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敘走出船艙抬頭正見吳晨、彭羕兩人站立船頭衣袂飄飄夜色在身後隱隱漂浮頃刻間就要騰空而去一般心下震動連日來的憂心瞬即丟在一旁緩步走到吳晨身邊。


    彭羕察覺薑敘走了過來撇嘴說道:“薑大軍師怎麽得空出來了?”


    薑敘微微一笑:“永年兄不為虛名所累無事一身輕令我著實羨慕。聖人謂‘見賢則思齊’所以出來學學永年兄的閑情雅致。”


    彭羕怎會聽不出薑敘話語中的挖苦之意眼睛翻了翻道:“不為虛名所累是沒有閑情雅致倒是有的。我聽說宓子賤彈明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聖人以為善不知伯奕對此有何想法?”


    薑敘反嘴道:“‘周公吐脯天下歸心’永年兄對此不知又有何想法?”彭羕嘿嘿冷笑:“管夷吾治齊逸四肢、全耳目、平心氣而齊霸天下伯奕以為如何?”薑敘曬道:“召公朝迎星出暮頂星入《甘棠》一頌千古為傳永年兄又以為如何?”彭羕尖聲道:“孫叔敖治楚安臥枕榻三年而楚霸……”薑敘厲聲道:“傅說相盤庚赤衣跣足披霜帶露……”彭羕道:“百裏奚……”薑敘道:“膠鬲……”彭羕道:“範睢……”薑敘道:“範蠡……”


    彭羕舉的是伸伸手就能治理天下的人物薑敘抬出的則是殫精竭慮治理天下的人物兩人越說越氣聲音越來越大卻是誰也說不服誰一時之間兵丁不知生何事都向船頭望來船艙中的龐德、張庭等人也從船艙中探出頭來。


    吳晨看了左邊看右邊見兩人鬥雞般你爭我辨不覺好笑幹咳一聲道:“薑大哥、永年兄不要吵了。聖人治理天下不拘成法因人而異更因時因地不同。周公、召公等人恰遇創業之始草創艱難百廢待興稍有疏殆則前功盡棄所以這些人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而宓子賤、管仲等人卻是守成之時民定國安所為皆有成規難隻在用人。舉能用賢身雖逸而四海平兩位以為如何?”


    吳晨勸二人不要爭吵同時說出了治國“閑逸”與“勞心”的原因表麵上是兩人各打五十大板但以大哥稱呼薑敘稱彭羕為“兄”何親何疏爭吵的二人心中自是明白。彭羕終是不好駁吳晨麵子冷哼一聲扭頭向渭水看去。薑敘也是冷哼一聲扭頭向另一邊看去。


    吳晨尋思道彭羕個性偏激愛找人麻煩說話又是陰陽怪氣午前得罪了龐德現在又得罪了薑敘怪不得劉璋不喜歡他隨便安了個罪名將他逐出成都了。隻是難得彭羕一身才學就這樣“爛”掉終是不忍總要想法子治治他才是否則以後掉了腦袋還不知道是誰讓他掉的腦袋。隻是現下還是安撫薑敘來的要緊些。攏了攏薑敘的肩膀道:“薑大哥辛苦了陳倉城散糧、財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薑敘臉色稍稍和緩了些道:“我軍放棄陳倉兵丁雖然滿腹怨言但沒有鬧事還算比較順利。”


    吳晨點點頭道:“唔王戩的情況怎麽樣?”薑敘道:“公良一直將王戩留在身邊原天水的將領找過公良但公良壓了下來所以沒有鬧出大事。”


    彭羕插嘴道:“沒鬧大事小事還是有的了。”薑敘臉色一沉住口不說彭羕當即將頭擰到一邊去。吳晨笑道:“對王戩我也是沒辦法他不攪出大事已經算不錯了這件事今天就不提了。薑大哥來的正好關於此次救天水薑大哥有什麽想法?”


