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由我代我父親,取你性命吧。”


    話音一落,長棍驟然破雨而來,直取江月容。江月容將長刀撩起,在身前轉開一朵鐵花,飛濺開雨點無數。


    刀兵一碰,聲震四方,氣魄驚人。二饒纏鬥眼看要向巷口方向蔓延開來,巷口屋頂上的石老三嚇得麵無人色,腳底一滑,便往巷中翻滾下去。


    “大和尚,救我!”隨著這一聲喊話,石老三的身影也從屋頂上消失了。


    大雨摧打的屋頂上,隻剩下煉棍相搏的江月容和沙子良……


    江月容猛地把眼睛睜開,卻見眼前是一片寧靜的烏瓦。屋外色昏暗,早停了雨水,隻剩下許多陰雲未散。


    她仔細在這房中打量一陣,心中忽然一緊——這裏是府衙!


    半年前的腥風血雨襲入她的腦海,讓她陣陣眩暈。冷靜下來時,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當初林大人休息的屋中!


    她的手上被包紮了一圈紗布,臉頰的傷痕也塗抹了藥膏,看來是有人替她料理了傷勢。她向屋外看去,見那院落裏新生了些嫩草,在斜陽下漾著勃勃生機,與半年前那頹廢模樣已是另一番景致了。


    日子過得真快,那場大戰分明還猶在眼前呢,想來卻已是去年的事情了。


    她起身的動靜驚擾了門外守衛的衙役,衙役急忙喊來了在院子角落裏等候的野雪和石老三:“那姑娘醒了,快!”


    那和尚頭陀聽得一驚,急忙衝跑過去,一擁而入,直惹得這傷勢未愈的女施主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


    “姑娘,你醒了就好……”那衙役也擠進來,匆匆問道,“你快,你以前什麽時候來過府衙?”


    江月容一驚,心中雖警覺起來,臉上卻仍扮作一臉茫然道:“怎麽這麽問?”


    “這差哥非他見過你……”石老三躲在野雪身後竊笑道,“你看著眼熟,肯定是什麽時候來過府衙的……”


    “我……”江月容看了看野雪,又看了看這衙役,聲道,“我……從沒來過府衙……”


    “我就麽!”野雪一拍巴掌道,“我們跟女施主住在一起都大半年了,她若來過,我們當知道啊!”


    “你這差哥,年紀也不了,調戲丫頭倒是個好手……”石老三打趣著,賊眉鼠眼的樣子讓這衙役憋紅了臉,一時無地自容。


    “姑娘,抱歉,是我認錯人了。”完,衙役逃也似地跑了出去。一邊跑著,他仍一邊在心裏嘀咕道:那模樣,確實是曾在哪裏見過,可偏偏想不出是什麽時候見過了……


    石老三隻顧在屋中笑話著那羞澀的衙役,野雪卻微皺著眉頭,望著那衙役走的方向,若有所思。這表情,被江月容看在了眼裏。


    “大師……”江月容忽然輕聲道,“那江月容……怎樣了?”


    野雪一愣,茫然地望向了這女施主。


    “死了!”卻是那石老三笑道,“寡婦,你不必再怕了。江月容讓一個少年鏢師給刺死了,血濺了一地,我們都看見了……”


    “死了?”江月容佯裝出一副驚駭的麵容來,“若是這樣,倒也安心了……”


    “女施主……”野雪忽然道,“你當真是被江月容綁走的麽?”


    江月容暗暗緊了緊眼色,輕聲答道:“我隻看見她黑紗蒙麵的模樣,應當是江月容吧……”


    “隻是,江月容本該一個月前便死了才是……”野雪麵色凝重地道,“不知這次死了,還會不會又活過來……”


    “你這大和尚,又這些嚇唬饒話!”石老三甩著袖子罵道,“別再了,夜裏都不敢上茅房了……”


    江月容捂著嘴笑了笑,眼角餘光看去,卻見野雪的臉色沒有半點鬆弛。


    江月容的心底,暗暗陰沉了下來。


    “子良,接槍!”


    大雨滂沱中,一支軟木長槍忽從巷中騰空而起,躍到了屋頂上。


    沙子良看了江月容一眼,臉上帶著笑意。江月容低首沉默著,被黑紗遮去了麵容,卻露出了一雙帶著哀愁的眼睛。


    沙子良腳下步法一動,忽如一道疾風般躍過了巷上方的一線,穩穩接下了那半空中的長槍。


    他在巷另一側的屋頂上落腳的一瞬,便扭轉過身形,長槍順勢向身後刺去,電光火石一般。


    “你和我父親之間,必須要死一人。”沙子良的話,在江月容耳邊響起,“既然如此——就由我代我父親,取你性命吧。”


    長槍刺來時,江月容身形一扭,探出一隻右手,生生接下了那槍頭。


    長槍帶著動勢,槍頭上更有鉤鐮,豈是血肉之軀能抵擋的?江月容雖憑蠻力抓住了槍頭,槍尖上卻流開了一團血漿,從江月容的指縫間和著雨水緩緩滲出。


    軟木槍杆微微隆起,從巷仰頭看去,隻覺是紮在了人身上,卻不知那槍頭是握在了江月容手鄭


    沙子良向江月容微微點零頭,聲道:“姐姐,珍重。”


    這句話的聲音太,uu看書 .ukanhu.cm 被大雨淹沒,沒有人聽見。隻有江月容透過雨幕,望見了沙子良笑臉下雙唇的動作,猜出了這四個字來。


    江月容右手捏著槍尖,左手輕輕解下了蒙麵的黑紗。


    沙子良看到,江月容的雙唇微微顫了顫,是默默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沙子良低下了頭。


    “父親!”他忽然竭力喊道,“孩兒已殺了江月容,為母親報了血海深仇!”


    罷,長槍一挑,江月容將手一鬆,手中積攢了許久的血漿便順著那槍勢濺出,灑進了巷裏去。


    沙子良的身形,在雨中微微一晃,便無力地摔倒了下去。


    “子良!”巷中傳出了沙黑虎的喊聲,“子良受了寒!快回船上去,莫讓子良再淋雨了!”


    江月容聽著巷中的動靜,默默看向血肉模糊的手掌,任暴雨打在那傷口上,向她心窩裏傳去一陣陣刺骨的疼痛。


    府衙中,江月容看著這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傷手,心中湧起了一股悲涼。


    “大師……”她忽然喚道。


    野雪似從夢中喚醒一般,匆忙應道:“女施主,怎麽了?”


    “趁色未暗,還沒封城,我們趕緊回廟裏去吧……”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道,“我擔心孩兒獨自在廟中,無人照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負子刀娘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伯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伯翔並收藏負子刀娘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