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五月初二上午,也就是楊振抵達秀岩城的第二天上午,碩托離開後不久,眼看時間已經過了辰時,楊振也招呼了從人,準備了一番,在安慶後、祖克祥等大小將領的前呼後擁之下,出城朝著湯溝橋的方向馳去。


    秀岩城周邊有很多山,幾乎處在群山環抱之中,難得有成片的平原地帶。


    但是湯溝橋一帶的湯池河上下遊兩岸,直到其匯入大洋河的河口地帶,卻恰好是一片相對開闊平坦的河穀平原。


    這裏到處都是適宜開墾耕種的肥沃黑土地,幾百年前就有漢人在這裏屯墾定居。


    單就大明而言,洪武年間,這裏隸屬蓋州衛,設有秀岩堡,管理本地衛所軍屯事務。


    到了嘉靖年間,這裏墾荒數量增加,秀岩的地位上升,升格為了秀岩城,城內除了衛所事務之外,又特設秀岩“撫民通判公署”,專管商民百姓事務。


    到了萬曆年間,此地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墾荒的數量繼續增加,朝廷又在此處設立遼東“管糧通判”官署,專門管理金州、海州、蓋州三地糧倉。


    雖然隻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前後約莫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但是楊振下定了決心,要盡快解決蓋州清虜問題。


    因為隻要多爾袞還在蓋州城一天,秀岩城這個金海東路的前線堡壘,就始終處在不穩定的狀態之中,也就沒有辦法大舉招墾,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肥沃的土地撂荒,白白浪費了這裏絕佳的屯墾條件。


    經過了幾個廢棄的屯子之後,湯溝橋已然在望。


    而可以同時望見的,還有湯溝橋西頭岸上林立的正白旗旗幟和騎馬甲士。


    楊振率隊抵達湯溝橋的東頭河岸附近,看見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劉文炤,隨後舉手叫停了身後的大批馬隊。


    “都督,清虜睿親王多爾袞,約莫一刻鍾前,就到了河對岸,他們命人已經搭了一半的橋麵,雙方商議的結果是,剩下的一半,由咱們來搭,請都督示下!”


    楊振聽見劉文炤的報告,就在馬上轉身向河西眺望,果然看見,橫亙河中的巨大石頭墩子上,靠西的一側已經鋪設好了厚實的門板。


    而河中間靠東的這一側,則隻是一個個孤零零矗立在河道裏的石頭墩子,每個石頭墩子之間的距離,大約六尺左右。


    “多爾袞倒是想的挺細致。既然如此,那就搭起來吧!不過要記住,中間不要搭,留夠說話的距離就好,今天我們不過河,他們也不必來,彼此都能放心!”


    “卑職明白!”


    劉文炤接了命令,馬上指揮守候在河邊的手下,四人一組,抬起早已備好的門板搭橋去了。


    而此時,也不用楊振再多吩咐,跟隨前來的抬槍營三個千總隊官,馬上招呼手下人紛紛下馬,就地布設起抬槍陣地。


    至於楊振,則叫來了李明時上前,叫人給他準備了一支千裏鏡,向河西橋頭眺望。


    “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先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多爾袞。”


    李明時接過千裏鏡,向西望去。


    他雖然地位卑微,不過是一個漢軍甲喇章京,但是畢竟降了清虜好些年了。


    他到過盛京城,到過遼陽城,前兩年的那場遼東半島大戰,他也在濟爾哈朗的軍中,也見過多爾袞好幾次了。


    雖然每次都是遠觀,從不得近前,更沒有跟多爾袞說過一句話,但是叫他辨認多爾袞,那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所以,他拿起千裏鏡,隻看了一眼,就放下,對楊振說道:


    “都督,是他,對麵橋頭人群中,騎著白色高頭大馬、全身披掛亮銀甲的,就是多爾袞本人!”


    “好!”


    聽見李明時所說的話,楊振說了聲好,隨即在馬上回頭,對安慶後說道:


    “安慶後,你帶兄弟們守在這裏,做好應變的準備!”


    “卑職明白!”


    “李明時!”


    “卑職在!”


    “你打著我軍的旗幟,跟我過去吧!”


    “卑職遵命!”


