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明再跑進來時,身上裹了兩層厚厚的毛毯,一晃一晃得,像個毛茸茸的大鵝。晃到扶鈞麵前,她抖下一層毛毯,披到了坐在那裏的扶鈞身上。


    “這儲物間連個火籠都沒有,太冷了。”說著張天明把手裏的玉佩遞到了扶鈞麵前。


    扶鈞沒有接玉佩,而是握住了張天明拿玉佩的手腕,順勢往下一拽。為了給他遞玉佩,張天明本就傾著身子,被他這麽毫無預兆的一拽,張天明整個人直接跌在了他懷裏。


    一瞬間,暖意席卷了張天明的全身,她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這次好像還混合著一些甜膩的梔子香,張天明不太喜歡這個多出來味道。


    “這樣就不冷了。”扶鈞笑道。


    是不冷了,但是梔子香的味道讓張天明不太舒服。她還是從扶鈞懷裏爬了起來,和他並排坐到了一起。


    扶鈞見她挨著自己,就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裹了一半在她身上,拉著她的手跟她一起看那塊玉佩。


    “我在城郊和西山見你的那兩次,你好像都戴著這塊玉佩。”扶鈞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在玉佩上點了點。


    “對,我出門都會戴著它,這些天我一直在府裏,就把它收起來了。”張天明看著扶鈞修長的手指滑過玉佩上的紋路,不禁好奇起來:


    “這不是很普通的祥雲紋嗎?上麵的紋路我看過不知道多少遍,起初我還幻想過這也許是哥哥特地給我挑的,可是不管怎麽看,這玉佩都太過普通了。若是仔細在京城找找,說不定能找出一堆相似的來。”


    扶鈞沒有說話,把玉佩拿起來仔細端詳著。


    張天明知道他又要專注的研究一陣了,隻要他一專注起來,就是個大聾子。打了個哈欠,她裹緊身上的毯子,往扶鈞身上貼了貼。


    望著儲物間的門,張天明想到了孟娘。自從上次她和孟娘保證不會出走後,孟娘好像再也沒進過這儲物間。不僅如此,還好幾次幫她支開了小滿,打發走了差點闖進來打掃的下人。若是孟娘知道這儲物間裏常常不止她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氣出病來,畢竟她那麽疼愛齊王。


    想著想著張天明靠在扶鈞身上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又舒服又暖和,竟比睡在有火籠的閑雲殿裏還要香甜。


    再醒來時,她才發現自己又躺在了扶鈞懷裏,身上還裹著兩層毯子,像個大毛毛蟲。


    見她醒了,扶鈞愉快的說:“我等下帶你出府轉轉。”


    “去哪兒?”張天明這個午休睡得還沒回神,揉著眼睛輕聲問。


    “去試試召兵令。”


    “你說什麽?”張天明倏地從扶鈞懷裏坐了起來。淩亂的頭發在額前飛舞,輕輕掃過她的睫毛。張天明眨了眨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真是那塊玉佩?”


    看著她這剛睡醒的模樣,扶鈞笑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立到她麵前:“你看這個圖案。”


    張天明往那紙上看去,隻見上麵有淺淺的水印,是一隻鳥的形狀。


    “這是我用玉佩沾茶水印在紙上的。正麵印一下,反麵印一下,印在同一個位置,就重疊成這隻鳥了。看似零散的祥雲紋,雙麵組合起來竟別有一番天地。雖然不能確定這枚玉佩就是召兵令,但至少是條線索。”扶鈞聲音裏透著些許興奮和得意。


    “可這隻鳥是什麽意思?”張天明不解,伸手摸了摸紙上的水印。


    “這是鶯鳥,是鶯歌坊的標誌。”


    “鶯歌坊又是什麽?”