    彭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耳朵卻側了過來。薑敘瞥眼看了看彭羕淡淡的說道:“解雜亂紛糾者不控卷善鬥者不搏戟批亢搗虛攻敵之所必救我想這才是此次解天水之圍的辦法。”


    彭羕冷哼一聲:“散關城高水深山勢險峻隻怕不等你攻下散關夏侯淵已經攻下天水了還談什麽批亢搗虛。照你的方法安定才是糠被夏侯淵搗才是真的。”


    薑敘怒聲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進攻散關?不到兩日夏侯淵破上邽圍天水必是舍棄輜重輕兵疾進軍需補給在其掃平關隘後源源而來。此時我軍橫渡渭水截斷上邽斷其軍需咽喉。夏侯淵糧道被劫回身反噬我軍就可和天水守軍前後夾擊夏侯淵……”


    彭羕嘿嘿冷笑:“好好一個前後夾擊。夏侯淵疾出散關沒錯隻是沿途燒殺擄掠是在幹什麽?取我之糧為其所用。所以取上邽對他非是致命之擊他仍可全力攻取天水。待天水城破再反身回撲匯合三輔兵出散關。嘿嘿那才叫真正的前後夾擊。”


    薑敘怒道:“天水就這麽好取?”彭羕怪聲道:“夏侯淵沒取上邽前上邽好不好取?”薑敘厲聲道:“依你所說那根本就不用去救天水天水已經被攻下了!”


    彭羕嘿嘿冷笑:“所以說你的法子不行。天水現在到底什麽情況是在還是不在我們手上?如果在能守還是不能守?如果守能守多長能不能支持到援軍到達?什麽情況都不明怎麽能貿貿然就去攻上邽?孫臏‘圍魏救趙’可以因為就算魏國攻下邯鄲那也是趙滅了跟齊有何相關。但用這法子救天水就不行天水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薑敘怒道:“那依你呢?難道就不救天水了?”彭羕得意洋洋的說道:“救當然要救‘圍魏救趙’不行卻可以‘明渡陳倉暗過甘穀’。我軍在此分開留一部在陳倉大肆搜羅渡船令陳倉中的哨探將消息傳過去說我要強攻上邽大隊由此上溯至西戎由西戎潛入甘穀。甘穀一帶多密林溝壑可供我大軍藏匿若天水還在就以雷霆萬鈞之力前後夾擊夏侯淵殘部其必逃逸我軍緊躡其後可盡複失地。若天水不在仍可起奇兵之效一舉奪回天水。嘿嘿伯奕以為如何?”


    薑敘冷笑道:“甘穀雖在天水後方卻是羌、氐的領地民風彪悍排外向不與漢人來往。大軍到此隻怕不是隱蹤匿行而是前門拒虎後門惹狼吧。”


    薑敘是天水人所以對天水的人文、地理更加熟悉一番搶白正抓住彭羕的把柄彭羕麵紅耳赤青筋暴現開口就要罵娘吳晨眼見勢頭不對當下喝道:“好了別爭了。”彭羕、薑敘雖然停住爭吵卻是怒目相向。


    吳晨心中暗歎以前身邊隻有一個薑敘出謀劃策攻無不克如今多了個彭羕卻是吵吵嚷嚷半天拿不出一個主意而且看兩人的架勢吵上半年也不會有結果一切還得自己想辦法。


    邁步走到船舷向遠方看去視線所及一片茫茫的夜色耳畔隻有流水拍擊船體的嘩嘩聲。吳晨倚在船舷右手輕輕敲打著船舷的的有聲。薑敘彭羕知道吳晨正在思考都不敢出聲打攪。


    良久吳晨突然輕聲道:“上次天水來報信的是不是任曉?”薑敘愣了愣接道:“不錯。”吳晨笑道:“這裏麵有問題。”薑敘一愣:“難道……”吳晨淡淡一笑:“任曉我很熟當時程銀進攻安定就是任曉從昌平一路飛馳傳來的信人我是信的過的。隻是任曉雖然機靈武功比起王樂來卻還是差了點。王樂重傷任曉卻能毫無傷的衝出來薑大哥不覺得這裏有問題嗎?”


    彭羕走到船舷旁皺了皺眉道:“公子的意思是……圈套?”


