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燈火闌珊。


    酒客皆散去,酒館中便剩下劉凡與三位兄長,秉燭長談。


    閑聊了一陣後,劉凡突然話題一轉,問道:“大哥,你在擔任平原國相期間,將平原縣治理的極好,百姓無不歌功頌德,怎麽突然就離開了平原縣?”


    劉備還未回答,眼淚便湧了上來。


    張飛接過話道:“還不是袁紹那鳥人,唆使附近的士族大家處處與大哥作對。”


    劉備以袖掩麵,悲聲道:“四弟有所不知,袁家在青州一帶頗有名望,袁紹野心頗大,四處收買人心,讓各地官員表明決心,奉他為主。備身受皇命,當為國治理一縣,又怎會隨便投靠他人,因此斷然回絕了前來傳話的官員。自此之後,平原縣的治理便越來越難,平原縣的士族豪紳幾乎都聽命於袁紹,有這些人四處擾亂,備在平原縣幾乎寸步難行。正好,我和你兩位哥哥聽聞了呂布叛徒的消息,便南下會盟,期待能為關東盟軍盡一份力,即便不能誅殺呂布,也能讓袁紹對備刮目相看,從此不再刁難。怎料呂布竟棄了虎牢關,闖入了各諸侯的腹地,聯軍陣營就此解散,備才流落至此。”


    劉凡雖然受不了劉備動不動就哭的樣子,但後者畢竟是他的兄長,便皺了下眉頭道:“袁紹如此欺人太甚,我斷不會放過他!幾位兄長如此艱難,不如隨我入京,我們兄弟幾個一起建立一番功業?”


    張飛立馬拍案叫道:“好啊,四弟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驃騎大將軍,我們三個做哥哥的若能跟著你定能揚眉吐氣,大殺四方,替大漢立下不世功勳。”


    關羽也微微動容,撫須道:“四弟曾在長蛇穀全殲匈奴五萬鐵騎,又在長安城外大破匈奴十萬鐵騎,斬敵無數,這次對匈大戰不僅狠狠打壓了匈奴人的囂張氣焰,更揚我漢人誌氣,二哥也是羨慕得很。”


    他這番話雖然沒有明著表示願意和劉凡入京,但其中的期盼顯露無疑。


    現在便看大哥劉備如何表態了。


    張飛和關羽皆望向一旁不動聲色、低頭喝悶酒的劉備。


    雖然在二人心裏,劉凡和劉備的地位一般無二,但畢竟和劉備朝夕相處了六七年,感情要更深一些,再加上這幾年來兄弟三人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們同甘共苦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唯劉備馬首是瞻。


    劉備喝了碗酒,長歎一聲道:“備這幾年在外漂泊,雖然從未立過大功,但斬殺的賊兵也有不少,也曾羨慕能像四弟那樣率領大軍四處征戰,為國建功。”


    “可是四弟,你可有想過大哥為何會寸步維艱,過得如此窘迫?”


    “這都是因為你!”劉備麵色一沉,突然站起,指著劉凡大聲道:之前何進掌權,你和他作對,董卓入京後你又和他對著幹,備是你的大哥,這些掌權者如何會讓我勢力壯大,才會處處打壓我。可以說,備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罪魁禍首便是你,若備並非你的結拜大哥,憑我現在的軍功,早已是一地太守了!”


    劉凡驚得站了起來,後退一步,他也曾想過這可能是劉備不得誌的原因,但卻沒想到大哥竟是如此看他,心中頓覺無比悲涼。


    關羽和張飛麵色一變,紛紛上前扶住劉備,道:“大哥,你醉了!”


    “我沒醉!”劉備推開二人,淒涼笑道:“劉凡,你是除掉了何進和董卓,立下大功,封侯拜相,可卻苦了我劉備。如今,你又來勸說我等入京助你,一旦我跟你入京,這天下人會怎麽看我劉備?”


