。“你的胡子也該剃了,都這麽長,唉,象個叫花子,欣兒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感覺說漏了嘴,不該在他傷心如焚時提這個名字的。歉疚地看看江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了。他真的可以在見她最後一麵之後,把她風幹成記憶嗎?


    “你走,我想休息一會。念,今天的事,謝謝你。怕以後說謝謝的機會也沒有了。”江華說話時,疲憊地閉上眼。


    念的眼睛唰地就流了出來,“狗日的,說這種話有什麽意思?你當我的心可以供你隨時蹂躪嗎?不過,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嗎?你自己行嗎?”


    江華抬手,輕搖,示意念走,並不言語。


    念說:“那也好,雜誌社裏還有個會議,我看這樣,我給你把飯給準備好,你睡醒時自己吃。今天太累了,別寫了。”


    念再說什麽,江華勻勻地呼吸,慢慢地將欣兒再次回味,回味她睫羽上的神采,回味她額角上欲滴的光澤,回味那藏滿青春時光的黑發……


    念做好飯,輕躡著走到江華的床前,見江華臉上恢複了一些血氣,安然地睡著了。不再打擾,悄悄地離開。


    晚間,窗外,高掛的月輪投下玉潤溫婉的眼神,銀指安撫世間於紅塵故事中翹首以待與秋水望穿。


    閉了房間所有的燈,欣兒披一件粉紅的睡衣,獨坐床上。琳琅的月光灑入屋內,輕語,天上的月呀,你為何長向別時圓?


    手輕輕地搭在肚子上,倚靠在靠墊上。習慣這樣等著江華穿越時空與她作伴,第三度空間,距離撤去,靈魂相擁。這時,需要輕輕地合上眼,桃花水岸,青石小橋,江南煙水,然後,心裏輕輕喚江華的名字。


    朦朧的意識中,她的江華,那個翩翩男孩涉霧而來,來了,衣袖在風裏飄成俊秀的樣子。欣兒笑著迎上去,未啟齒,卻見江華不似往常,清秀的眉宇間生出很多的蒼桑,頭發被風吹成淩亂,而且胡子生出。他抿緊的唇線,滿襟心事重重。這給欣兒帶來很大的壓力。


    風吹脹了江華衣服,他搖晃不定,好險要被風吹跌倒似的。


    欣兒用醞釀的口吻心痛地問他,“江華,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你病的不輕呀。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自己嗎?”


    江華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話,眼神憂傷地盯著她看,一刻也不舍挪開。開口便是,“欣兒,我愛你,你不是很想聽我說這三個字嗎?好,我對你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幸福過度全身,欣兒地不知所措,為什麽,他要把這麽多的愛在今晚全給我,嗔羞著說,“這回子你就不怕人聽到了。”


    江華稍頓,眼裏滿是一圈圈散不盡的愁傷,“也怕,但是我現在不說,以後怕沒有機會了。”


    毫無預警地聽到江華很傷情份的話,欣兒吃驚地看著江華的臉上密布的憂傷,急著問,“江華,我很怕,我不許你這麽說,怎麽會沒有機會呢?等你回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那裏。來,我們拉個勾,我要你向我保證。”


    伸出的手在霧中,卻怎麽也夠不著江華的手指,他依舊象風中的雕像。


    更加淒楚的聲音劃破夜的靜寂,刺得欣兒心生生地痛,江華說:“欣兒,我要走了,我要去天堂,可是我總在想,我走了,你怎麽辦呢?”


    麵色變慍,經不起江華的玩笑,欣兒不悅地說:“你盡說胡話,別捉弄我。我說過了的,你去哪裏,我就跟到那裏,你逃出塵世,我也會追你而去。”


    江華眉心陰霾更重些,“怎麽這麽傻。聽話,欣兒,好好活著。我說的是真的,我來是向你辭行的。他們已經催我,我沒有時間向你說更多關切的話,你原諒我,你要聽念的話,他是我最信賴的朋友,如果可以,跟著他走,我會祝福你們的。欣兒,多多珍重。把你一個人丟在世間,是我的錯,但是我別無它法,這是命中注定,遇見你,也是注定。早知今日,我不會帶你來。我走了,我的欣兒,再見。我會天堂門口等你的。我走了,欣兒。”說完,陰澀的臉上兩行淚訴說著無法言喻的感傷。


    江華轉身,身影霧散。欣兒伸出手,手中隻有霧色,追他不著。急忙睜開眼,不,這一定是夢,象紙一樣薄的不真實的夢。


    欣兒大聲叫喊,“不,江華,你別走,我不許走。”


    欣兒急忙走下床,可是不知道如何去追趕江華。跑向窗口,月色如水,水波不驚,四下寂寂。


    心中暗惴,難道江華遇到什麽不測?天啦,天旋地轉。跑向電話,撥通念的電話。


    對著電話,欣兒焦急萬分地說:“念,不好了,江華死了,他死了,你帶我去見他,我現在就要見到他。”


    念異常吃驚,詫詫地說:“怎麽會呢?”


    欣兒說:“江華托夢給我,他說,再見,欣兒,我走了。”


    念尋思著說:“不會,我走的時候他的氣色還好嘛。”


    聽出破綻,溫婉的女子用嘶啞著聲音對著電話狂怒道,“你說什麽?你和江華在一起?他不是在雲南嗎?你為什麽會與他在一起的?念,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你與江華合起夥來騙我。我這麽值得你們騙嗎?”


    念的心被這突兀急促的聲調驚的亂顫,從這一刻開始,他決定放棄江華遮掩的初衷,“欣兒,你不要這樣激動,你還懷著孩子的,當心動了胎氣。”


    欣兒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念的話,她收縮目光,狠狠地說:“念,你給我聽著,如果我見不到江華,我會恨你一輩子,你聽明白了嗎?他死了,我這個感應。”


    其實念心裏也亂作一團了,半信半疑,又神色慌張起來。也許情人之間真的有這種感應呢。揉了揉額頭,本來也不想欺瞞欣兒,放棄,他說:“好,我帶你去見江華,你下,我馬上開車過來接你。欣兒,這不能怨我,我也是別無它法。”


    “我不要再聽你的碎碎念,讓我馬上見到江華。”聲淚俱下,心,撕扯著,好痛。


    欣兒披了衣服,顧不得穿上就跑下了,在公寓院門前不安地來回走著。


    哪怕隻是10分鍾的時間,也等得很艱難。終於看到念的車過來。


    欣兒也不與念說話,拉開車門。表情冷的都要窒息,念說:“其實很近,五分鍾就到了。”


    欣兒沉默不語。


    車開過一條街,停下。念在前麵走,上三,念說,到了。欣兒抱緊雙臂,心突兀地猛跳。原來她與她的江華離得這麽近嗬,是誰硬讓他們分開,不得見呢?更不知道屋子裏的情形,手中沁著汗。


    念掏著鑰匙開門,不詳的氣氛,讓他心亂如麻。明明知道這天遲早會來,可是突然臨到跟前,盡束手無策。慌得連鑰匙都沒法插進鎖孔。麵呈悲慟之色的念看了一眼冷漠的欣兒,念繼續開門。


    門開了,念手中的鑰匙還沒有及時從鎖孔裏退出來,欣兒分開念的身體,衝進燈光黯淡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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