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回到撒馬兒幹,自己的官邸來了兩位不是客人的客人。


    他從前院就發現院子多了不少仆人,尤其是女仆,以往他和王敬誠等人都是男人,為了方便也沒必要雇傭女仆。還未走入自己的那座城堡式的房子,趙誠老遠就聽得見裏麵傳來王敬誠爽朗的笑聲,和一個年輕女子咯咯地笑聲。


    “主人回來了!”院中的護衛高喊了一聲。王敬誠和劉翼立刻就從裏麵出來迎接。


    “今天來了什麽貴客,讓兩位這麽高興?”趙誠遠遠地招呼道。


    “公子,今天來的可不是客人。”王敬誠道。


    他們的身後走出一位三十來歲中年人,正滿臉喜色地望著趙誠。


    “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我的管家啊。”趙誠大感意外,“你一向可好?你怎麽來了?我妹妹不會也來了吧?”


    來人正是耶律文山,趙誠“撿”來的不是管家的管家。


    “不勞主人記掛,托您的福,小的一向挺好。”耶律文山深躬了一禮。他顯得有些拘束,趙誠如今的官職正是他以前所不敢想像的,在趙誠麵前,他感覺到有些威壓。


    “嗯,讓我看看。”趙誠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體看上去還不錯,不過你這肚子有些挺了。”


    耶律文山年紀並不大,發福得卻有些早了,肚子上的贅肉有些超過一般水準。趙誠這個玩笑話,讓耶律文山拘謹的臉上變得有些生動,讓他想前眼前的這個人還是那個愛開玩笑的主。


    突然,一個輕盈的白色身影從正廳中竄出,往趙誠的懷中撲來。這個身影卻撞上了一座大山,擋住這個身影的是徐不放,他那如大山般地身軀就是牛也撞不倒。


    “大個子,你擋我做甚?”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子很不高興地說道。


    “你又是何人,竟敢如此衝撞?”徐不放也不示弱,他可不會來文的。


    “若若?”趙誠大吃了一驚,“你怎麽也來了?”


    徐不放隻得讓開,梁詩若如乳燕一般撲到趙誠的懷中,嚶嚶啜泣地說道:“都是你不好,說過要接我的,可是總不見你來,你不接我,我便自己和管家過來了。”


    梁詩若嬌柔的身軀偎依著他,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她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了,隻是那臉上的曲線讓趙誠沒有認錯人。十八妙齡的她如一朵就要綻放的花朵,束緊腰帶的蒙古袍顯出她已經高聳的胸脯和婉約的曲線,充足的營養和經常騎馬讓她的身材充滿健康之美。皮膚沒有因為蒙古高原強烈的陽光而變得黝黑,相反卻隱隱約約透著健康的色彩,掛在腰間的配飾顯得她極有風情,而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卻有著不同於蒙古女人的知性美。


    離別七年又重逢,梁詩若的心情充滿著激動,她那一汪秋水飽含著依戀。趙誠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她,因為他絕對沒有梁詩若對他那樣思念,這七年當中,趙誠當然經常會想起她,但他的心思和所有精力卻大部分放在所謂的事業或者野心之上。


    趙誠如當年一樣,溫柔地撫摸著梁詩若的柔軟的秀發,心中充滿愧疚之情。


    “咳、咳!”耶律文山咳嗽了一聲。梁詩若這才驚醒,她偎依在趙誠的懷中太久了,讓王敬誠等人及大小仆人等了大半天,她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緋紅的色彩。王敬誠和劉翼兩人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主人,還是回屋再說吧?”耶律文山道。


    “對、對!”趙誠連連點頭道,十分尷尬。


    眾人回到屋內,耶律文山這才說道:“主人一別七年,姑娘天天記掛,將您托人送回的書信,每天都要讀上個三四遍。嚷著說要去大斡耳朵尋您,可是後來又聽說您隨成吉思汗遠征來此,這才作罷。前些年您寫信回來說戰事稍平,姑娘又說要來尋您,這兵荒馬亂的,我擔心路上不安全,好說歹說才讓她打消這個念頭。您幾月之前寫信說要派人接我們,姑娘等不了,就逼我收拾行李,來到此處。”


    “管家,你真多嘴。”梁詩若不悅道。眾人莞爾一笑。


    “哦,原來如此。我是派人去過,看來你們錯過了。現在雖然沒有了戰事,可是千裏迢迢的,路上也不是那麽太安全,商隊結隊遠行,也都要雇傭武士護衛。”趙誠笑著道,“你們能安全抵達就好!”