    楊振說完這話,也不等其他人有啥反應,當下用小腿一夾馬腹,身下棗紅馬立刻起步,往橋頭方向小步跑去。


    而突然間收獲了楊振信任的新附降將李明時,也很快就從別人手中,接過了一杆象征金海鎮明軍陸上兵馬的大旗,高舉起來,緊隨在楊振身後不遠處。


    金海鎮明軍的旗幟,有許多種款式,比如有繡著兵種符號的營旗,有繡著將領姓氏的認旗,也有繡著兩鎮各路名頭的路旗,還有各種令旗、行道旗等等。


    但有兩麵旗幟,是楊振強令在金海、登萊二鎮各路的明軍隊伍當中通用的。


    一麵是傳統的黑布白星的北鬥七星旗,是金海和登萊所有明軍水師,必須統一使用的旗幟。


    另一麵則是紅布金星的北鬥七星旗,則是金海和登萊所有明軍陸師,必須統一使用的旗幟。


    也是所有各路步騎炮兵,在他們擁有的五花八門的各種自有旗幟之上,唯一共同的旗幟。


    這也是他們共同屬於楊振麾下兵馬的唯一象征。


    楊振早就希望能統一軍旗軍令,但到目前為止,軍令基本上統一了,但是軍旗標誌卻隻能統一到目前這個程度了。


    大明尚赤,國姓是朱,也是紅色,所以以紅色為底色,打出一麵紅旗符合所有人的預期。


    當然,也符合楊振這個後世之人的審美。


    至於為何是北鬥七星,而不是龍,或者鳳,或者別的祥瑞圖案,則是楊振幾番考慮後的結果。


    五星肯定是不敢用了。


    至於龍,或者鳳,楊振也不能用。


    與此相應的是,遼東在北方,用北鬥七星也符合這個時代的民間信仰。


    比如這個時代的明軍北方水師都掛有黑色七星旗,就是這個道理。


    有了這個先例,楊振也懶得多費腦細胞,直接照搬過來,搞了一麵長方形的紅底金星的北鬥七星旗,讓所有隸屬金海、登萊二鎮的陸上兵馬有了一麵共同的旗幟。


    對於這麵旗幟,多爾袞當然同樣熟悉。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接到打著這麵旗幟的明軍隊伍北上進攻的消息。


    就在前幾天,他甚至冒險出城,親自抵達連雲島附近海岸,觀察連雲島上的敵情,親眼看到過跟這麵鬥柄西指迎風招展的旗幟一樣的軍旗。


    “碩托跟我來,其他人留在這裏,不要生事!”


    被人群簇擁著的多爾袞,語氣平靜的丟下這樣一句話,抖動手中韁繩,身下大馬立刻緩步向前,噠噠噠噠,朝著橋頭走去。


    而在他後麵,碩托也是翻身上了馬,一手持盾,一手打著一麵正白旗的白底會有雲龍圖案的旗幟,緊隨其後。


    湯池河不是什麽大河,河麵並不太寬,主河道最多也就兩箭之地的樣子。


    河水也不太深,並不是水量豐沛的時候,有一些淺灘亂石,都裸露在水麵之上了。


    楊振到達橋頭的時候,劉文炤已經帶著人把橋麵鋪設好了,隻留了河麵正中間的一處空著。


    楊振到來,眾人退後,包括李明時也打著旗幟,停在了橋頭。


    而楊振眼見多爾袞騎馬上了橋麵,朝著自己噠噠而來,當下也沒有猶豫,徑直策馬向前行去。


    橋麵的寬度,約有兩扇門板的樣子,並不窄,想必當年初建的時候,也考慮到了車輛的通行,起碼能讓一輛馬拉大車通過。


    楊振騎馬上橋,沿著新鋪的橋麵,走到了不能再往前的地方,與對麵的多爾袞之間隔著大約一丈左右的距離。


    而早退一步到達斷橋處另一側的多爾袞,則一動不動的騎在馬上,遠遠地觀察著楊振。


    “你就是楊振?”


    多爾袞既沒有下馬,也沒有向楊振講明自己的身份,而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直接開口詢問,仿佛楊振是來拜見他的一樣。


    這麽做,多少顯得有些無禮,不過考慮到雙方本就是敵人,楊振也就不多計較了。


    不過,眼見對方既然這樣,楊振當然也不會跟他客氣什麽,於是立刻說道:


    “沒錯。我就是楊振。至於你,想必就是清國八旗正白旗旗主多爾袞了吧?”


    “你本人比我想象的年輕。”


    多爾袞並沒有回答楊振的反問,仿佛根本沒有聽見楊振的反問一樣,而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談起了他對楊振的觀感。


    而楊振聽到這話,倒是認真打量了一下對麵的多爾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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