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疾風驟起,野雪踏開霹靂步,兩隻鐵掌上下翻飛,直取葉衡而去。這步法雷霆萬鈞,這掌法虛實難測,更兼那氣魄逼人,直惹得四方寒風都隨著野雪的身子奔掠開來。


    四周的工頭夥計高聲助威,叫喊聲直破雲霄。禪房裏的江月容卻緊鎖著眉頭,眼中透出一絲不安。


    葉衡冷眼微笑,望著野雪殺來的方向,把手中雙刃長劍輪轉卷起,在自己身前轉出一片密集的劍影。


    野雪被這劍影寒光所懾,腳下急忙收住步子,向身後蹬步一躍,立住身形,重又擺開架勢。見野雪跳開,那葉衡也停下手中兵刃,隻將劍身上的寒光指著野雪,低聲笑道:“怎麽,不敢殺過來了?”


    四周的人聲驟然安靜下來,眾人都望見野雪的前額上,冒出了幾滴冷汗。


    野雪知道,剛才自己若強行出手,這雙鐵掌也許就沒了。


    野雪以掌敵劍,憑的是掌法虛實難斷,步法變化多端,若真要硬碰那兵器,肉掌哪裏能擋得住鐵劍。可剛才葉衡將那兩柄長劍合成一柄,在身前輪轉舞動,憑著劍刃修長,把周身都護在了一片劍影後。野雪要再用那虛晃的招法,怕這晃出的一招還沒近身,便要被那劍影削去了手掌。


    兩柄劍合成一柄後,短兵器便成了長兵器。以長克短,野雪的鐵掌不能近身,葉衡便立於不敗之地了。


    “果然是好劍法……”野雪低聲歎道,“可惜,有這般劍法,為何不去懲奸除惡,卻要去做魔頭!”


    葉衡冷笑道:“和尚,你倒是懲奸除惡,現如今又是什麽身份,江湖上有幾人識得你的名字?”


    “我寧可天下無人識我,也不去做濫殺無辜的事!”


    “我卻寧可濫殺無辜,也不願天下無人識我。”


    野雪望著葉衡那不悔改的眼神,歎息道:“可惜這雙寶劍,終要隨你落得千古汙名。”


    話音剛落,野雪身形一閃,腳步如風般奔襲開去,卻不是直取葉衡,而是在葉衡四周繞開圈子。葉衡也不怠慢,把那雙刃劍來回翻轉,身形隨腳步四麵轉向,總留一頭長刃對著野雪的身子。野雪尋了許久,隻等一個出手的空隙,卻尋不到葉衡半點破綻。葉衡心中也已明白,對野雪這樣的對手,不可有絲毫懈怠。


    四周眾人,卻不識得其中厲害,隻看見野雪圍著對手跑,葉衡原地轉著圈,卻誰也不肯出招。


    “這大和尚,剛才打得不是挺好嘛,怎麽突然停手了!”破廟裏的石老三,咬著牙暗罵道。


    禪房裏的江月容卻知道,葉衡這是剛才吃了虧,便知道要如何應對野雪的招法了。卻是野雪,看這局麵似乎已沒了後手,雖團團轉著,卻束手無策。


    論功夫,論身法,論力道,論靈巧,都是野雪強於葉衡,但野雪就吃虧在赤手空拳對兩柄寶劍,原本就是必敗的局麵。這一戰,奇襲沒打倒葉衡,便已是野雪不利了。


    果如江月容所料,野雪許久尋不到破綻,腳下步法漸漸慢了。他的喘息開始變得沉重,這聲音聽在葉衡耳中,讓他的嘴角冷冷揚起。


    “和尚,讓你領教領教我的絕技!”


    葉衡大喝一聲,忽然將手中雙刃劍左右翻飛舞起。一時間,天地四方的寒風似都被那雙刃劍影裹挾,卷起陣陣沙塵殘雪,打在周圍的觀戰人身上。


    野雪的臉上也被那寒風卷過,一片沙塵跌撞到他眉梢,讓他的眼睛微微一閃。


    就是這一閃的瞬間,葉衡腳下突起一陣疾風!


    和尚,該我了!


    野雪的眼睛重新睜開時,卻見一道光影直刺自己心口而來!


    葉衡的出劍,竟沒有半點風聲!


    看到了劍影時,再想躲避已來不及了。野雪才剛將身子側過分毫,還未發出半聲叫喚,葉衡的長劍便已刺進了他的肩頭。


    一條血柱飛濺而出,驚出眾人一陣慘叫。


    野雪急忙用雙掌拍住那劍刃,阻住劍勢,不教這劍刺入骨髓。劍刃在那鐵掌上摩擦,抽出絲絲血跡,終被野雪止住了力道,不能再進分毫。葉衡卻冷眼一笑,手中一抖,長劍挑出,竟把野雪的身子甩起半人高,重重跌落到地上。


    這景象,讓四周這些工頭夥計瞬間安靜了下來。


    野雪捂著傷口,血如泉湧,遲遲直不起身子來。他看到,葉衡緩緩走到他身前,將長劍一端探出,指著他的眉宇。


    “和尚,知道我的厲害了麽?”葉衡冷冷道。


    這一劍刺得很深,讓野雪半邊身子都使不出力氣來,加上剛才重重一跌,讓他意識也有些模糊,此刻竟說不出話來了。


    葉衡向四周張望一圈,冷笑道:“諸位莫慌,等殺了這和尚,接下來就輪到你們了。”