    “他們會說我劉備碌碌無為,靠的不過是和驃騎大將軍劉凡的關係才能入京,如此,我劉備將來還如何有臉麵在這天下立足。”


    劉備跌坐會位子,擺手道:“我不會和你入京的,我要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劉備絕不是個庸碌之人!”


    劉凡心如刀割,劉備的每一句話便彷如一根無比鋒利的刀片在切割著他脆弱的心髒。他沒想到這幾年來,劉備竟然背負著這麽大的壓力,他更想沒想到在這個大哥眼裏,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關羽和張飛紛紛過來安慰他,道:“四弟,大哥醉了說的都是酒話,你別往心裏去。”


    劉凡默然點頭,心中卻十分清楚這或許才是劉備的心裏話。


    他抬頭望著兩位兄長,從他們眼裏他知道,兩位兄長也會陪著劉備,不會和他入京,這倒不是情誼誰多誰少的問題,而是在關羽和張飛眼裏,劉備這個大哥一無所有,比劉凡更需要他們。


    劉凡此行雖然也有讓三位兄長助他征戰天下的念頭,但更多的則是擔心他們的安危,怕呂布對他們施毒手,這才單騎趕來。


    此時他已經知道結果了,壓下心頭的悲痛道:“既然三位兄長不願入京,何不謀取一地作為安身立命之所?我們互相照顧,共殺賊人,最後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劉備抬頭,眼睛閃閃發亮,道:“備正有此意,先前怕四弟不喜這才一直沒有提出。”


    劉凡握住他的手,誠摯地道:“大哥有自己的一番誌向,弟弟自當支持。這裏是陳留,人多富庶,何不取了作為三位兄長的安身立命之所?”


    劉備醉意似乎也沒了,搖頭道:“陳留乃曹操曹孟德的地盤,我手中兵力不足,不足以與他對抗,當尋找一南方小城,暫時安生。”


    劉凡正欲繼續勸說,劉備斷然道:“四弟不必多說,這件事備自有主張。”


    見此,劉凡這才作罷,和三位兄長飲酒閑聊,時間倒也過得飛快,隻不過氣氛再也不複從前了。


    次日,劉凡便告別劉關張三人,跨馬離去。


    雲氤漫漫,將天地渲染成一片深白的蒼涼,籠天蓋地;崎路迢迢,仿佛延伸向無止境的縹緲,惑人心緒。


    劉凡孑然一身策馬行在蜿蜒曲折的山徑中,路漫漫、人憔悴。


    這一次和三位兄長的碰麵,並沒有劉凡想象中那麽開心,甚至帶著幾分失落離開。劉備是個不甘寄人籬下的人,他早應該料到。不過,不能和關羽、張飛兩個兄長並肩作戰讓他多少有些遺憾。


    這一次的兄弟重逢,劉凡知道劉備對他的成見越來越深,很難消除,他們再也回不到桃園那段時光了。未來說不定都有可能兵戎相見,這是劉凡最擔心也最不願去想的一幕。


    幸好,關羽和張飛兩位兄長對他的感情還在,日後若真的和劉備翻臉,還是有機會爭取這兩位兄長。


    劉關張三人中,劉凡對張飛好感最深,其次是關羽,對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劉備好感最少。在劉凡看來,劉備心機最深,讓人猜不透。


    當初少年懵懂,衝動之下就結拜了,現在看來未必是好事,心中有所羈絆,日後成了對手便做不到無所顧忌了。


    但很快,劉凡便將心中的這些煩惱統統拋之腦後,他來自未來,不應該如此迂腐!


    自己對劉備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若劉備日後真的和他兵刃相向,那麽自己也絕不會束手待斃。


    來到這個世界,他結識了曆史上那麽多有名的英雄和紅顏,劉凡的命早已不是他一個人的了,有人要來取,他絕不會輕給!


    想通之後,劉凡心頭暢快無比,仰天大笑一聲,策馬狂奔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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