    “你去換身衣服,我帶你去了你就知道了。”扶鈞微微一笑,把玉佩塞回了張天明手裏:“記得要做男子的打扮,然後把玉佩戴上。快去,我在西牆邊上等你。”


    張天明換完衣服,束好頭發,躡手躡腳地打開了房門,這個模樣若是被發現可就慘了,孟娘一定又會一臉憂愁地勸她不要出走。可是院中竟然沒人,連灑掃的人都沒有,小滿也不知道去哪了,張天明覺得今日真是太順了。


    午覺睡得也順,找召兵令也順,出府也順。好像隻要扶鈞在她身邊,一切都是那麽順。


    走到西牆跟前,扶鈞已經坐在西牆上了。初冬的陽光微弱的照在二人身上,像是蒙了一層稀薄的霧氣。


    扶鈞拉著張天明翻過院牆,這才皺眉道:“你怎麽又穿著趙掌櫃的衣服?”


    “是你說要我做男子打扮的,我就這一件男裝,還是上次受傷穿回來的。”


    扶鈞淡淡哦了一聲,把自己的外衫套在了她身上,牽著她就往城東走。


    到了鶯歌坊門前,張天明總算是知道扶鈞為什麽叫她打扮成男子了。什麽鶯歌坊,聽著怪好聽的,明明就是個花樓!


    細看那牌匾下垂著的布簾,上麵果然有一隻鶯鳥花紋,和扶鈞拿玉佩印出來一模一樣。


    張天明莫名有些氣惱,用力抽出了被扶鈞拉著的手:“好啊,你對這兒可真是熟悉極了,連人家布簾上不起眼的花紋都看得一清二楚,爛熟於心!”


    見張天明氣鼓鼓的樣子,扶鈞笑著湊近了她的耳邊:“你忘啦,我是個刺客,我可是專門行刺壞人的,壞人總往鶯歌坊跑,我也隻好跟來了。”


    張天明懶得聽他解釋,不等他說完就直衝衝的往前走。


    二人進了鶯歌坊,立馬就被一群鶯鶯燕燕給包圍了,五顏六色的姑娘甩著沾滿香粉的帕子,時不時還用指尖戳一下二人的胳膊:“哎呀,這世上竟還有二位這樣俊俏的公子。不知二位公子想聽什麽曲兒啊?”


    張天明之前哪見過這架勢,香粉的味道讓她頭暈目眩,時不時被戳個一兩下也讓她忍不住想打人。更何況,比起她這個瘦小的弱公子,這些鶯鶯燕燕顯然對扶鈞更感興趣。u看書 .uukanshu.o 更有甚者,直接抱住了扶鈞的胳膊。


    敢碰她的大狗子?張天明頓時火氣上湧,正要發作,一個聲音就從樓上傳了下來。


    “姑娘們都下去吧,這二位公子是貴客,由我親自來招待。”


    那聲音極是媚人,聽得人心尖兒微微一顫。她這話一出,鶯鶯燕燕紛紛四散而去,張天明覺得周圍的空氣霎時暢快了很多。


    朝那聲音望去,是個麵容不輸聲音的美人。隻見那美人身著拖地大紅絲裙,邁著細碎的小步,紅唇微揚,嬌媚似無骨。


    走到二人麵前,那嬌美人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扶鈞,又看向張天明:“我叫紅燕,是這鶯歌坊的老板,二位公子裏麵請吧。”


    說著紅燕又看了一眼扶鈞,轉身往樓上走去。


    張天明也順著紅燕的目光看了看扶鈞,可扶鈞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靜的像是無風的湖麵。


    進入一間雅室,紅燕示意二人入座,她自己則是抱起架上的琵琶坐到了正中間。


    “為什麽?”


    紅燕還未坐穩,張天明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為什麽你說我們是貴客?我看來這鶯歌坊的客人,比我們衣著華貴的比比皆是。”張天明試探性的望著紅燕。


    紅燕對上她的目光,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酥軟動人,像一陣春風似的輕撓著人的耳朵。


    “你,相信麵相嗎?”


    紅燕垂眸撥了兩下琵琶,一串有些詭異的樂聲從她指尖流出,聽得張天明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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