    吳晨道:“我不敢保證是圈套但可以肯定一點夏侯淵放人出來求救肯定是有目的的。”頓了頓微笑道:“‘圍魏救趙’者在涓而不在梁。”彭羕一愣轉而哈哈大笑:“好好一句‘在涓而不在梁’世人論兵法皆以‘圍魏救趙’為批亢搗虛的典範你卻別出機杼看出孫臏誌在龐涓妙實在是妙。”吳晨微微一笑:“韓遂此人最喜歡用‘圍點打援’我差點上了他的當當時是徐大哥提醒了我。此次還是同樣這一招我又差點上當幸好及早現。”


    薑敘一直靜靜的聽著此時長歎一聲:“幸虧沒有攻上邽否則一定會掉進陷阱。”彭羕嘿嘿冷笑道:“不但是上邽恐怕對麵的河岸早布滿了青州兵就等我們上岸就可以像夾河蟹一樣一夾一個準。”薑敘冷哼一聲倒是沒有反駁彭羕。


    吳晨微微一笑:“不單這樣韋端已經率軍從槐裏出來了。我軍若過渭河等於讓開了扶風到涼州的路韋端就可以長驅直入匯合出新平的費曜前後夾擊安定將安定一舉拔除。”


    彭羕、薑敘聽得驚出一身冷汗心中大叫好懸。


    薑敘道:“幸虧公子看出來了否則這次真慘了。既然知道了鍾繇的詭計現在掉頭回去殲滅韋端。”彭羕在旁冷冷的道:“說了半天就這句還像人話。”薑敘大怒斥道:“你什麽意思?”彭羕聳了聳肩:“沒什麽意思隻不過表示讚同而已。”


    吳晨眼見兩人又要開吵大聲說道:“不行我們不能回去。”彭羕、薑敘兩人同聲問道:“為什麽?”吳晨嘿嘿冷笑:“現在回陳倉如果韋端沿用堅壁清野的戰術安定、天水兩頭都別想救。製人而不製於人你們過來看……”轉身向船艙走去薑敘、彭羕兩人互瞪一眼一左一右向船艙擠去。


    當兩人進到船艙時吳晨已將地圖鋪在了艙中的小案上龐德、文援兩人一人舉著一盞油燈在吳晨身邊照著亮。吳晨沒有抬頭向兩人招了招手:“過來過來你們看……”薑敘、彭羕齊聲冷哼一聲一左一右分站在吳晨兩邊。


    吳晨道:“鍾繇的意圖是分從天水、陳倉、新平三個方向向我們進攻夏侯淵走渭水南岸魏諷支援陳倉費曜出新平。夏侯淵一路輕兵疾進走得這麽急這麽快肯定沒帶攻城器械天水城高水深馬騰、義兄圍攻半年不曾攻下我看夏侯淵一時半會也難克平天水。所以在天水方向夏侯淵是取待敵姿勢。”從地圖邊的小袋中取出一隻雙叉的藍色箭頭指向天水主箭頭指向天水側箭頭指向渭水接著道:“魏諷被我軍所破又被韋端放水淹了大軍人活著沒活著還是個問題但韋端卻率兵出了槐裏。”取出一隻藍色箭頭指向陳倉“要從新平攻安定或者溯涇水而上或者穿越吳山但這兩個方法都存在冒險的地方若被安定掐住山穀或緊扼涇水水道那就寸步難進而且安定有徐大哥和我師兄守著費曜難有作為我們可暫不考慮他。”從袋中取出一個藍色鋒線貼在新平再取出一隻紅色箭頭貼在陳倉“這是我軍我們與韋端正好頂著但天水卻被夏侯淵圍住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若不救天水韋端完全可以采用堅壁清野的戰術等我軍糧草耗盡匯合渡渭水的夏侯淵將我們圍在這裏聚而殲之。但若救天水難免就讓夏侯淵逮住了機會給我們一個迎頭痛擊。”


    文援慘叫道:“救又不是不救又不是到底應該怎麽辦?”薑敘、彭羕麵麵相覷如今局勢實是凶險異常一個處理不好安定半年來的成果將付之一炬二人都沉默不言一時之間船艙內一片死寂。


    隔了半天龐德終於恨聲道:“說來說去都是這該死的渭河要不是有它擋著安定鐵騎怕過誰來?”


