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五月初九日傍晚,楊振抵達蓋州城東門外。


    袁進、許天寵等人,在蓋州城東門外舉行了一個盛大的迎接儀式。


    一方麵,他們之所以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蓋州城,是楊振和多爾袞交易的結果,若是讓他們強攻硬取,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付出多大代價呢。


    另一方麵,即使沒有蓋州城、熊嶽城的易手,楊振本來也已經在東線的戰場上積小勝為大勝,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


    從楊振誓師北伐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當時定下的第一階段目標,就已經初步達成了。


    雖然調動清虜抽調兵力向東傾斜的作用,還沒有見到明顯的效果。


    但是消滅了東線清虜大批有生力量,甚至占領了清虜後方三座重要城池以及大片土地,卻是實打實的成就。


    如果加上已經易手的熊嶽城、蓋州城,以及夾在兩地之間的許屯堡、望海堡、墩台山堡等堡壘的話,北伐開始後的金海鎮北上作戰,戰果之豐富已經遠超最初之想象了。


    而這一係列成功的源頭,自然不必多說,就在楊振這個金海鎮北伐統帥的身上。


    楊振騎著一匹棗紅馬,在袁進、許天寵等人的陪同下,從夾道歡迎的袁、許兩部將士中間穿過,在一片“都督威武”“大明必勝”的歡呼聲中,揮著手,進入了蓋州城新東門的城門洞之內。


    城門洞內是一座甕城。


    楊振策馬進入,都是有些意外。


    他是來過蓋州城的,當時蓋州城的四門隻有北城門外有甕城。


    “真是多虧了都督的停戰議和之策,否則咱們真要一刀一槍來打現在的蓋州城,恐怕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去了。”


    袁進顯然看到了楊振進到東門甕城後的反應,立刻抓住機會在一旁大讚起楊振的英明決策來了,當然他也沒有忘了趕緊解釋一下目前蓋州城的城防情況。


    “韃子那個睿親王多爾袞,這兩年在蓋州城防上,屬實是下了大功夫,估計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財力,不僅加固了城牆,又是增高,又是增厚的,而且在城東門、西門、南門外麵,全都增築了這樣高達厚實的甕城!


    “包括城牆的四角,除了原來的角樓之外,韃子也都學著咱們,向外增築了靠前的炮樓和敵台。可惜的是,韃子睿親王多爾袞撤走的時候把上麵的大炮都拆走了——當然了,咱們隻要重新架上咱們自己的大炮,蓋州城絕對是固若金湯!”


    “原來如此。”


    楊振隨口回了一句,繼續騎馬向前,經過了東門甕城後,進入內城的城門洞,這裏便是原來的城東門了。


    通過了內城東門的門洞,眼前豁然開朗,夕照之下,一條筆直的長街直通往城中心的鍾鼓樓方向。


    兩旁的房舍鱗次櫛比,看不出有什麽損壞的樣子,顯然是這兩年多爾袞坐鎮這裏以後重修的結果。


    畢竟,想當初,楊振第一次奪戰蓋州城的時候,可是放了一把火的。


    楊振早就接到過金海北路向他報告的有關清虜重修熊嶽、蓋州等地城池堡壘的探報,但是沒想到多爾袞居然真的下了這麽大的功夫。


    “看來這個多爾袞,還是為我們做了一些好事的嘛,最起碼為我們剩掉了戰後重建的麻煩!”


    “歸根到底,還是都督決策英明!”


    隨行在後半個身位的袁進,再次不失時機地拍了一句馬屁。


    楊振聞言,搖頭笑了笑,側身看向他,說道:


    “眼下天色已晚,就不召集諸將說話了,一會兒你們安排好了城防事務,再叫人連夜往熊嶽城去,請呂品奇呂總兵、徐昌永徐副將明天上午巳時以前趕來蓋州城,到時候我們再談西路軍接下來的安排!”


    “好嘞!”


    當天晚間,楊振在袁進和許天寵的安排下,住進了此前多爾袞在蓋州城內的行轅,一座九宮格式的龐大院落。


    在晚間的接風酒席之上,楊振也陸續從與袁進、許天寵等人的交談中,大體了解了北伐開始以來明軍西線的各種進展情況。


    “據說洪督師本人在四月中旬的時候,已經北上錦州城了,但是洪督師麾下大軍據說並未全軍北上,很可能真的是去打喀喇沁,或者哪個部落去了!柿子專撿軟的捏,真是好算計!”


    袁進陪著楊振接連喝了幾杯酒,一邊講著自己知道的消息,一邊隱隱抱怨洪承疇照顧他們自己人。


    不過,對於洪承疇麾下人馬去打喀喇沁,或者其他東蒙部落的行為,楊振倒是樂見其成。


    雖然他們這樣做,的確有避重就輕、不肯打硬仗的嫌疑,而且對自己的東線戰場,起不到直接的策應作用,但是隻要他們打贏了,最終還是會起到一個圍魏救趙的間接作用。


    “可以理解,他們從關裏來,沒跟清虜交過手,先找北虜部落練一練,也有好處,不必抱怨。錦州祖大帥那邊呢,你們可了解他們目前是什麽情況?”