    說罷,葉衡將手中長劍舉起,瞄準了身前野雪的脖頸,隻待腰間發力,長劍便要直劈下去。


    就在這時,大殿裏響起一聲霹靂驚雷。


    葉衡的腳邊,忽然濺起一片白雪黑泥。


    眾人一驚,向破廟大殿裏望去。原來是那頭陀,手裏端著一杆洋槍,指向了葉衡。


    剛才這一槍,石老三原本瞄的是葉衡的身子。眼看著這一槍打偏,石老三的心已涼了——他這洋槍裏,隻有一粒彈丸。


    但他看葉衡那一臉驚慌的表情,心中忽然一怔。


    “葉衡!休得放肆!”石老三壯著膽,高聲喊道,“你的劍再快,快得過我這洋槍嗎!”


    他緊張地注視著葉衡,看到葉衡的臉上猶疑了片刻,緩緩把手中的長劍收了下來。看來那葉衡沒用過洋槍,並不知道洋槍裏一次隻能打出一粒彈丸!


    “頭陀,武人決鬥,你拿一杆洋槍算什麽英雄!”


    “你管我算什麽英雄,你若敢動那和尚,就等著捱我一槍吧!”


    “你若敢開槍,待殺了這和尚,我下一個便去殺你!”


    “那我倒要見識見識,這看都看不清的彈丸,你要如何避過!”


    二人雖遠遠對峙著,卻誰也不敢妄動。這局麵,卻讓石老三心中戰戰兢兢——他這槍裏畢竟是沒有彈丸的,若久不開槍,葉衡遲早會覺出其中問題。石老三不過拖了些時間,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頭陀,是你自己找死了!”葉衡突然舍了地上的野雪,把雙刃劍護在身前,緩步向石老三逼來!


    石老三驚慌了,急忙把洋槍舉到肩頭,作出一臉凶惡表情道:“葉衡!這可是洋槍,你敢走近一步試試!”


    葉衡卻冷冷笑道:“你倒是開槍試試,若我葉衡今日能憑這杆雙刃劍破了你的洋槍,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名聲呢!”


    “葉衡,你......你瘋了!刀劍哪裏能勝得過洋槍!”


    “不試試,怎麽知道?”葉衡臉上,是癲狂的神色。


    “站住!”石老三驚慌至極,已語無倫次了,“不準再靠近,站住!”


    他的雙手雙腿都顫抖起來,眼中不知何時竟嚇出了兩眼淚水。


    今天這劫難,躲不過去了......


    他正驚慌時,忽然看到,那葉衡竟真的在廟外院中停下了步子!


    “葉衡!你怕了吧!”他雖不知怎麽回事,卻隻管尋著話語虛張聲勢,隻求能嚇退葉衡,“我這杆槍,可是殺過無數好漢的!你若聽我話,放了那和尚,安心離去,我便收了洋槍,不傷和氣,如何?”


    葉衡聽罷,卻遲遲沒有回話。


    石老三卻慌了,不知這話是不是露出了什麽破綻,急忙又喊道:“我數三個數,你若不走,我就開槍了!”


    葉衡卻仍不理會,隻冷眼望著這破廟的方向。


    “葉衡!你聽見了嗎!”石老三的聲音喊破了喉嚨,卻聽不見葉衡回嘴,也不見葉衡動作!


    他狐疑起來,仔細看去,才發現葉衡的眼睛並沒有看著他,u看書.uuknshuom 而是微微揚起,看向了寺廟上方。


    不隻葉衡,這廟外的一圈人全都抬起頭,望向了破廟頂上。


    那裏有人?


    眾人看到,一個黑衣人,手持一柄戚家長刀,腰間別著一柄短刀,威風凜凜地立在這道成寺的頂上。黑衣人蒙著麵紗,隻露出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睛,注視著葉衡。


    “江月容?”葉衡的臉上露出了邪異的笑容。


    那黑衣人忽然甩手向葉衡擲去一粒石子,電光火石一般打來。葉衡不敢怠慢,急忙探出一隻手,穩穩接住那石子,卻被石子打得掌心生疼。他們隔了很遠,這石子還能有如此力道,葉衡由此確定那黑衣人必定就是江月容。他翻過掌心,見那石子上包著一張紙。


    廟頂上,江月容伸出長刀,指向了葉衡的首級。


    葉衡展開那紙上字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抬眼望向了江月容。


    “好,江月容,我等你!”他高聲喊了一句,又望了望這四方眾人,狠狠瞪了大殿裏的石老三一眼,收了長劍,取了蓑衣鬥笠,堂堂邁著步子離開了這破廟。


    野雪捂著傷口,望著葉衡背影,狠狠咬住了牙。觀戰眾人避開葉衡的身形,各自暗暗慶幸,今日撿回了一條性命。石老三長長喘出一口氣去,無力地癱坐在了大殿裏,卻沒發現,他身後那禪房的門,不知什麽時候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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