    吳晨撫掌大笑:“沒錯沒錯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夏侯淵正是因為有渭河擋著我們所以才丟棄輜重奇襲天水……”目光陡然一寒沉聲道:“隻是他千算、萬算終究沒想到渭河同樣可以幫我們大忙。”右手食指順著渭河向下移去停在渭河畔一個紅色的大圓圈處。


    薑敘道:“公子的意思……”彭羕驚叫一聲:“老天你不會想去打長安吧?”


    吳晨眼中寒芒愈盛道:“薑大哥曾經說過我軍在渭河上遊所以對渭河下遊的長安、扶風具有極大的戰略壓製力。但如今這種壓製力還隻停留在我們腦袋裏如何將其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壓製力讓鍾繇動彈不得正是我們需要考慮的。”長身而起雙目掃視了身旁的幾位淡淡的說道:“鍾繇手下兵多將廣實力雄厚大大強於我們。鍾繇可以將主力一分為三而且每一支的兵力都要比我們強。因此我軍到了哪裏鍾繇總可以調齊大軍前後左右進行夾擊。戰勝這樣的對手硬拚不是辦法打陣地戰爭一城一地的得失沒有出路。隻能求變以變應強以變製敵。”


    薑敘喃喃的道:“以變應強以變製敵……”彭羕嘿嘿大笑:“好夠利害龜兒子鍾繇這回龜殼不保了……”


    船艙門此時突然被撞開王戩撲了進來納頭向吳晨跪去雙目紅腫將船板磕得咚咚直響。


    吳晨驚道:“王戩你這是幹什麽?”王戩放聲痛哭雙手隻是緊拽著吳晨的衣角不放。張庭撲通跪了下來淚水滾滾湧出抽噎道:“大帥不要不管天水啊天水裏住的都是我們的人我們的兄弟我們的至親……”


    “打回天水打回天水……”


    吳晨大驚抬頭向外看去外麵黑壓壓竟然跪了一船板。吳晨喝道:“你們幹什麽全給我起來……”


    張庭哭道:“求大帥收回成命不要不管天水就算死我們也要救出天水就算死也要死到天水……”船上眾人齊聲大哭齊聲喊道:“死也要死在天水死也要死在天水……”王戩淚流滿麵咚咚的磕著地板鮮血順著額頭流了滿臉氣氛頓時慘烈無比。


    “你們幹什麽要造反嗎?”一把陰森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吳晨身後傳來。吳晨急回頭成宜撫著胸口在薑敘的攙扶下走上了船艙。原來薑敘見大勢不好轉身下到裏艙將正在修養的成宜摻了上來。


    張庭哭道:“成帥大帥要不管天水去打長安。天水要是丟了我們我們還能算人嗎……”成宜一雙紅目向吳晨望來吳晨喝道:“誰說我要放棄天水?”張庭哭道:“我親耳聽到的大帥說不打夏侯淵要去打長安……”王戩捶胸頓足眼角的淚水滲出淡淡的血絲。


    吳晨厲聲喝道:“救天水的法子多的是。但渡河去打夏侯淵那不是救人那是去送死。你們死了天水還有人救嗎?”船上眾人愣了一愣漸漸停住哭鬧。吳晨厲聲喝道:“明白告訴大家夏侯淵為什麽肯放出人向我們求援那是誘引我們上鉤好將我們一網打盡。天水的弟兄現在指望誰救他們?指望我們!我們死了他們還能指望誰?沒有了我們死了他們誰也指望不上了。我們至緊要的是牽製鍾繇主力來追我們引開對天水的攻擊。不這樣的話不但我們會死天水的人統統都得死。”


    成宜尖喝一聲:“你們聽到了沒有還不給我回去……”張庭抽噎道:“天水和長安差了十萬八千裏打長安和救……”


