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不在旅順口期間,與總鎮府的重要公文往來,多數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的。


    他並沒有恢複遼東半島以前的官辦驛站體係,同時也還沒有來得及在金海、登萊二鎮建立起自己的信息傳遞係統。


    所有上傳下達的公文或者私人往來的書信,要麽是專門派人傳遞,要麽就是趕上什麽人或者什麽事順道,找個可靠的一並捎送。


    這種湊合事的做法,肯定是無法充分保證公文信件的安全性的,但是在目前情況之下也算勉強夠用。


    當然了,讓暫時掌管征東將軍行營機要文書事務的祖克祥找出鑰匙,打開那個匣子,楊振粗略看過其中文書之後,頓時覺得,一個更加完備可靠的驛站體係應該盡快建立了。


    因為取出的厚厚一摞文書裏麵,既有張得貴每月報告朝廷消息和自家後方各種情況的正常公文,也有自己夫人所寫的私人信件,同時還有前不久方光琛派人送到總鎮府的書信。


    其中有許多東西,不僅關乎自軍機密內情,有的還涉及到朝廷和山海關兵部分司行署對楊振兵馬的指示要求。


    這要是擱以前,朝廷公文出了山海關,動不動就被清虜截獲,落到清虜手中,那可就麻煩大了。


    好在眼下朝廷和山海關兵部分司行署發往金海鎮的照會、牌票、批答、信劄等公文,都是直接過海發送到旅順口,已經杜絕了被截獲的可能。


    同時,到了旅順口以後,經過協理營務處的分類處理,按照輕重緩急摘要匯總,快馬報送征東將軍行營。


    隻有那種極重要而後方又拿不準的事情,協理營務處才會附上公文原件。


    不過這一次,顯然沒有。


    涉及到山海關兵部行署的內容,隻轉述了兵部行署郎中沈迅的批答,說金海鎮前番數次呈文行署均已收訖上奏,聖上已遍示群臣,朝野為之振奮,將來必有封賞。


    至於什麽封賞,或許是在沈迅的批答本來沒有說,總而言之,在張得貴報送過來的公文裏也沒提。


    最後隻提了聖心期盼海內仰望金海伯征東軍再接再厲,早日犁庭掃穴,以竟全功。


    當然了,楊振對朝廷的封賞已經不抱什麽期待了,他知道,除了一些口惠而實不至的虛名,朝廷也拿不出什麽真金白銀的賞賜了。


    事實上,這也不是重點。


    張得貴每月報告的後方情況,主要是後方錢糧的收支數目,槍炮彈藥的生產數目,以及金州船廠下水試航的新船數目。


    四月初,楊振率軍北上之後,後方的一切生產經營並沒有停頓下來,反而按照楊振的指示,全都在開足馬力生產。


    如今旅順口幾處大庫儲備的槍炮彈藥,加上雲從島、東江島的產量,足以裝備征東軍新擴編出來的所有團營了。


    包括襄平伯沈誌祥主持的金州船廠,也緊鑼密鼓地下水了兩艘瀛洲號級別的巨型夾板船,以及四十條四百料“戰座船”。


    同時又新建起了兩處用於生產巨型夾板船的新船塢,使得金州船廠可以同時開工建設四艘瀛洲號級別的巨型夾板船。


    整個大後方的彈藥和戰船生產幾乎沒有受到前方戰事的影響,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展之中。


    張得貴在報告中唯一明確表達的憂慮之處,就是大後方總鎮府協理營務處的錢糧收支已經開始嚴重失衡。


    因為,在大批槍炮、彈藥和新船被生產出來的同時,無數的錢糧儲備也在如同流水一樣花銷出去。


    一方麵,遠在中原一帶輾轉作戰的方一藻、方光琛父子不斷催調錢糧南下,僅進入四月以來,協理營務處已按照楊振北上前就定下的預案,命沈永忠等人先後發送了兩次。


    但是方氏父子索要錢糧的公文私信,還是一封接一封送到旅順口。


    另一方麵,崇禎十五年以來,不僅關外旱情加劇,關內北方地區,從秦晉到魯豫,包括整個淮北大地幾乎滴雨未下。


    嚴重的幹旱,不僅使得關內更多地區夏糧絕收,而且也造成了更大的流民潮。


    源源不斷的流民潮,既讓剛剛遭遇了挫折的各路流賊的勢力再一次壯大,同時也讓吳朝佐設在萊西濰縣一帶的幾個救濟營,不得不承受越來越大的救濟壓力。


    因為,魯、豫、淮北,包括北直隸周邊諸州府,夏糧幾乎絕收,處處都在鬧糧荒,地方官府根本無力救濟。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唯有萊西濰縣一帶設置了規模龐大的救濟營,各處災民難民,但凡不願做流賊的,就都奔著萊西濰縣而來。


