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敬了餘方左一杯,隨口道:“不知明日過後,餘兄這邊有何打算?”


    先前兵分兩路的計劃裏,肖雲鋒安排周克和餘方左二人共同負責一支隊伍,他們兩人一個擅講、一個擅捧,短短三天時間就已經稱兄道弟,親切的不行。


    如今,眼見清理試煉隊伍的任務已經快要完成,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仍是有些不舍起來。


    若是餘方左完成了任務就要原路返回,回到他最開始來的軍營裏,周克也不知自己是該跟著餘方左走,還是先去見彰帆一麵,向彰帆正式告別一番之後再離開。


    看出他的心思,餘方左嘿嘿笑了一聲:“怎麽,還想留我在平元城裏吃頓飯?”


    周克輕笑:“餘兄若真願意,別說一頓,就是十頓也沒問題。”


    餘方左哈哈大笑,抬手拍拍周克肩膀,五百多人的隊伍,就他小子會說話,每每一張口就能說到自己心坎裏,讓他感覺倍兒有麵!


    “放心吧,到時候我們會隨著肖將軍一同返回平元城,不用等到試煉結束,任務一完成就可以提前回去。”


    “現在平元城裏都是咱們自己人,回頭我麵見到嶽將或是庸王,就幫你們請功,到時候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啦!”


    餘方左咧著嘴,說到庸王二字莫名開始傻笑。


    然後自顧自地從衣服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畫著三道杠,還寫著肖雲鋒的名。


    “你就這麽想要軍功?”見他又掏出這玩意,肖雲鋒忍不住向霍林兵等人問道,“這軍功到底獎勵的是什麽東西,怎麽他一想到就傻地跟著了魔一樣?”


    不知怎的,霍林兵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他支支吾吾地看看身旁幾名大小隊長,見他們一個個都慫地跟隻雛雞一樣,心裏長歎一口氣,暗罵幾人靠不住。


    隨後為難道:“這……這其實……我……這……”


    “算了,你別說了。”肖雲鋒直接打斷了他。


    見他們這幅模樣,想必也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肖雲鋒隻是有一點點好奇,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無心聽他們磨磨嘰嘰。


    隻是,這幾人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此時卻紛紛麵露羨慕地看著餘方左,臉也蹭蹭紅到脖根,不知在想些什麽,讓肖雲鋒有些意外。


    目光又看向馬木,自始至終他都有些悶悶。


    “馬木。”肖雲鋒點到他的名,問道:“你可是有什麽心事?若是遇到什麽問題,可以說出來讓大家幫你參謀參謀,是家裏的事嗎?”


    馬木昂起頭,對向眾人的目光,他雖然性格豪爽,說話做事都十分麻利,但他心中一直有道坎,是他一生的傷痛。


    眼神變得暗淡,馬木默默垂下了腦袋。


    周克知曉他的過去,幫他回答道:“肖將軍,馬木他……已經沒有家了。”


    聞言,眾人一怔,怎麽沒聽他們說過。


    肖雲鋒連忙柔聲道:“抱歉,我不曉得此事,這才無心提起……”


    馬木連連搖頭:“不不不,這不是將軍的錯,是我沒有跟大家說清楚,讓大家擔憂了。”


    他苦笑一聲,講起了自己的身世:“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眾人默默聽著,一句話也不曾打擾,連餘方左也安靜下來,麵色凝重。


    待到馬木講完,肖雲鋒這才知曉馬木憂心忡忡所為何事。


    原來他的家人和妻兒,早在無垠國成立之前就被立國之事牽扯進去,全家上下好幾代人,除了他無一生還。


    家人的屍骨,統一埋在一塊名為「大魚山」的小島上,他怕自己成了正兒八經的兵客後,再想回去看他們一眼就難了。


    誰知,聽完他的故事,餘方左和幾位大小隊長竟是不由得一笑。


    抬手給自己加了水,又給馬木滿上,餘方左與他碰了個杯。


    嘴裏大大咧咧道:“我還以為是個什麽事,那大魚山就是咱們庸王的地盤,整個山上都是咱們自己人!”


    “大魚山是庸王的地盤?”馬木臉上一驚,欣喜道:“此話當真!”


    “嗨,我哄你幹嘛,真是咱們庸王的地盤。”


    一想到自己又幫人解了憂,餘方左開心道:“回頭麵見到嶽將或庸王,我親自幫你去說,到時候直接把你安排到大魚山,你就能經常陪陪家人了!”


    馬木激動地站起身子,鄭重其事地向餘方左行了個抱拳禮:“多謝餘隊長成全!”


    被他這麽一搞,餘方左也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不過一句話的事,實屬巧了。


    馬木了卻了心事,人又精神抖擻起來,眾人在一起說說笑笑,一直閑聊到半夜。


    類似的笑聲,不止這一處,整個臨時搭建的軍營裏到處都有人聚集在一起,少則三五人,多則數十人,大家聊著家常、分享故事,uu看書 uukanshu.om 享受這最後的輕鬆愜意。


    聽著耳畔不時傳來的笑聲,周克麵帶敬意地向肖雲鋒敬了一杯。


    當了這麽多年兵客,他還是第一次隨人打打殺殺,一連幾日下來心中竟是沒有一絲愧疚和後怕。


    他不止一次聽人說過,說是上過戰場的人,其半數以上心裏都有著不可磨滅的創傷,無論他們原本有多麽勇猛、骨子裏有多麽狂傲,一旦上了戰場,基本都經不住戰場上的刺激,或哭,或直接崩潰。


    更有甚者會直接了結自己的生命,沒有勇氣麵對這一切。


    最後,隻有少部分人能夠撐過一次又一次血的洗禮,他們最後無一不成為了不起的兵客,變得像現在他身邊這群人一樣,可以同時對戰數個同境界武客而不落下風。


    正如肖雲鋒所說,他要給大家爭取到一個理由,一個可以毫不猶豫出手,又不會有所內疚的理由。


    先前他還不是很認可肖雲鋒的想法,隻是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有沒有用。


    這些兵客都是經驗十分豐富的老兵,他們做的事也是自己經常做的事,經過這麽多次血多洗禮,他們還會對此感到難過嗎?


    他不止一次在心裏回想起這個問題,直到他聽到這些笑聲,他才真真切切對肖雲鋒感到敬佩。


    那笑聲是完全敞開了的,一種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多虧了他,他們才能毫不猶豫的揮下刀子。


    這少年,真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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