    吳晨厲聲道:“龐德拿劍來……”龐德高應一聲將腰中配劍遞給吳晨。吳晨抽出長劍燈光之下一抹長泓在劍身上一掠而過王戩、張庭等人不由倒退一步。吳晨嘿嘿冷笑長劍起處“涮”一聲艙中小案斷成兩截案上的地圖分作兩半緩緩飄落船艙。


    吳晨厲聲喝道:“再敢說回援天水的斬立決!”眾人被吳晨的氣勢所迫船艙內外登時一片寂靜。


    成宜幹咳一聲道:“公子說的沒錯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散了散了……”薑敘、彭羕在旁異口同聲道:“眾位放心……”兩人互瞪一眼開口道:“天水一定會沒事……”兩人又互瞪一眼臉扭向一邊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的不快就此煙消雲散。


    吳晨看著漸漸散去的天水將領長舒一口氣。


    ※※※


    “反了反了……”


    隔老遠皇埔酈就聽到了鍾繇憤怒的聲音不由微笑道:“看來司隸大人火氣不小卻不知道是誰惹他生這麽大的氣。”身邊的費清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輕應一聲沒有接話頭。皇埔酈啞然失笑拍了拍費清的肩膀安慰道:“瑤兒不會有事的你沒聽那些人說嗎?瑤兒和那兩人聯手戰左方他們是將瑤兒救走應該沒有惡意。”費清怒道:“一個大閨女被兩個臭小賊捋走怎能讓人放心萬一萬一……我我以後有何臉目見婉兒於九泉。”皇埔酈長歎了口氣抬手撫了撫晗下的長須。費清也歎了口氣道:“酈兄不要見怪我我實在是擔心……”皇埔酈道:“我知道我知道不過幾日來搜遍了長安城仍沒有現他們的蹤跡想是已離開長安城了。如今河東郭援蠢蠢欲動陳倉那邊又一直和安定交戰不休司隸多事之秋子卿還是要分清輕重。”費清歎了口氣苦笑道:“知道知道……”


    “費叔叔來了……”鍾毓奔出房門一臉興奮得喊道但見費清臉色陰沉眼神登時暗淡下來。費清自是知道鍾毓也在擔心費瑤道:“你爹爹在和誰生氣?”鍾毓道:“剛才接到臨晉府伍將軍來的戰報馮翊郡最近來了一支人馬從涇陽開始一路打下了萬年、下邽、重泉等鎮左馮翊被他們鬧得雞飛狗跳。”


    費清、皇埔酈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安定……”


    “沒錯就是安定而且是安定的主力。”話聲中鍾繇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幾日沒見鍾繇臉色憔悴雙目紅赤顯然已經幾天沒有睡過好覺。


    費清大吃一驚:“安定主力不是被牽製在陳倉一帶嗎怎麽到了左馮翊?”鍾繇冷哼一聲手中竹簡向費清丟去。那竹簡約有幾斤重鍾繇這一擲卻不帶絲毫風聲又緩又平的向費清飛去宛如有個繩在上麵吊著一般皇埔酈心下暗讚鍾繇好深的內力。費清一把抄住竹簡打開仔細看去。


    鍾繇厲聲道:“我們低估了小賊一直以為他是全力追擊馬騰沒想到他是兵分兩路一路沿涇水而下潛蹤埋行到左馮翊一路小賊親自領軍沿渭水攻擊陳倉。”


    費清看完竹簡瞠目斥喝道:“安定在搞什麽他們到底要做什麽。”皇埔酈接過費清收中的竹簡低聲念道:“按戶授田每戶八十畝按戶收租田租四鬥……”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費清氣得直哆嗦:“不分將相王侯不分軍功民望統統授田高祖言‘無軍功者不得裂土分疆’他們這樣搞下去君不君、臣不臣國將不國了。”皇埔酈擼須道:“但授田、減租一事卻正對那些不明是非、不明君臣之儀的愚夫愚婦的心思……”


    有人生氣鍾繇倒是靜了下來沉聲道:“愚夫愚婦不可怕倒是小賊的用心可怕。”皇埔酈道:“看此軍的路線是向臨晉而去它是想聯絡河東東西夾擊……”


    鍾繇嘿嘿冷笑:“不是聯絡河東目標正是臨晉。我馮翊大軍一直屯駐蒲阪津隔河遙遙壓製河東郭援雖然蠢蠢欲動仍懾於大軍之威不敢過於放肆但大軍的糧草供應卻都在臨晉。安定沒有實力和我全麵開戰心思就用到這上來了。”


    費清道:“元常的意思安定是要讓郭援為他們火中取栗?”