    楊振提起祖大壽,袁進心裏就更不忿了。


    “祖大帥?嗬嗬,他們的人馬,根本沒有北上去打廣寧城!根據卑職之前派往遼西方向的弟兄回來所說的,祖家軍連大淩河都沒有過,據說,從四月中旬開始,他們得知都督誓師北上的消息後不久,就在大淩河南岸,開始重修大淩河城了!”


    “重修大淩河城?!”


    “都督也覺得很意外是不是?要叫卑職說,他們簡直是莫名其妙!嘴上說是為了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可實際上多半是等待觀望,在等著咱們金海鎮出死力!”


    對祖大壽重修大淩河城這件事,楊振的確感到意外。


    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淩河之戰結束後,修了半拉子的大淩河城除了地基之外,地上建築全被摧毀,此後隻有清虜時不時前來駐紮巡哨,但是遼西兵馬再也沒敢靠近一步。


    上一次張存仁率部在廣寧反正獻城的時候,當時遼西的兵馬北上作戰,來自鬆山團營的兵馬負責從南路出擊,曾經驅逐過駐紮在那裏的小股清虜,並且打過了大淩河,還收複了位置更加靠前幾十裏並且有清虜兵馬駐守的右屯。


    當時的所謂大淩河城,打得就隻剩下遺址了,絕不是簡單修修補補就能用的。


    要在那裏重修大淩河城,幾乎就等於是在大淩河南岸的空地上重修一座城一樣了。


    但是考慮到祖大壽一幫人的心結,楊振又覺得似乎並不是那麽反常。


    “這麽多年來,若非有極有利的機會,否則遼西兵馬往大淩河方向,寸步不敢進,如今敢於走出錦州城,在北有廣寧清虜,南有右屯清虜的情況下,敢重修大淩河城,也算是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


    “嗬嗬,都督啊,你真是高看了他們祖家軍在清虜麵前的膽子。若不是宣鎮楊大帥,都督您的親叔父,他們在鬆山團營配合下,四月中旬剛開戰就占領了右屯堡,直接頂在了最前麵,他們祖家軍怕是也沒膽量抵近大淩河重修城池!”


    袁進對遼西祖家那幫人成見已深,包括楊振自己其實也是這樣,所以麵對袁進的吐槽,他也不想勸說什麽。


    不過,楊振是更了解祖大壽的,從祖大壽重修大淩河城的決策之中,他隱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當然,這個陰謀並不是針對楊振的,而是針對清虜的,尤其是針對黃台吉的。


    袁崇煥活著的時候,就曾兩次興師動眾修築大淩河城,但是每一次黃台吉都沒等他修完,就率軍來攻,所以大淩河城始終是個半拉子工程。


    崇禎四年那場影響深遠的大淩河之戰,其起因就是明軍第三次修築大淩河城。


    而負責這次修築大淩河城的人物,正是祖大壽。


    這次修築的結果,自然不用多說,工程開始沒多久,黃台吉覺得受到了威脅,很快就率領大軍包圍了還沒修築好的大淩河城。


    最終,對大淩河城的圍城戰,生生打成了清虜圍點打援的經典戰例,大明朝的救援軍隊一波接一波趕來,然後一波接一波全軍覆沒。


    到最後,大淩河城內糧草吃盡,馬匹吃盡,人相食,好幾萬大軍和民夫,隻剩下一萬多人開城投降活了下來,並且淪為了俘虜。


    不知道為什麽,大淩河城就像是黃台吉的命門一樣,每一次明軍重修大淩河城,他都要阻止。


    如果楊振沒算錯的話,祖大壽這次重修大淩河城,已經是第四次了。


    祖大壽是不是還想著,通過重修大淩河城,引得清虜兵馬主動來攻,然後在四方布置伏兵,給來攻的清虜一次難忘的教訓呢?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那麽楊振能理解祖大壽他們行事背後的邏輯。


    但是,令楊振深深懷疑的是,十多年前,錦州兵馬修築大淩河城,頻頻引得黃台吉親率大軍前來進攻,可是今時今日還會如此嗎?


    這一邊,楊振猜測著祖大壽的心理,另一邊袁進喝了一杯酒繼續說道:


    “就在十幾天前,卑職率領船隊在三岔河口以北,也就是都督過去說的大遼河口以北沿海停靠,想要找個地勢高固的地方,上岸紮營立寨,結果遇到了楊大帥麾下探馬巡哨!瞧瞧,楊大帥派出的巡哨,都已經快幹到三岔河口了!


    “就目前西線那些總兵大帥們,要說公忠體國,勤於王事,還得是看宣鎮楊大帥,到底是咱們自己人,為了策應咱們金海鎮在東線的進攻,那真是不遺餘力!再看看其他幾路人馬,在哪呢?根本看不到他們!”


    “行了。少說幾句吧。無論如何,終究是友軍!去打西邊的部落也好,重修大淩河城也好,隻要他們行動起來,遲早會有一些效果的!”


    到了楊振這個地位,他已經不能像其他人一樣,不分場合的發牢騷,或者跟部將一起抱怨各種不公平了。


    因為他是領頭的。


    領頭的要是牢騷滿腹、各種抱怨,那麽麾下人就會無所適從,人心散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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