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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那滿樹的流蘇花,一點一點的,開的肆意奔放,沉魚倚在踏上,一旁的丫鬟輕搖著手上的羅扇為她消暑,她看了眼窗外的流蘇花,瑩白點點的,回頭又看了眼扇扇子的丫頭,隨口問了句“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不料她突然問話,手中一頓,又慌忙的繼續扇動手中的羅扇,嘴中恭敬的答道“奴婢叫臘月!”


    “臘月麽?”沉魚看了眼臘月。


    “是!”小丫頭慌忙的應聲,這是今年春天剛被買進府裏頭的丫鬟,幾乎每年王府都要新進一批奴才,清一色的十一二歲,唇紅齒白,能挑進園子裏的更是品貌端正,人才出眾的。按說沉魚如今這半尷不尬的身份,這選奴才總也是最後一個才輪到,到時候即便選上一兩個得心的也難保不是別人手裏頭的眼線,挑到園子裏反而是給自己兒找絆子,她原也沒有想過給自己挑丫頭,畢竟這園子裏頭的已經是個個都使喚不動了,若不是冰清一力的扶持,這幫子奴才更是恨不得上房揭瓦了不可,也幸得前些日子杜嬤嬤被發落出了院子,如今錦桃園倒是少了興風作浪的主心骨,眾奴才也算是安守本分了些。她暗中歎了口氣,再看一眼臘月,這個丫頭她原也沒有想要,隻是秀荷親自送來的,她倒也不好薄了她的情麵,到底是司馬原跟前的老人了,做事自是有分寸,她既能把她送來,必定是身家人品都是查明白了的,料也出不得差的。


    乃是這樣,沉魚心中仍是不放心,她一向處事謹慎,何況如今身邊強敵環飼,即便是司馬原那邊人也是一個也放心不來的,她想到此處,不由的又回頭看了眼臘月,臘月似乎知道她在看自己,隻是一味的低頭垂目,手中不緊不慢的扇著羅扇。


    “臘月這個名字倒是別致,可有出處了?”沉魚微微一笑,頭枕到靠墊上,身子側了過去,看著窗外,心中暗讚這個丫頭老成持重,隻可惜如今年歲尚輕,曆練太淺,加以時日,必定不輸了秀荷去。


    臘月見她翻身,連忙放下手中羅扇,將靠墊擺好,又在沉魚頸下塞進一個靠枕,好讓她躺著舒服一些,嘴上答話道“賤名粗鄙,汙了姑娘的耳了,奴婢的名字倒也沒有什麽出處的,隻是奴婢生在臘月寒冬,那一年連著下了一個月的大雪,冷嚇人,奴婢的父親便隨口取了這個名字”


    “哦!”沉魚沉吟了一下問道“臘月老家何處?”


    “老家是在杭州!”她理好靠墊,又執起羅扇,緩緩的搖動著,袖間有絲絲暗香浮動,沉魚聞著但覺神清氣爽,好不舒暢。


    “難怪了!”沉魚淺笑了一聲“自古杭州出美女,煙雨江南,處處生蓮……”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家鄉也是如此。


    臘月手中不緊不慢的扇著羅扇,那香風浮動,吹起沉魚耳邊的金鈴,“叮叮”的發出細小的聲響,她似乎是愣了下,窗外的陽光劃過一絲光圈透過流蘇花的枝葉灑在地麵上形成點點的光斑,她微微眯起眼睛,轉過頭去,那羅扇依舊是不緊不慢搖動著,那西廂花紅的幾乎滴出血來,上麵兩隻金線蝴蝶翩翩起舞,直欲破扇而出。


    “我記得江南是甚少下雪的,一年也難得下那麽一場,你出身那年到果真難得……”沉魚微微垂下眼簾,隻是看著那羅扇,微微淺笑了一聲。


    臘月手上一頓,抬起頭來,瑩白的麵龐上微微滲出汗來,“姑娘……”她輕聲的喚了一聲,長長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微微顫動了一下,她似乎在醞釀,手上攥緊了那扇子,有細小的青筋隱隱的跳動著“奴婢並沒有撒謊……”