    恰逢進入六月之後,征東將軍行營的招墾令,再次經過旅順口送達萊西等地,吳朝佐、吳有性等人,幹脆敞開了接受災民。


    於是,萊西濰縣一帶的救濟營,不僅規模迅速擴大,而且數量仍在增加,新收容的魯豫淮北災民數以萬計。


    這些災民雖然給口吃的就行,可是口數一旦上了規模,每日裏消耗的糧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饒是金海、登萊二鎮在崇禎十三年、十四年兩個秋天接連種薯大成,喜獲豐收,頗有一些儲備。


    可是兩鎮墾荒種薯畢竟時間尚短,同時伴隨不斷擴軍,兩鎮各路轄內不需要納糧的軍戶也越來越多,被減免的應繳公糧數額也越來越多。


    雖然兩鎮轄內有相當多的移民戶家裏,仍有大量餘糧存在,可是這些餘糧卻不能無償征集,而隻能由總鎮府協理營務處按價收購。


    這是楊振一開始就給兩鎮各路協守總兵府定下的規矩,也是楊振對前來金海、登萊二鎮屯墾的新老移民的承諾。


    張得貴自是不敢帶頭打破這個規矩。


    於是隻能按價收購。


    雖然旅順口的總鎮府協理營務處壟斷了收購移民戶們手中餘糧的事情,將收購價壓到了一個十分合理的價位,但是仍然需要支出大筆的真金白銀。


    與此相應的是,這些收購來的粗糧,如果販運到關內其他地方,本來是可以大賺一筆的,但是金海總鎮府協理營務處卻隻能將其轉運到萊西,然後無償提供給濰縣一帶的救濟營。


    對此,張得貴自然不敢抱怨,畢竟他很了解自家都督這樣做的目的。


    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在報告中把因此而增加的大筆開支羅列進去。


    當然,應付方一藻、方光琛父子不斷催要的糧餉,以及新近再次發起的大規模移民所需的錢糧,還隻是大後方大筆開支中的一部分而已。


    事實上,這次張得貴的報告之中羅列出來的重大開支,主要還是旅順北城彈藥總廠請購硫磺芒硝以及金州船廠新開工戰船的龐大預算。


    伴隨著楊振北上取得的不斷勝利,製約金海鎮實力擴張的主要因素,已經不再是轄內人口數量,或者煤礦、鐵礦、銅礦、鉛礦的資源數量了。


    現如今,來自鴨綠江以東地區的煤、鐵、鉛、銅的產出不僅量大,而且非常穩定,以至於金海鎮大後方的精鋼產量也在穩步上升,優質的銃、炮身管產能也隨之不斷擴大。


    但是有兩樣東西,卻始終找不到可以大規模開采的礦源。


    一個是硫磺,另一個是硝石。


    這兩樣東西之中,金海鎮除了能定期從倭國方麵和大員島方麵交易一定數量的硫磺之外,沒有其他的快速獲取的渠道。


    硫磺還好,如今金海鎮幾處鐵冶廠可以在加工硫鐵礦的過程中收取部分硫磺,但是數量始終跟不上需求的增長。


    至於硝石,則一直都處在短缺狀態。


    雖然楊振命人購買來的天工開物之中,記載了硝石的高效收集和生產方法,但其生產製造仍然是一個需要大量人力投入而且費時費力的事情。


    就金海鎮自身的產量,根本滿足不了越來越大的彈藥需求。


    於是隻能不斷擴大采購的範圍,繼金海、登萊二鎮轄區之後,金海鎮高價采購焰硝的範圍,已經沿著運河與海岸擴展到了齊魯、北直、淮北、江南等處了。


    好在到了崇禎十五年,朝廷對於民間私製、私販焰硝的禁令已經形同虛設了,各地官府根本無力約束,使得金海鎮的大範圍民間采購行為還能有所收獲。


    否則,僅靠金海鎮自身的硝石產能,他們根本無力支撐一場又一場火器大戰。


    然而大範圍的采購硝磺物資,就意味著大範圍的撒銀子。


    再加上規模和產能不斷擴大的金州船廠,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到處都是,但後方的收入卻沒有新增的源頭。


    楊振率軍占領九連城後的大批繳獲,就地分配給了作戰的各路人馬。


    包括拿下鳳凰城以後,本該有所繳獲的財物,也都就地賞給了李明時的隊伍和入城的金海東路人馬。


    至於蓋州城、熊嶽城等地,金海鎮軍隊占領的根本就是一座座空城。


    要不是他選擇了以土地犒賞軍功的辦法,還不知道要為這些空城花掉多少銀子呢。


    但也正因如此,這些地方的作戰繳獲,不僅沒有一分一厘送往後方,而且新的擴軍備戰計劃還需要後方支付大筆開支。


    多虧了去年楊振東征倭國所獲不菲,否則金海鎮後方的財政恐怕已經瀕臨崩潰了。


    然而,麵對激增的開支,除了接受沉重的現實,楊振暫時也沒有更好的應對之法。


    畢竟,擴軍備戰,移民實邊,打造巨艦,以及求購越來越多的焰硝、硫磺,以應對越來越大的彈藥需求,都是必須的支出。


    當然了,如果說張得貴的報告,還隻是讓楊振感到喜憂參半的話,那麽方光琛從中州戰場前線寫來的私信,更是讓他在大夏天裏一下子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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