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四,趙止行送來了兩盞影燈,點上後可以看到小兔子在燈紙上跳來跳去的影子,煞是可愛。


    安然提在手裏看了看,不由得笑道:“送一盞給采擷吧。”


    “那我差人拿去給婉嬪,說起來,自從娘娘有了孩子後,婉嬪倒是一次都沒來過。”孟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確實有些時日未見到采擷了,她許是病了。我親自拿給她吧。”


    安然披了件鬥篷,拿起影燈就往外走。


    “我跟娘娘一起。”孟娘不放心的跟在安然身後。


    “沒關係孟娘,我就是把燈給她,說幾句話便回來。孟娘留在清寧宮吧,元湛快回來了,到時候你也好告訴他我去了哪裏,免得他擔心。”安然回過頭笑了笑。


    她其實想說免得他絮叨,他真的很絮叨,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以前可是個很安靜的人。好像就是從有了孩子之後,又好像是她開始搭理他以後。


    陸采擷的院子離清寧宮不近,安然擔心乘步輦過去太過招搖,興許對她不好,便遣散了下人,提著燈獨自一人走了過去。


    見到陸采擷,安然吃了一驚,不過是半月未見,她竟枯損成了這幅模樣,奄奄一息,毫無生氣。漂亮清秀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被人按著往桌角或是牆上撞留下的痕跡。


    見到她進來,陸采擷掙紮著從床上下來,向她行禮。


    安然趕緊抱住她,將她扶回床上:“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采擷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頗為擔心的看著安然的肚子:“皇後娘娘近來可好?”


    安然點點頭,陸采擷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安然的肚子,卻又怕髒了安然的衣服似的,猛的縮回來,藏在了被子下麵。


    但安然還是看到了她的手,她的每根手指上都纏著紗布,隱約可見紗布下淡淡的血色。


    安然心中忽的升起不好的預感,她命令陸采擷把手拿出來給她看,竟是……所有的指甲都被拔掉了,每根手指都是血糊糊的一團。


    “到底是誰……”安然聲音顫抖,心裏堵的厲害。


    “采擷不懂規矩,受了些懲戒罷了。皇後娘娘如今懷有身孕,還勞皇後娘娘掛心,實在是采擷的罪過。”


    陸采擷有氣無力的說,擔憂的催著安然趕緊回去。


    安然的目光落到了床邊的蘭草上,她送陸采擷的那盆蘭草開出了白色的小花,比她自己養在清寧宮的蘭草長的還要好。她不知道陸采擷都自顧不暇了,怎麽還有心思去照顧這盆蘭草。


    她把目光從蘭花移到陸采擷的小宮女身上。


    小宮女心疼陸采擷,見皇後詢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在安然腳邊,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出來:


    “是賢妃,我家主子聽說皇後娘娘有喜,便趕著要去看望娘娘,誰知半道兒上碰到賢妃,她說我家主子擋了她的道兒,硬是扣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把我家主子帶去了蓬萊殿懲治……皇後娘娘,請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呀!賢妃囂張跋扈多時,若是再給我們加個莫須有的罪名,真就連命的都沒了。”


    “翠雲!”陸采擷有些驚慌,趕緊讓小宮女住嘴。


    安然想了半天,才記起這賢妃是南平王的侄女兒,清河郡主的堂妹。南平王為李元湛奪取皇位下了不少功夫,如今在朝中更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若是他這侄女在後宮生事,恐怕就算是李元湛,也不會如何處置她。況且,李元湛似乎待賢妃不錯,除去清寧宮,他去的最多的,也就是蓬萊殿了。


    安撫了一會陸采擷,又替她叫來了太醫,安然這才從陸采擷的小院兒裏離開,她下定決心去一趟蓬萊殿。


    陸采擷進宮半年來,從未得過李元湛召見,賢妃沒有理由為難她。若是非要挑出個理由,隻可能是因為安然,因為陸采擷和安然較為親近。


    懲治陸采擷,顯然是做給安然看的,既然費了那麽大一番力氣,安然自然要去會會這個賢妃。


    走了好些路,安然有些氣喘籲籲。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宮牆,歇了好一會。不禁有些後悔出來的時候沒乘步輦,多帶些宮女。


    原本她是想著不要太招搖,讓別人看見了,會對陸采擷不利,沒想到該不利的已經不利了。到最後還是因為她,給別人帶去了災禍。她總是連累身邊的人,如今當了皇後又能如何,還是讓身邊的人平白遭受痛苦。


    她心裏一陣愧疚,扶著宮牆又快步走起來。


    進了蓬萊殿,站了好一會,賢妃才從內殿迎出來,朝她誇張的行了個大禮。


    安然受了她這禮,半晌沒有說話,也沒許她平身。


    賢妃有些沉不住氣,過了一會看安然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就自己起了身,朝她笑道:“什麽風把皇後娘娘給吹來了?娘娘這還有孕在身呢,若是在蓬萊殿有了什麽閃失,妹妹可擔當不起呢。”


    安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本宮叫你起來了麽?”


    賢妃的笑容頓時斂去了,不客氣的道:“皇後娘娘最好適可而止。”


    安然聞言一腳踹在賢妃的膝蓋上,賢妃痛呼一聲,撲通跪在了地上。這招安然用了不知道多少回,對付李元湛不行,對付一個沒練過的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以上犯下,該當何罪?”安然慢條斯理的說,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俯視著賢妃:“不如妹妹告訴本宮,是掌嘴還是拔了你這好看的指甲?聽聞妹妹就是這麽處置以下犯上的,既是同在後宮,規矩自然不能壞了。今兒個就按妹妹的規矩辦吧,來人!”


    蓬萊殿的侍衛皆是南衙禁軍,安然有了孩子後,李元湛便讓後宮的這批禁軍以皇後先。這會見皇後發話,數名侍衛當即走過來按住了賢妃。


    賢妃臉色一變,uu看書 ww.uuanshu.cm 不過到底是在蓬萊殿,她仍不甘示弱的盯著安然:“皇後娘娘要處置我,可得三思了。若是讓我伯父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


    安然沒理會她,打量了一下蓬萊殿的院子,院中種了不少竹子,竹林邊上放了個相當華貴的藤椅。麵上是金絲錦墊,椅背上鋪置了毯子,一看便知是前不久波斯進貢的上等絨毯。


    安然累的有些頭暈,緩步走過去,便準備坐在藤椅上。


    “皇後娘娘,別怪妾身沒提醒你,那可是皇上坐的椅子。”賢妃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挑釁。


    “哦?”安然輕笑,一屁股坐到了藤椅上:“他能坐,本宮便不能坐了?這是什麽道理?如此說來,清寧宮的床,本宮也睡不得了?”


    “你……”賢妃被她堵的一時有些氣急。


    “動手吧。”安然眯了眯眼睛,吩咐道。“十根指甲,一個不能少,動作快些,本宮有些累了。”


    “慢著!”賢妃尖聲叫道,叫完突然放聲笑了起來。


    安然垂眸掃了她一眼,隻見賢妃麵上的笑容詭異非常,直直的盯著她的肚子,半晌,才從喉嚨裏發出陰冷的聲音:“皇後娘娘若是放過妾身,妾身倒是可以告訴皇後娘娘一個秘密……一個皇後娘娘想知道的秘密。”


    安然不以為意:“我沒什麽想知道的秘密。”


    太陽西落,氣溫漸漸降低,安然裹緊了身上的鬥篷,不想再跟她廢話,正要伸手示意侍衛行刑,賢妃詭異的笑聲又傳進了耳朵。


    “張氏兄妹於冀州遇害,可真是慘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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