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淺淺的湖泊平躺在窪地的最底部。[閱讀文字版,請上]


    這個冰雪融化而匯成的孤立的小湖泊,用水池來形容更恰當一些。這種死水潭在草原隨處可見,在春天結束炎夏到來的時候,這種湖泊就會變小,然後幹涸。唯有成群的野馬、野驢或者鳥群在此暫時停歇,然後離開,奔到另一個類似的有水的地方停留、覓食。這些湖泊就是草原上的一切生物都離不開的生命點。


    安北軍一隊擔當斥侯的騎軍奔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兵們滿臉征塵,他們勒住了韁繩,疲憊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胯下的戰馬也是汗流浹背,大口喘著熱氣。他們放眼眺望,目光所及是無盡的草原與空曠的藍天,還有遠方偶爾奔逃的野獸,天天如此。帶隊的都尉命令部下就地休息,讓戰馬得以休息和飲水。


    湖泊水清澈透底,四周的水草遠比平地上要茂盛得多。水淩淩草青青,草叢中夾雜著幾朵白色的小花,平靜如鏡的水麵上倒映著藍天白雲,看上去十分美麗。然而,湖泊邊上赫然在目的幾隻看上去死去不久的水鳥,嚴重地破壞了這種美感。軍士們將戰馬牽到湖泊邊,然後任憑勞累的戰馬痛快地喝著清水,自己卻疲憊地躺在地上,舒展著四肢。年輕的軍士們滿懷建功立業的渴望與精忠報國的豪情遠征至此時,已經疲憊不堪,他們自出國以來隻有日複一日地策馬奔馳,向北、向北、再向北!


    “不好,有敵情!”負責望的軍士高呼道。這一聲讓所有剛放鬆下來的軍士們緊張了起來,所有人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弓弩已經握在了手中。


    那都尉連忙命令所有人加強戒備,眾人將戰馬放在窪地底處,取下折疊弩伏在窪地穀口高處注視著有可疑動靜的遠方。都尉持著千裏眼。向遠方望去,遠方的天邊馳來幾匹遊騎。看不清是什麽樣的人物,蒙古人兵民不分。凡是男子都可躍馬為兵,都是秦軍需要砍殺的目標。


    那幾匹遊騎徑直奔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正有獵人注視著他們,待走得近了,才發現遇到了危險,他們臉上地錯愕、驚恐的表情清晰可見。


    幾支弓弩同時發射,最靠前地一位蒙古人應聲慘叫著倒下,剩下的幾人丟下同伴地屍體。(.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飛快地掉頭奔逃。


    “快追,抓活的!”都尉命令道。眾人立刻跳上戰馬,追趕在蒙古人的身後,這是他們數日來第一次遇到蒙古人。身為斥候,他們需要從俘虜口中探得一些將軍們急需的消息。


    前麵緊貼在馬背上的蒙古人。大呼小叫著,拚命地抽打著胯下的戰馬,驚恐地往北逃去。安北軍斥侯軍士跟在後麵緊追不舍,蒙古人的逃跑行為讓他們感到興奮。但是他們追了足有半個時辰卻總是追不上,隻覺得胯下的戰馬越跑越慢,最後帶隊地都尉的身子飛了起來,狠狠地摔下馬去。


    追擊者全都停了下來,正要查看長官的傷勢,隻見都尉的馬匹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口吐著白沫。其他人地馬匹也紛紛萎靡著倒下,眾人驚駭不已。


    “不好。怕是中毒了!”都尉從地上爬起來驚呼道。他有足夠的理由如此理解,一個真正地騎兵對自己戰馬的了解與愛護,就如同了解自己的性命一樣,他們並沒有讓自己的戰馬太過勞累----身為斥候無法攜帶多餘的馬匹,所以他們一般不會離開身後前鋒團太遠。


    正在這時,那幾個方才如豕突狼奔的蒙古人又去而複返,策著坐騎,一路小跑地奔了過來,停在一裏以外的平地上,肆無忌憚地遠遠盯著這二十來位對手,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眾人氣急敗壞,感到這個詭異的情形有些不妙。


    “嗷……嗷……”四麵八方響起了蒙古人的狼嗷聲,馬蹄濺起地煙塵騰空而起,正向此處衝了過來。


    都尉發現自己二十一人就要被兩百個蒙古人包圍了,坐騎也中毒倒地,眾人地心沉入萬丈深淵。


    “兄弟們,我們被包圍了,唯有我們手中的兵器和身邊地兄弟才是我們可以仰仗的。”年輕的都尉將角弓橫在身前,高呼道,“不生則死,不死則生!”