    “這多虧了拔都殿下!”梁詩若道。


    “拔都?”趙誠奇道,“關他什麽事?”


    “我們剛啟程,就在阿勒壇山下遇到了拔都殿下,他說要去與他父親團聚,聽說我們是您的家人,十分高興,一路上對我們十分照顧,讓我和姑娘不擔心路上險阻。”耶律文山解釋道。


    當年成吉思汗決定東返的時候,察合台和窩闊台帶著軍隊與他會合,並且各自將自己行獵的獵物獻給成吉思汗,唯有術赤借口身體有病沒有前往,留在自己的封地,拒絕與成吉思汗相見。這讓成吉思汗十分生氣,趙誠還聽說有人從術赤處來到成吉思汗的帳前,並且報告說術赤根本沒有病,還活蹦亂跳的天天打獵行樂。這讓成吉思汗暴跳如雷,甚至揚言要親自率軍去攻打自己的長子,在眾將的勸說下才暫時放下。


    這拔都大概是收到自己父親的命令,才離開蒙古準備與他會合的,或許是他感覺到呆在自己父親身邊才是為人子者,應該有的孝道,再有就是,這回術赤真的病了。趙誠的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自己與曲律莫日根兄弟倆第一次遇到拔都時的情景,那英姿勃發的勇敢少年形象至今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記憶中。這七年過去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拔都還是那個在趙誠眼裏有些愣愣但卻很有上進心的形象嗎?


    “拔都殿下十分了不起,待人十分親切,一點架子也沒有。路上他親自打獵得來的獵物,還親手烤熟了,送給我們享用。他說主人當年沒少親自為他這麽做過,他十分懷念當年與您相處的日子,恨不能日日相處,多獲教益。”耶律文山口中連連誇獎道,“就連他這位高貴的王子,也對主人尊敬有加,主人真是讓我們刮目相看。”


    “噢,拔都是成吉思汗孫子當中最傑出的一位,不過可惜了。”趙誠道。


    “以王某的所知,成吉思汗的孫子當中,拔都與蒙哥最有才能,貴由其實也不錯,隻是不太有容人之量,遇事又有些急燥,而察合台的兒子們,也都是中等之資,要差一些。”王敬誠道。


    “嗯,王兄盡說這些幹嘛?”劉翼道,“今天公子兄妹團聚,是件難得的喜事,應當好好地慶賀一番。”


    “劉兄說的對,今日擺宴好好慶賀一二。”趙誠撫掌高聲說道。


    夜色如水,室內***輝煌。


    “管家,我趙誠敬你一杯!”趙誠端著酒壺,親自為耶律文山斟滿了一杯酒,舉杯道。


    “主人折煞小人了!”耶律文山受寵若驚。


    “你當得這一杯酒。”趙誠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深有感觸地說道,“我與若若相處的時候,說起來還沒你多,這七年來,你辛苦了,我還從未見過比你更忠心的人。”


    “主人言重了,當你要不是您,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讓賤內和犬子流離失所。”耶律文山道。


    “對了,你不提這茬我都忘了,你的家小這次也都來了嗎?那還不過來與我等共坐?”趙誠道。


    “不、不。”耶律文山連連擺手,“賤內與犬子哪能與主人及王公子、劉公子共桌呢?就是在下也隻是下人,不敢當主人厚愛。”


    “管家啊,你變了。當年你我在阿勒壇山下,可沒有這麽多虛禮,我們哪一天不是一個帳篷裏睡覺,一個鍋裏吃飯?”趙誠道。


    “當年是當年,如今不同了。”耶律文山道。


    “不同?就因為我如今成了官?”趙誠道,“掌握著一方生殺予奪大權,可以讓你生讓你死?不,我確實有些不同,但我絕不會因為我成了蒙古的官,就把自己當成一個高高在上之人,尤其是你們都是讓我可以有家的感覺的人。沒有你們,我隻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憐人!”


    “主人既然如此說,我這就去讓犬子和我渾家來見過主人。”耶律文山見趙誠如此坦承,心中十分感動,也就不再推托。


    “哥哥,我不會離開你的,從此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梁詩若悄悄地握緊了趙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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