    鍾繇冷笑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小賊就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作的。”費清驚道:“小賊好深的城府好狠的手段。”鍾繇不住冷笑:“這還不算狠的。”甩手向費清丟過一塊半尺見方的布絹正是飛鴿傳書。費清接在手中展開一閱冷汗等時冒了出來。皇埔酈探頭看去布絹上滿布著蠅頭小字細看之下倒吸一口涼氣驚道:“用山洪衝擊陳倉城?吳晨到底是不是人他怎麽想出來的?”


    費清接道:“不管他怎麽想出來的終究還是太嫩了隻顧著消滅魏子京忘了上遊的韋無病所以還是被水淹了。隻是後麵說小賊去向不明莫非他是要攻擊上邽……”


    鍾繇道:“小賊被水淹了後實力大減而且天水有夏侯淵、陳倉有韋端看著他他再狠也狠不到哪裏去。但在馮翊卻沒有一個能讓我放得下心的人。子卿我請你來是想請你代我暫領幾天司隸校尉之職我要親自到臨晉走一趟。”


    費清道:“元常要去臨晉?”鍾繇道:“不錯。自安定出後一路都隻聽到小賊如何如何卻一直沒有聽到號稱‘神威天將軍’的馬的消息。若我估計無錯的話偷襲馮翊的人一定是馬。”


    “馬”這兩個字的震懾力就像當年的呂布一般幾人的心頭陡然一沉。費清點頭道:“對付馬還是元常把握大一些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了。”


    一個兵丁匆匆走進月門快步奔向眾人俯身跪在台階下稟道:“大人新到的飛鴿傳書。”鍾毓搶上前一步拿下那人手中的布絹雙手遞給鍾繇。


    鍾繇甩手一抖布絹剛看了一眼臉色登時大變怒喝道:“好小賊竟敢打長安的主意!”


    ※※※


    段明望著對麵的大營。營中燈火通明帳幕層層疊疊隱隱幢幢巡邏的兵丁來回穿梭。


    此處正是左馮翊糧倉所在。


    蒲阪位於潼關北十餘裏背靠襄山。襄山與河東的陽山同屬秦嶺山脈的支脈卻隔黃河相望。臨晉離蒲阪約八十裏位於洛水東岸商顏山橫亙在洛水與臨晉之間。漢武帝時穿商顏山引洛水灌溉糧田所以臨晉一帶物產豐饒關中軍糧食的供給主要出於此處。


    而駐守糧倉的軍營就駐紮在商顏山南麓主要是便於利用洛水的水運減少陸路運輸的損耗。


    一天前段明等人跟著出臨晉的糧車終於找到這處隱秘的地點。望著眼前的營帳段明隻覺手心的汗不住地向外湧出。這裏就是此行的最終目標隻要燒了此處的糧倉壓在蒲阪的司隸大軍將不戰而亂郭援趁勢而起……想想就覺得興奮。


    “呱呱……”山下傳來一陣鳥鳴段明撮唇“咕咕……”叫了兩聲山下躥上來一條黑影沿著山勢俯高縱低轉眼到了身邊。


    “段明怎麽樣?”贏天慢慢爬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段明搖了搖頭低聲道:“還不是時候防守現在很嚴。到下半夜估計下半夜防守會鬆懈下來。”


    山下忽然一陣馬嘶一個兵丁策馬狂奔而至營上的士兵大聲吆喝道:“幹什麽的?通名……”那軍士拉住馬韁大聲喝道:“‘軫虜將軍’手諭叫馮鼐出來見我。”