    “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了!”也有人回應道。


    “聽說戰歿者的撫恤銀有不少!”還有人惦記著這事。


    “樹盾牌,列圓陣!”都尉高呼道。眾人七手八腳將還在呻吟的戰馬拖了過來,圍成一道簡易的防線,如此可以稍微減緩阻礙一下對方騎兵的衝擊,又將攜帶的折疊盾牌樹了起來,其他人手持弩或弓在盾牌的保護下嚴陣以待。


    蒙古人迫不及待地發動了攻擊,他們似乎饑渴萬分,恨不得立刻將獵物射殺當場。他們圍著對手的圓陣飛轉著,衝著對手上空放箭,箭矢升到了高空,陡然下墜,正落入對手的頭頂,箭矢雨點般地落在封著鐵皮的盾牌之上,發出叮當的聲響,總會有一兩隻箭矢射中了目標。


    安北軍斥候都尉就是被射中的那一個,他站在圓陣的最中央居中指揮,自然落在身上的箭矢最多,身上的鎧甲保護了要害,但是胳膊與腿上卻各插上了一支箭羽,好在離得仍遠,箭矢已經失去了力道。安北軍龜縮一般的防守陣型,讓蒙古人嘲笑著恣意攻擊,離防線越靠越近。“還擊!”都尉將身上插著的箭矢拔了下來,帶起數片皮肉,鮮血讓他的血氣上湧,他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高聲命令道。


    “嗖!”所有可以騰出手的軍士將手中的弩箭、弓矢射了出去。


    箭矢從盾牌之間的空隙中閃電般飛奔而出,靠得最近的蒙古人慘叫著倒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被後麵跟上來的馬匹踩上幾腳,一命嗚呼了。蒙古人見狀立刻退後數十步。


    “好!”安北軍圓陣中爆發出喝彩聲,這喝彩聲分明就不將生死看在眼裏,蒙古人火冒三丈。


    “來啊。再來攻我啊!”都尉繼續挑釁道。他的內心並非如他表麵上所說地那樣無所畏懼,隻是在這個敵多我寡的情形下。他隻願能夠多殺幾個敵軍,不要做虧本買賣。


    蒙古人被激怒了。他們本以為會生擒了對手,沒想到對手誓死不降,卻先被對方幹掉了幾人。他們商議了一番,再一次發動攻擊,這一次他們仍然圍著奔跑,卻比先前要遠得多。


    弩箭遠比普通弓箭射得要遠,蒙古人又損失了幾個人手,心痛得哇哇亂叫。安北軍眾軍士卻知道。他們手中地弩箭不多了,他們每人都有一把弓,各有六十隻箭矢,但這種折疊式的強弩隻有少數人擁有。蒙古人在虛耗他們手中地箭矢。敵不動,我不動。都尉命令手下人也不亂放箭,節約著箭矢。


    蒙古人見對手不入套,又改變了攻擊方式,這一次是首次衝陣,他們不相信單憑這二十來人就讓他們二百人沒有了辦法,因為這是對他們勇氣的羞辱。蒙古人用馬匹和為數不多的盾牌為依托,從三麵步步緊逼並放著冷箭,安北軍不得不還擊,而另一麵蒙古人卻嚐試著衝陣。


    防守的一方鐵槍刺出。將狂奔而來的戰馬刺出一個血窟窿。再抽回帶出一道血箭,戰馬哀號著倒下。馬背上的蒙古人被扯了下來。在驚恐中頭頂上雪亮長刀劈了下來,被飛快地砍成兩截。總會有突入圓陣之中的,將防守者撞翻在地,其他人拚命地阻擋著攻擊,陣形出現了一絲鬆動。


