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不管是許廷選,還是仇必勇,他們帶來的消息,都是已經發生了好久,過去了好久的事情。


    對於遼西目前的情況,以及對於江東朝人那邊或者說和寧國那邊的現狀,他們同樣也無從得知,對很多問題的回答自然無法令楊振感到完全滿意。


    不過從仇必勇的嘴裏,楊振也了解到,截止到仇必勇率隊前來送信之前,遼西的情況一切平穩,吳三桂在義州城經過將近一年的苦心經營,已經把義州城重建完成,站穩了腳跟。


    重建後的義州城城牆高大,城防堅固,城中兵強馬壯,已經成為錦州城內的祖大帥向北伸出去的一個拳頭。


    眼下對清虜的威脅雖然不大,但是對東蒙部落的製約作用,已經開始顯現出來了。


    以前一到春夏之交,就會越過大淩河南下放牧的東蒙草原部落,在去年整個夏天裏,已經不敢再南下越過大淩河牧馬了。


    遼東鎮的兵馬,不僅在錦州城以北獲得了巨大的安全空間,而且也因此獲得了大量易墾宜耕適合屯墾的土地。


    從去年春夏之交開始,遼東鎮的祖大帥以及其部下將領們,也沒閑著,已經開始效法楊振,並且通過督師洪承疇上書崇禎皇帝,請求從關內招募流民出關北上進行屯墾了。


    根據仇必勇所說,雖然遼西招墾的結果不怎麽樣,可是遼東鎮各路兵馬卻在錦州城以北,義州城以南,從小淩河到大淩河之間,已經跑馬圈地占有了大量的易墾的良田。


    這個情況,既令楊振感到十分意外,同時又讓他有些眼饞。


    小淩河兩岸,直至大淩河以南的土地,介於大小淩河之間,有許多成片的平原,肥沃又平坦,就墾荒耕種而言,要遠比楊振所據有的遼東半島南端優越許多倍。


    對此,楊振當然很羨慕,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已經告別了遼西,很快心中就釋然了。


    因為無論於公於私,從錦州城往北到義州城,大小淩河之間肥沃的土地,落在遼東鎮各路軍頭的手裏,總比像曆史上那樣落入清虜韃子的手裏好多了。


    與其讓那些肥沃的土地成為清虜南下進犯遼西的糧倉,楊振寧願他們落入遼東鎮各路軍頭之手,成為祖大壽麾下遼東鎮將領的私產。


    在楊振看來,或許正是因為有了義州城的重建成功,讓大淩河與小淩河之間肥沃的土地能夠成為遼東鎮各路人馬的良田私產,這一次,他們才會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表現吧。


    與此同時,楊振也從與仇必勇的談話中得知,鬆山城一切正常,呂洪山和紅螺山一帶的礦場繼續在開采,而鬆山城內的冶煉分廠、彈藥分廠依然在正常的運轉。


    鬆山團營的槍炮彈藥不僅能夠自給自足,而且還有餘力隨時支援金海鎮在遼東灣這一邊的人馬。


    當然,仇必勇從遼西那邊帶過來的,也不全都是好消息。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以後,楊振親自領著仇必勇到征東將軍行營的內院,給他在內院東廂房安排了一個住處。


    這個時候,仇必勇才向楊振道出了另外一些不好的消息。


    “都督,年前十月裏袁進袁總兵就到了遼西覺華島,先是去了寧遠城,見了洪督師,向他稟報了都督你奪下鎮江堡的消息


    “據袁總兵所說,洪督師當時聞報大喜,對都督你提議遼西出兵牽製清虜的想法極為讚成,立刻就傳令給了祖大壽,叫祖大壽增兵義州城,從義州城出兵廣寧!


    “但是,祖大壽遲遲按兵不動,尤其是義州總兵吳三桂毫無動靜。到了十一月初,眼看海上已有浮冰,遼海封凍在即,袁總兵往返於寧遠與鬆山之間數次,最後才得知他們不出兵的實情——”


    “什麽實情?”


    看著仇必勇滿臉擔憂欲言又止的神色,楊振徑直反問了一句。


    按理說,遼西兵馬眾多,楊振又不是讓他們大舉出兵前來援助自己,而是叫他們虛晃一槍,出兵廣寧或者北上襲擾清虜,達到牽製和調動清虜的目的,並沒有什麽難得。


    再說清虜偽帝黃台吉已經親率大軍東征鎮江堡城,已經被自己拖在了鎮江堡周圍,這樣的消息,祖大壽他們其實不難得到,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楊振不相信祖大壽看不到,那麽為什麽他們遲遲不肯出手呢?


    就算祖大壽及其部將對自己多有不滿意的地方,可是洪承疇北上寧遠那麽久,也需要拿出一點政績,也應該會向錦義伯祖大壽施加一些壓力吧。


    而且就算祖大壽不聽指揮,洪承疇手裏可是有很多從關內帶出來的部將可用的。


    所以,楊振一直有點不理解。


    但是今天仇必勇直等到楊振麾下部將都離開了,才吞吞吐吐說出來的話,卻叫楊振一下子明白了。


    “袁總兵一再前往求見洪督師,催促出兵,卻不料洪督師叫人給袁總兵出示了一封寫滿女真與我漢文條款的書信。


    “那信上,寫了清虜偽帝黃台吉——對都督你的各種封賞,包括嫁皇女,包括封王爵等等,寫了清虜偽帝黃台吉與都督你信使往來的情況。”


    “哦?還有信使往來的情況?什麽信使往來的情況?”