    那軍士聽得來人口氣強硬不敢怠慢匆匆跑下去了幾個。一會兒工夫一個肥肥胖胖的軍官在軍士的左摻右扶下上了大營營門瞭望處。營外的將領似乎已等的不耐煩大喝道:“馮鼐伍將軍的大隊人馬就在來的途中你還不開門迎接。”馮鼐一個哆嗦顫聲道:“這就來這就來……”轉身大聲叱喝手下兵丁大門在一夥人吵嚷聲中緩緩打開。滾雷般的馬蹄聲在遠處隱隱響起。


    段明暗叫一聲不好轉身做了一個手勢貓腰而起和贏天兩人向山下竄去。


    “哥大事不好了。”贏天氣喘籲籲的說道“好象伍習已經知道我們要攻打糧倉派了好多人馬過來增援了。”


    馬一身白袍高坐馬上輕應道:“知道了。軍師你怎麽看。”旁邊的尹默道:“如果讓伍習的增援人馬和守倉的人馬回合我們就難有下手的機會了。但如果現在動手隻怕我軍會變成兩麵受擊……”


    馬皺了皺眉道:“段明呢?你認為我們該如何?”段明一臉興奮大聲說道:“我看是個機會伍習這人架子很大人還沒到先派人叫守倉的人開門迎接他此刻軍倉營門大開我軍正好一股作氣衝進大營隻要燒了糧倉伍習那些亂了主張的兵丁再回身反撲那就是一石二鳥。”


    馬點了點頭厲聲喝道:“好跟我來燒了糧倉……”身後的西涼羌兵同聲怒吼馬一馬當先向山側衝去。


    “稀溜溜”群馬嘶鳴。就在幾息之間西涼羌騎繞過山坳燈火通明的糧倉大營出現在眼前。營前的官兵仍在準備迎接伍習大架的事宜西涼羌兵的突然出現驚的眾人一時之間完全失去了主張癡呆了一般呆站在原地。那個喊門的將領撕扯著嗓子喊道:“拉門拉門別放他們進來……”


    “嗖、嗖”幾聲弩箭從黑暗中電射而出幾個驚慌失措的兵丁慘叫一聲翻滾在地上瞭望樓上的兵丁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已被弩箭射穿咽喉翻跌下箭樓。


    “殺啊……”


    喊殺聲震天而起。慌亂的兵丁顧不上拉緊大門嘶叫著向營內奔去馬飛馬衝進大營內銀槍橫掃“嗤”一聲身前竄逃的幾名士兵化作一團血霧瞬即飄逝在夜風中白色戰袍登時一片血色。匆匆整隊而來的兵丁見此情景哇的一聲忍不住吐了出來。


    馬厲聲怒吼白馬橫跨三丈突然竄至這些兵丁身前長槍連探槍氣帶著撕裂大氣的尖鳴將這些人裹在其中為的四人慘叫都沒有出殘肢斷臂向外激射而去。馬身後的羌騎瞬間踏過地上的殘肢鐵流洪濤般向營中狂湧而去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提著長矛見物就燒見人就戳。


    一線火光在夜色中閃了一閃瞬即爆裂成滾滾的火舌翻卷著向烏黑的天空舔噬而去。


    伍習厲聲怒吼:“是安定雜碎快去救糧倉……”手中長戟擺動身後的騎兵大喊著向前衝去。


    “嗤、嗤”山口一陣強弩的尖嘯衝在最前的馮翊騎兵慘叫著翻滾到地上。


    震天的騷亂中馬放聲咆哮:“燒沒燒完糧倉誰也不準後退敢後退的斬立決。”


    “哧”一聲尖響衝出箭幕的幾個馮翊騎兵突然四碎而開露出營門口的一人一騎。馬一身血衣傲立營門青朦朦的戰氣如火焰般籠罩全身銀槍前指噬天的火焰將馬的身影遠遠投射在血色的地麵上身影在火焰的伸縮中不住的跳躍猶如遠古的戰神在血色的祭禮中欲破土而出重現榮光。上萬馮翊騎兵瞬間停滯不前。


    在山上的段明張弓搭箭“嗖”的一聲“軫虜將軍”的大旗在夜風中緩緩飄落。段明放聲大喊:“伍習死了伍習死了……”


    “轟”馮翊騎兵再無鬥誌齊聲喊四散而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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