    更多的蒙古人洶湧而來,無論是進攻者,還是防守者均已經放棄了弓箭,因為他們已經麵對麵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安北軍早就沒有了退路,對生地渴望激發了他們最後的力量與同仇敵愾的豪情。


    他們的鐵槍刺向敵軍來地方向,無論是人或馬,還是被伸過來的長矛給擋住。


    他們手中地長刀有往無回地砍出,無論是砍著了戰馬還是因為砍空了將自己狠狠地摔倒在地。


    蒙古人驚懼,這區區二十來個對手竟然如此悍不畏死。但他們也別無選擇,對手的強悍更讓他們怒火中燒,身邊死去的同伴讓他們更加瘋狂地攻擊。單薄的圓陣越來越小,受傷的安北軍軍士相護扶持著,手挽著手,背靠著背,與蒙古人殊死搏鬥,他們流盡最後一滴血,用盡最後一份力氣。當那位堅強的都尉最後重重地倒下時,蒙古人發現自己已經付出了巨大的無可挽回的代價。


    “這是一個真正強悍真正可怕的對手!”所有蒙古人撫摸著身上地傷口,心有餘悸,卻捫心自問,兀自擔心起族人未卜地前途來。


    蒙古人將死去的同伴捆在馬匹上,逃也似地飛奔而去,草原上留下二十一具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還有他們曾經心愛地坐騎。


    一個時辰之後,夕陽已經西沉,大批的人馬狂奔而來,又一次打破了草原上的寧靜,大地仿佛應和著在顫抖。


    安北軍大都督何進飛快地跳下戰馬,推開圍在安北軍斥侯屍體旁黯然神傷的部下,沉重地半跪在死者的身旁。他伸出自己右手來,將死不瞑目者不屈的雙眼輕輕撫平,他的手在顫抖,既是因為悲哀,更是因為憤怒。


    何進見過太多的生死,這其中有許許多多應當死的,也有不應當死的,他本就清清楚楚地知道打仗總會有死人,掌軍者應當對死亡視若無睹。但當他看到自己的部下慘烈地死去,仍然感到不可原諒,很難將死亡僅僅當成一個數目。


    先鋒官周鵬麵帶戚色地稟報道:“稟將軍,這是今天發現的第八批遇難的兄弟,屬下今天一天就已經失去了一百七十位兄弟!”


    “蒙古人在有水的地方下毒,我們有不少人著了道,然後被蒙古人以優勢兵力殺死。”有人報告道。


    “命令全軍戒備,不要隨意飲馬、取水!”何進沉聲命令道。


    “是!”部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傳令去了。


    這是一個新情況,讓形勢驟然變得緊張了起來。當夜晚來臨的時候,秦王趙誠也得到了前方的稟報。五萬多將士的飲水,以及與人頭相比有數倍之多的戰馬更需要飲水,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這仗就無法打。


    “哼,速不台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嗎?這裏又不是沙漠。”趙誠不屑地說道,“他的軍隊難到就不需要飲水了嗎?”


    “為今之計,最先要找一處安全的地方紮營,找到潔淨的水源。”殿軍元帥郭德海道,“蒙古人是無法在所有的地方下毒,他們隻能在我軍要經過的死水處下毒,隻要我軍改變行軍路線,就可避過。況且草原上活水處甚多,就是那些低窪處,隻要挖地三尺也可以得到水。”


    “命令將士們要小心,不要輕易地飲生水,行軍時各部夥頭軍首先要燒水,盡量不飲生水,這本就是我軍行軍軍規,雖然麻煩了一些,但從今天起就更要堅決執行。”趙誠道,“隻要一找到可以讓人馬飲有的水源,就派兵把守。”


    “是!”行軍校尉汪忠臣道。


    “速不台如此做,並不能阻止孤的大軍,孤便要順了他的心願!”趙誠胸有成竹地說道,“讓他以為孤已經被他捆住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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