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維俊見局麵有些僵,連忙上前開解道:“都別急、都別急!越是到了這樣的危急關頭,我們就越要冷靜下來!老郭,不知道三團的情況怎麽樣,不如這樣,我立刻趕往北麵的三團看看。”


    郭天明點點頭:“好!你去三團,我也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敵人的地雷是怎麽樣的。”


    淩雲擔心兩位上司的安全,連忙上前勸道:“都別爭了,我去!三團那邊的聯絡員估計也快來了,政委你不妨等等。”


    正說著,三團的李副團長滿頭大汗出現在廟門外,手疾的淩雲沒等他舉手報告,就上去把他拖進來,大聲詢問怎麽回事。


    滿臉狼狽的李副團長立刻將情況如實匯報,結果竟然和一團老潘遇到的情況極為相似,同樣看到了提醒有地雷的木牌子和大狼狗叫喚,唯一不同的是,駐守茅排嶺西北村口的敵人向三團偵察隊隱蔽的後方山腰上齊射了四發迫擊炮彈,山上滾下的石頭嚇得偵察隊到處躲避,雖然一人沒傷,但暴露了行蹤,當時偵察隊距離守敵的工事隻有四百多米,完全在敵人的機槍打擊之內,但是敵人沒有動用機槍,四發炮彈齊射之後,隻對迅速撤離的偵察隊搖動紅旗,也沒見追上來。


    這下所有人都不出聲了,守敵不但布置有地雷,還有不低於四門迫擊炮——處於次要位置的茅排嶺都擁有四門迫擊炮,其他主要方向應該隻多不少啊!


    “二團留下,三團馬上撤下來與二團匯合,既然敵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就不能排除早有準備的敵人隨時可能對我部實施打擊,三團的位置在最北邊,擁有火力優勢的敵人隻需調上一個營,就能把三團堵在北邊打,三團還不能向西跑,否則定回落到西麵敵人右路軍手上。”


    郭天明不但下達了命令,還詳細說明了三團的危險處境。


    謝維俊立刻附和,李副團長要的就是這個結果,當下一個敬禮轉身就走,出門後迅速找到師部的兩匹快馬,帶上警衛員向北奔去。


    小廟中的眾人很快領命離去,謝維俊看到郭天明紮上武裝帶,連忙上前製止:“老郭你要幹嘛?淩團長和老潘已經前出警戒了,這時候哪裏需要你親自上陣?而且天這麽黑,你就是到了地方,也看不見什麽啊!”


    郭天明四處看看,發現代理政治部主任和幾個幹事都不在了,拉住謝維俊的手,低聲說道:


    “你發現沒有?茅排嶺守敵似乎不想和我們打仗,從前天他們放回周得誌,再到今天放過老潘和三團的偵察隊,還插上牌子提醒有地雷,你不覺得反常嗎?”


    謝維俊也看了看周圍,湊近郭天明低聲說出自己的意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唯一不解的是守敵姓吳的團長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們那麽好的裝備,那麽強大的火力,還有那麽機警的官兵,為何就放任我們的偵查員逃走呢?”


    “按理說幾百米距離,普通機槍手用捷克式機槍都能打到人,為和他們不打我們?還有迫擊炮,發現我們的偵察隊直接轟就完了,為何轟到山腰上?隻有一個結果,守敵不想和我們結怨,其他理由都解釋不了。”


    “對啊!所以我要親自去看看,哪怕悄悄摸過去等到天亮,我也要遠遠舉著望遠鏡觀察清楚,否則你我如何向上級匯報?”郭天明說出自己的苦衷。


    謝維俊咬咬牙:“既然這樣,我也和你一起去,而且還要把李主任幾個也一起帶上!”


    郭天明雙眉一振:“好!這樣的話可以先睡一覺,十幾裏路一個小時就能到,天亮時趕到就行了。”


    次日清晨,突如其來的蒙蒙細雨無聲灑落,天地間餛飩一片。


    郭天明、謝維俊和兩位政治幹事在一個排官兵的保護下,順利潛行到小櫪村西南麵四百餘米的山崗上,一群人趴在濕漉漉的草叢中,僅有的三副望遠鏡在六個人手中來回傳遞。


    七點過後,蒙蒙小雨逐漸停止,灰茫茫的天地逐漸清晰,望遠鏡中能清晰看到三塊木排上的黑色字跡,雖然淋雨後筆畫有些散開,但是仍然能夠看得清楚。


    郭天明沉思良久,叫來神槍手指著四百米外的木牌,問他能不能打中?神槍手如實告知自己毫無把握,隻能試一試,估計五槍至少能打中一槍。


    郭天明立刻命令他大膽打,結果第二槍就打中了木牌,可是木牌插得深很堅固,子彈打碎了第二塊木牌的一角,卻沒有打倒整塊木牌,弄得眾人又驚又恨,卻又毫無辦法,畢竟距離太遠,能見度也不好,神槍手用三八大蓋再有本事,也無法不停地射擊。


