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夜去沙湖橋,要多帶幾個弟子過去。”江南虎低聲道,“唐紫蘇渾身都是機關暗器,陰險狡詐,不可大意……”


    “不……”江南鶴卻搖頭道,“今夜,我單刀赴會便好。”


    “大哥!”江南虎想要坐起身子,卻使不出多少力氣來,“切莫意氣用事,謹慎些好。”


    “不是意氣用事。”江南鶴笑了笑,“我若帶了許多人去,被唐紫蘇看扁了,罵我以多欺少,不肯給我解藥,你身上的毒我要如何解?”


    江南虎微微一怔,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卻是江南鶴安慰他道:“放心吧,昨夜唐紫蘇出手留情,沒傷一條性命,可見她不是來與江門廝殺的。”


    “大哥,你這便叫做‘大意’了……”江南虎心裏焦急,口中卻發不出大聲響來,“唐紫蘇詭計多端,我怕昨夜隻是誘敵,用些碎石子要你掉以輕心,今日才正要取你性命!”


    “縱她真有此意,我又何懼她暗器呢?”江南鶴自信地笑道,“你把她昨夜的招法都告訴我了,我自信能勝得過她。”


    論武藝,我當遠在唐紫蘇之上。江南鶴在心中暗暗想著,卻總隱隱藏著兩分不安,隻是臉上未敢露出來給江南虎看到。


    “前輩……”武昌城外,道成寺後院中,江月容輕聲喚道,“今夜與江南鶴相見,若動起手來,你應付得了麽?”


    唐紫蘇微微挑起眉毛,冷冷道:“怎麽,你想同去,借我之力殺了江南鶴報仇?”


    江月容低著頭,知道騙不過這個江湖經驗遠比自己老道的一門之主,便隻好輕聲道:“江南鶴的武藝,我比前輩更熟悉。若有我在,前輩更有勝算。”


    唐紫蘇卻淡淡笑了兩聲,一邊緩緩解釋著,一邊把身前案板上切好的蔥花收拾進了破碗裏。


    “若單論武藝,我自然不如江南鶴。”唐紫蘇道,“但武藝這東西,是相生相磕。短劍近不了長槍,長槍最怕的是暗鏢,暗鏢又容易被短劍打落;重錘一擊可破厚甲,厚甲專為抵擋輕刀而作,輕刀又能憑靈巧勝重錘。下沒有絕對最強的武藝,也沒有絕對最強的武人。臨陣對敵,能揚長避短,避實擊虛的,才能活得下來。你做刺客,應該懂得的。”


    “謝前輩教誨。”江月容點頭道,“這麽來,前輩已有了對付江南鶴的辦法?”


    “我鑽研了一門絕技,專為對付江南鶴而作。”唐紫蘇陰冷笑道。


    江月容心中一驚,急忙問道:“是怎樣絕技?”


    “不急。”唐紫蘇收住了笑,揭開鍋蓋,抓取一把蔥花灑了進去,“等我今夜會會江南鶴,若這一招真能勝他,興許回來後我可以教你。”


    唐紫蘇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大哥……”江南虎緊鎖著眉頭道,“唐紫蘇敢親自來武昌城,必定備好了後手。我們在明處,她在暗處。若真動起手來,你一個戎擋,連個幫手都沒迎…”


    “怎麽會沒有幫手呢?”江南鶴笑著攔住了他的話頭,“昨夜救你的那個六扇門門主沈玉麟,他今也會去沙湖橋。”


    聽了這話,江南虎卻懊喪地皺了皺眉,似有許多埋怨,一時不出口來。


    “大哥,不要太相信那個六扇門的人。”江南虎低聲道,“莫忘了,兩百年前,六扇門與江門曾有一筆血債……”


    這話,讓江南鶴心中的不安在臉上閃過了一瞬。


    “那都是老故事了,你我也好,沈玉麟也好,都沒曾親身經曆過。”江南鶴寬慰道,“都過了兩百年了,也該放下了。”


    “你我是放下了,因為江門還在……”江南虎心焦道,“那六扇門因那事蟄伏了兩百年,他們真放得下麽?”


    沙湖北,一處無饒宅院裏,狂風肆虐,卷開了層層積雪。


    一柄流星刀在那院落中上下翻飛了許久,才終於落定。沈玉麟在亂雪中收住了最後一招刀勢,緩緩平靜著自己的氣息。


    他的手習慣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輕輕抽出了那枚“下第一門”的令牌,捏在手鄭


    令牌上的五個字,在旭日暖陽下閃著溫柔的光亮。


    他微微沉下眉眼,靜默了片刻,便收起了那令牌,又擺開左手流星,右手橫刀,把那些不知已演練了多少遍,早就爛熟於心的招法又虎虎生風地一一施展開來,直驚得滿院飛雪四濺,狂風駭然。


    “江門中,有沒有人用這樣一種刀……”唐紫蘇輕聲道,“刀身平直,單手持握,柄上拴著繩索,係以流星錐。施展起來時,是右手用刀,左手甩流星……”


    江月容尋思了許久,搖了搖頭道:“江門沒有這般兵器,連江南虎也不曾使過這樣的功夫……”


    唐紫蘇聽罷,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難道那門派還有傳人在?”


    “前輩,怎麽了?”


    “我在想,江南鶴怕是找來了一個援兵。”唐紫蘇有些不安道,“這個人不在我意料之中,不知會不會橫生出事端來……”


    “今夜是吉是凶,u看書uukanhu 就看那沈玉麟了。”江南虎暗暗嘀咕道。


    “老二,不必擔心。”江南鶴在臉上擠出一絲平淡的笑意,“我看那沈玉麟,是個非凡的人物。江今夜正好試探他的心性如何,興許能把他也拉入江門。”


    “大哥……”江南虎勉力抬起手,憂心道,“今夜這一去,凶險難測,千萬心……”


    “放心吧。今夜大哥必定為你取回解藥來。”江南鶴握住了江南虎的手,輕聲道,“兄弟之事,縱是凶險,我也不能退讓半分。”


    城東廟中,吃過了早飯,唐紫蘇拄著她那根手杖,扮作老態龍鍾模樣向武昌城走去。


    “這老太婆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吧。”石老三指著那個在倉庫裏補著覺的野雪,對江月容竊笑道,“有那大和尚在,怕是她以後到了城東都要繞路走……”


    江月容隨口應付著笑了兩聲,望著唐紫蘇那蒼老背影,卻喃喃道:“我倒希望她回來,把她那絕技教我……”


    沙湖北的舊宅裏,沈玉麟拉開了久無人照料的大門,在雪原間佇立了許久,似在欣賞這冰封百裏的沙湖景致。


    “好風景。”他由衷地讚歎著,卻緩緩垂下了眉眼來,“隻可惜,今夜要被血色玷汙了……”


    他合上大門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駭饒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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