    麵對仇必勇所說的東西,楊振乍聞之下有點驚愕,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這是黃台吉的離間之計。


    沒想到黃台吉當初在率軍包圍鎮江堡城的同時,一邊派人招降自己,一邊居然還在搞這種挑撥離間和借刀殺人的把戲。


    不過就算是這樣,楊振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唯一讓他驚訝的是,黃台吉從哪裏搞來的與自己信使往來的證據呢?


    難道他真的敢把自己索要他的東宮大福晉海蘭珠的事情公開出來,真的敢把那封信當做自己私下與其書信來往的證據投遞到了遼西那邊去?


    他要是真敢這麽搞,那楊振還真的是認栽了,服他了。


    而仇必勇一看楊振的反應,心裏立刻也跟明鏡一樣了,知道清虜偽帝黃台吉使用嫁皇女封王爵之類的手段招降自己姐夫的情況恐怕是真的了。


    不過,楊振言辭裏滿是驚訝的反問,卻又讓他對自己的姐夫有了信心,同時對自己姐姐的地位也放了不少心。


    畢竟楊振對清虜偽帝黃台吉招降條件不滿意,親口向黃台吉索要盛京美女的舉動,對仇必勇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如果是真的,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自己姐夫很可能對自己的姐姐不滿意啊!


    在前來鎮江堡報信的路上,仇必勇一直很著急,一直很憂慮,幾乎是日夜兼程,夜以繼日。


    而令他最著急也最憂慮的,就是想親自看看遼西各路將領圈子裏流傳的這個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此刻他當麵見了楊振的反應,心裏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看來謠言就是謠言,當下徑直說道:


    “據袁總兵所言,洪督師叫人向他出示的信件之中,有都督你親筆寫給清虜黃台吉的,說你認為黃台吉賜的皇女太年幼,你向他索要一位盛京城最美的女子。”


    “什麽玩意兒?什麽盛京城最美的女子?那女子可有身份姓名?!”


    在仇必勇的麵前,楊振可不想把自己當時寫信向黃台吉索要海蘭珠的情況說出來。


    雖然他知道這個事情,將來肯定是瞞不住的,但是他卻不想當著自己小舅子的麵兒,提及此事。


    因此,他嘴上雲淡風輕地這麽說著,但是心裏卻幾乎要對黃台吉破口大罵了。


    這個黃台吉,為了挑撥離間,借刀殺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個,袁總兵說他看了那封謠傳是都督親筆所寫的書信,但是並沒有寫上都督索要女子的身份名姓,隻說都督索要盛京最美的女子。”


    “哦?嗬嗬,嗬嗬,那必是清虜偽造的書信無疑了。”


    直到聽見仇必勇說出那封信上並無女子身份姓名,楊振的心裏頓時放鬆了下來,臉上也有笑容。


    看來,黃台吉終究還是要點臉麵,沒有敢於直接把自己唯一給他的回書,拿出去當證據。


    如果他真把自己寫的親筆書信拿出去,叫投遞到錦州城或者寧遠城去了,那自己還真百口莫辯,不好解釋了。


    但是現在看,黃台吉並沒有那麽做,他們投遞到遼西那邊的所謂回書,是偽造的無疑了。


    想到這裏,楊振頗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臉上也有了笑容。


    但是他剛鬆了口氣,就聽見仇必勇說道:“可是都督——,袁總兵那邊卻說,他也無法判別那封書信的真偽,同時錦州城、寧遠城都在傳說那封書信是真的。”


    “什麽?!荒唐!”


    這下子,楊振真的有點震驚了。


    如果洪承疇、祖大壽他們拿到的書信,真的是自己為了激怒黃台吉所寫的親筆書信,那也就罷了。


    可是現在看,那封書信沒有提到海蘭珠,說明它是偽造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親筆,怎麽還能辨別不了真假呢!


    “都督,是這樣,都督你的筆跡字體以及許多常用字的寫法,從來與眾不同,任何人都是過目難忘。所以袁總兵難以判別真偽,而祖大壽、洪承疇等等,幾乎盡皆認定,就是都督親筆。”


    “這——”


    這一下子,連楊振自己都無語了。


    仇必勇說的沒錯,楊振的筆跡過於獨特。


    這種獨特的筆跡,雖然有獨特的好處,叫人過目難忘,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楊振的親筆,但是它也有極大的弊病。


    因為使用硬筆簡體寫法,一旦被人掌握了訣竅,那就極易被人模仿。


    楊振所用的雁翎筆,用鳥羽可以代替,用家禽比如雞鴨鵝的羽毛根管削一下就能完美代替,沒有任何技術難度。


    包括他所使用的簡體字,也一樣如此,稍稍留意觀察,就不難模仿,甚至比起繁體字來說,還要更容易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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