    她話說的急,沉魚禁不住抬眼去看她,卻見她也抬眼看著自己,見沉魚目光看來,又慌忙的垂下頭去,嘴巴翕合兩下,正待開口,卻聽院子裏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響。沉魚眉色一沉,再顧不得臘月,忙就要起身,臘月站在一旁,慌忙的上前幫忙,扶她起身,又幫忙理好衣裳,沉魚眼看著她,到底沒有多言,隻是由著她為自己打理好一切。


    “姑娘,我扶您出去吧!”臘月理好她裙擺上的流蘇,恭敬的站在一旁說道。


    沉魚輕點了一下頭,卻見她一笑,歡喜的伸出手來扶著沉魚。


    點點流蘇的香味,混合著這夏日特有的熱烈,烈日之下,蟬鳴聲越大。冰清站在院門口,長長的碧色絲帶被風一吹,揚起一個好看的幅度,她眼看著麵前的兩個丫頭,微微一個冷笑“兩位姐姐今日要走也容易,隻需跟我們姑娘人認個錯,姑娘要肯不計較此事,冰清決不多說一句,即刻就送兩位姐姐出了院子”她頓了一頓,目光一垂,聲音清冷冷的傳來“反之,如果姑娘不肯原諒兩位姐姐,那麽也隻好相煩榮主子前來接上一接了,畢竟這件事情也算是榮主子管教無方的過失了……”


    “啪!”冰清尚未說完,與她對持的其中一個著粉裳的丫頭,卻是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沉魚正走到門邊,看到這幕隻覺心中一痛,眼看著場中那兩個丫頭,正是榮妃房裏頭最得力的兩個大丫頭,畫屏,畫幽,剛剛出手的正是畫屏,這丫頭平日裏就有乃主風範,張揚跋扈慣了,沉魚倒是在園子裏頭見過兩次,看她的氣焰也高,倒從不曾想過與她計較,今日這丫頭倒是越發的撒潑起來,竟敢闖到自己院子裏打人,當下裏越想越氣,正要開口嗬斥,冷不防袖上一緊,回頭卻是臘月,卻見臘月對自己輕搖了一下頭,手指著場中道“姑娘莫要著急說話,榮主子還未到,您也是主子,總不好自降了身份了!”


    她話說的緩慢,沉魚聽著但覺字字沉重,略一怔愣,卻聽場上畫屏冷笑了一聲,高聲說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柳沉魚又算個什麽東西?我們主子是什麽樣金貴的人兒,哪裏是能來你們這肮髒地方的人?你今日但凡說一句,是讓不讓我們姐妹過去,若是不讓,可別怪我醜話未說在前頭,到時候有什麽後果可不是你那個主不主仆不仆的能擔待著的?”她這話說的極是尖酸刻薄,再不守一點主仆之禮,沉魚聽著也不禁眉心一跳,抬眼向場中看去,卻見花樹隱映之間,畫屏眉眼間高傲之色越現,眼瞄著病情,神情極是不耐。


    冰清手撫著麵頰恨恨的看一眼畫屏,即刻又一冷笑道“但凡榮妃娘娘是什麽有家教的主子,也管教不出兩個偷子出來”


    “你!”那畫屏聞到此處,眉心“突”的一跳,揚手又是一巴掌摑過去,卻被冰清一把抓住。


    “畫屏姐姐莫非真以為我們錦桃園沒人了?是您想打就打,想教訓便教訓的麽?”冰清手抓住她的手,目光冷冷在她麵上一刮,方才一笑道“況且姐姐的確是有錯在先,現在是怎的?還想動手不成……”她頓了一頓“姐姐可要想清楚了,我們姑娘再不濟也算是爺的人,你在我們錦桃園裏撒潑發瘋,即便不顧及自己這條小命,總還是要顧及榮主子的麵子不是?”