    狗叫聲很快響起,剛要撤離的郭天明等人立刻臥倒觀察,隻聽“嗵嗵”兩聲悶響,兩發迫擊炮彈劃過天際,帶著尖利的嘯聲落在木牌上方十幾米的亂石堆上。


    “轟、轟——”


    兩聲爆炸過後,隻見草木飛濺亂石穿空,嘩啦啦的石頭順著斜坡滾落下來,瞬間引爆了三塊木排下的地雷。


    幾聲震天動地的爆炸過後,濃煙和漫天土石紛飛落下,原本的三塊木排早已無蹤無影,隻留下兩個巨大深坑在源源不斷冒出青煙。


    當天中午,潛伏在各個方向的特務連各偵查小組陸續傳回情報,證實各路紅軍已經撤往南方,完全離開十公裏的警戒範圍。


    吳銘徹底鬆了口氣,叫來通信連代理連長杜平璋口授電文:“師座鈞鑒:昨日深夜至今日淩晨,三股共軍分別騷擾我團防區西北、正西、正南三個方向,由於五團嚴密戒備及時發現,三股共軍均無功而返,轉眼間消失在南方崇山峻嶺之中。”


    畢業於衢州中央黨部電訊班並被德國工程師譽為天生應該搞無線電的杜平璋是衢州人,也是衢州工業學校肄業後重新並被吳銘找回來實習,之後加入軍械所第一批技術人員。


    杜平璋家境貧寒,長相一般,身高隻有一米六〇,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在跟隨奧地利技師學習仿製勃朗寧和柯爾特手槍的過程中,因為一手好字和條理分明的記錄報告,引起外表隨和內心嚴苛的吳銘注意,被吳銘叫去交談幾次,很快進入衢州中央黨部培訓班學習無線電,杜平璋以其聰穎勤奮和坦蕩忠誠,受到吳銘的信任,破格提為中尉軍銜,出任吳銘團新成立通信連代理連長。


    杜平璋對改變他命運、給了他嶄新人生、並讓他的貧苦家庭過上幸福生活的吳銘無比敬重,和許多來自毛良塢和鳳凰山的弟兄一樣,杜平璋不但把吳銘當成自己的父兄看待,內心深處更是把吳銘當成自己的老師,因此他對吳銘的忠誠敬愛,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吳銘簽完字,把文件夾遞給杜平璋:“對了,你媽給你介紹的衢州水亭街的陸家姑娘給你來信了嗎?”


    杜平璋頓時臉紅起來:“出發前收到封信,這段時間沒有,估計她在師範學習功課也很繁忙。”


    “打完仗回去之後,該辦喜事就辦了吧,聽說陸姑娘的父親身體不怎麽好,早點兒把事辦了,老人家也能安心些。”


    吳銘說完拍拍屁股站起來,吹著口哨優哉遊哉走出帳篷,根本沒注意到徒弟杜平璋已經感激得要落淚了。


    吳銘沒有想到,兩個半小時之後,師長俞濟時、副參謀長陳式正和一個排的衛兵騎著戰馬突然到來,接到急報時吳銘正在村子西頭和兩個老太太說話,談的是下去可能到來的多雨季節和今年的收成。


    等吳銘趕回大曬坪的臨時團部,發現俞濟時和陳式正兩人正在小有興趣地查看一溜帳篷,似乎對這種四四方方還能迅速折疊的帳篷感到很新奇。


    俞濟時看到吳銘跑來連忙招招手,指著帳篷笑問:“哪兒買的?”


    吳銘如實交代:“想買也買不到了……生產這個帳篷的衢州被服廠已經賣給了孔家等幾個大家族,這幾頂是屬下設計後悄悄試產試用的,原料是南洋生產的防水軍用帆布,加工機械是德國的工業縫紉機,估計目前全中國隻有這幾頂。”


    俞濟時哈哈大笑:“你真是多才多藝啊!要不回頭你把設計圖給我,我來想辦法讓中央軍的幾個被服廠大量生產,怎麽樣?”


    “屬下遵命!”


    吳銘令人意外地爽快答應。


    陳式正奇怪了:“吳團長,這不像你的性格啊!原以為你會索要點什麽補償的。”


    吳銘立刻問道:“真打算給啊?那好吧,參謀長看著給點兒就行了。”


    俞濟時被逗得哈哈大笑,周邊官兵也大笑起來,唯獨陳式正連連搖頭,拿眼前這個不知道什麽叫客氣的吳銘一點辦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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