    畫屏麵上一愣,嘴唇動了兩下,到底說不出話來,冰清見她不言,情知她氣焰已被自己打壓下去,手上用力一甩,甩開她的手腕,畫屏一個踉蹌向後栽去,畫幽眼快,慌忙的上前兩步扶住畫屏。


    “冰清妹妹,都是園子裏頭的下人,今日也的確是我們姐妹的過錯,你不妨看在各自主子的麵子上就算得饒人處且饒人好了,先放我們回去吧,何況這日頭偏高了,主子的午膳一向是我們姐妹二人伺候,冰清妹妹不是也要伺候沉魚姑娘用膳不是,今日你放我們回去,來日裏我們也必定不會忘記妹妹的恩德的”畫幽手扶著畫屏,眼見勢頭漸僵,到底開口服軟,她素來性子較之畫屏要柔和的多,加之二人也的確是有錯在先,畫屏又動手在後,她心思通透又怎會不明白,就算是招來了院裏頭的主子,斷斷也不能偏幫她們二人。


    冰清見她服軟,一時倒說不出話來,麵色也稍又鬆動之色。


    畫幽見她如此,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由得又說道“妹妹且放我們回去吧,這合歡花我們也是不敢帶走的,還相煩妹妹替我們向姑娘說個情……”她說道此處,見冰清麵色一變,忙道“不是我們不願意當麵跟姑娘認錯,隻是你知道我們主子那性子,要是被她知道我們犯了這樣的錯,可不是要生生打死我們姐妹才好麽”她見冰清神色不豫越發的謙卑起來,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方帕子來,上麵潔白芬芳的分明是兩朵合歡花。


    冰清卻是不語,轉眼看向畫屏,畫屏見她看來,一咬嘴唇,到底也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來,裏麵也裹著幾朵半開的合歡花。


    沉魚透過花枝隱隱看了一眼,終於明白其中始末,錦桃園跟別的園子不一樣的地方便也是討了了“宜家宜室”的好彩頭,除了遍植桃樹之外,更是多植桂樹,柏樹,合歡等好彩頭的花樹。園子裏頭的規矩,這王府裏頭花草自不是一般丫鬟小廝能夠碰得的,但是少女天性使然,總是愛偷采些花兒朵兒的,園子裏頭又多是些少女,時日久了,自然不能做到見花不采的程度,合歡花喜陽,錦桃園地處偏高,又是朝南向陽,園子裏頭的合歡花自是整個園子裏頭最好的,往常也多有自個園子裏頭的丫鬟偷采的例子,大家夥也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見說說也就算了,今日冰清卻這樣的計較,難免不是這兩個丫頭開始的時候氣焰太旺的緣故。


    沉魚看到此處,心知冰清一向的心軟,料得也就算了,隻是可憐她白白的受了那一巴掌,想到此處,不由得又看了眼那畫屏,卻見她低眉順眼的看著冰清,嘴上終於也知道服軟認錯,想想時辰不早了,料得再不回去,恐怕要誤了榮妃的午膳的緣故,沉魚雖知她不是誠心認錯,到底抱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想法,到底回頭對臘月搖一下手,示意先回屋再說。


    臘月一點頭,雙手上前,正欲攙扶沉魚回房,卻聽冰清一聲驚呼“兩位姐姐怎麽會有這花,難道是偷摘得我們園子裏頭的麽?這可是犯了規矩的事情啊!我說兩位姐姐也算是園子裏頭的老人了,這樣的錯誤也會犯得的麽?”


    沉魚心中“咯噔”一聲響,手愣在半空,額間一串翡翠珠子“嘩啦”一聲脆響,她到底將手放到臘月手中,“我們進屋吧!”良久她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何冰清,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分明的就是誘我們姐妹拿出花來,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要放我們出園子不是?”卻是畫屏高聲的尖叫聲。


    “嗬嗬,畫屏姐姐這是什麽意思?這花是我采了放到你懷裏去的麽?”


    “何冰清,你莫要欺人太甚!”


    “兩位姐姐自不用著急,我已經派人去請了榮妃娘娘和董妃娘娘來了,是非曲直,兩位娘娘自有公斷!”她頓了一頓,良久又笑道“有了你們那位金貴的主子護著,兩位姐姐自不必害怕!”


    沉魚緩緩的閉上眼,良久似乎是感覺到屋內的陰涼,她睜開眼,臘月正站在一旁,恭敬的垂著頭。


    “臘月,去把櫃子裏頭那件十二支荷花的衣裳拿出來給我換上!”


    臘月詫異的抬頭,良久隻是站著未動“主子!”她頓了頓“今兒天氣太熱,穿那件未免是厚了些,且那件是春裳!”


    “嗯……”沉魚愣了一愣“無妨,這屋子裏頭太冷了,太冷了些了!”她握緊胸前的衣裳,這個屋子的確是太冷了些了……


    “是!”臘月低低的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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