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我來這大斡耳朵不過五個月,跟幾位殿下交往不多,我平時都跟您的孫子們待在一起,這是您都知道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我可不想在您的麵前說謊,胡亂揣測。”趙誠辯解道,“您不如問問您的將軍們,他們是最了解您的兒子們的。”


    “他們我自然會去問的,我的千戶們跟我的兒子們朝夕相處,共同行軍打仗,正因為太了解了,看法難免不帶有自己的喜好。”鐵木真對趙誠的焦急的表情相當滿意,“正是因為你剛來不久,交往不多,所以才要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意見能有那麽重要嗎?”趙誠自然表示懷疑。


    “少說廢話!”鐵木真不悅,又說道,“那花剌子模遠在萬裏之外,你小小年紀僅憑商人的言談,就能一語切中關節,所言與事實並無二致。我這帳裏的事情你又豈能絲毫不知?”


    趙誠半個屁股挨著軟座,心中暗罵這禍從口出,古人誠不欺我也。他被兩個壯漢按在屬於鐵木真的獨一無二的軟座上動彈不得,惶恐不安的表情充分地展露在他年輕的臉上,而他的大腦卻是在飛快地運轉著,思索著如何回答才能讓鐵木真既不覺得自己是敷衍,又不會將鐵木真所有的兒子都得罪了一遍,更重要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大汗,若是您覺得難以取舍,不妨先考慮一下您的孫子。”趙誠道。


    “咦?此話怎講?”鐵木真覺得這話很奇怪。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您覺得您哪一個孫子是他們同輩當中最賢明的,那麽您就立哪一個孫子的父親為新的汗!”趙誠道,“這樣,至少您能保證下麵兩代人的平安!”


    “你這個說法聽上去挺新鮮,全蒙古恐怕也隻有你能想出這個辦法!”鐵木真讚賞道,話鋒一轉,“不過,這個辦法不可取,我的孫子們都還年紀小,在我眼裏都是好孫兒。我想問的是我的兒子們!”


    “大汗,這是您讓我說的,我若是說錯了,您不要責怪與我!”趙誠道。


    “你這少年倒是真當自己是個人物,敢與我提條件?我本來是想打你幾鞭的,以訓誡一下你。今天你若說的讓我滿意,我便免了你這幾鞭!”鐵木真威脅道。


    耶律楚材看著趙誠愁眉苦臉的樣子,心中對他表示很同情,也很為自己慶幸。這禍從趙誠這個少年人的口中出來,跟從他這個成年人嘴中出來,後果絕不是一樣的。就怕趙誠萬一說不上來,或者不能令鐵木真滿意,還得讓他耶律楚材接著回答這個得罪人的問題,那樣就不妙了。


    “大汗,孛兒帖可賀敦為您生了四個如猛虎般的兒子,個個都爭相為您作戰,願作領軍的前鋒,您應該感到自豪,這是您的福份!”趙誠一邊將所有人都讚美一番,一邊硬著頭皮說道,“術赤大殿下作為您的長子,最先獨立領軍作戰,在戰場上勇猛無前,他當然有資格繼承您的汗位,二殿下察合台那顏作戰也不比術赤大殿下差,還精通劄撒,熟悉必裏克(即成吉思汗的訓言),當然……您的另兩位兒子也不比他們差,總之……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繼承您的汗位。”


    趙誠這一番評論,當然並不令鐵木真滿意,有敷衍奉承之嫌,他見勢不妙,又咬了咬牙道:“我聽說術赤與察合台兩位殿下一貫不和,大汗恕罪,這是我聽無恥小人傳言的,不是我誹謗。若是這傳言是真的,我說的是假如……那麽他們倆當中任何一個成了大汗,另一個人恐怕就會……”


    趙誠張口欲言又止,卻說到了鐵木真心底裏去了。鐵木真示意他接著說,趙誠隻得又道:


    “所以,您隻能從您另兩位兒子當中選一個做蒙古人的汗。嗯,這隻是我胡言亂語,大汗千萬不要當真啊……我又聽說大汗您曾有口諭,要讓智勇雙全者,為你領兵;活潑蹺捷者,為你看守輜重;愚鈍之人,就給他一根鞭子,讓他為你牧羊;能治國者讓他治國,能管十個人就讓他管十個人。小子我鬥膽試言,若是讓這些人換個職位,恐怕就不妥了吧?但是身處大汗這個最高位者,需要的不是箭術超過者別,也不是勇猛超過木華黎,甚或文采超過吾圖撒合裏或者塔塔統阿兩位大人的,更不是一個同時擁有多種才能的人。身處高位,統禦萬民,最需要是一個能夠服眾的,莊嚴、謹慎、善斷、老成持重,還要如大汗您一樣寬宏大量和公正!因為身為一位大汗,並不需要自己衝鋒在前,隻要在打仗時,調遣善戰的將軍去爭戰就行了,當需要有人管理姓清查財產的時候,隻要派有精通文書和計數之人去清查就行了,而不是親自去清查。所謂知人善用的道理,就是為人君者,善於將命令傳達給合適的人,並且有足夠的威望和個人品德讓接到命令的人願意拚命執行。”


    趙誠這話讓鐵木真聽了直點頭,可是這話所指的對象已經昭然若揭了,趙誠連忙又補充道:“拖雷四殿下作為您的幼子,若是繼承您的大位,也是天經地義的,我又聽說大汗經常各種大事和他商議,他的才幹也是眾人可以看到的,也曾為您爭戰過。”


    趙誠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偷偷地觀察著鐵木真的表情,心說:伴君如伴虎啊。那耶律楚材還是眼觀鼻鼻觀口,不動如山。


    “我本以為你會推薦術赤來做蒙古的大汗,原來你是這麽想到的。你這一番說辭,也算是秉公而斷,說得也很明白,看來我應該替你找件事情來做做。現在,從我的坐位上滾下來吧!”鐵木真笑罵道。


    趙誠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跳下來。


    “吾圖撒合裏,你對不兒罕這番說辭有什麽看法?”鐵木真坐到了自己應該坐的位置上,問耶律楚材道。


    “此乃大汗家事,小臣謹尊大汗的諭旨,效忠於我汗,並無私自的看法!”耶律楚材還是同樣的一番借口。


    “你們讀書人就是不爽快。”鐵木真指著耶律楚材和趙誠兩人道,“不兒罕小小年紀,生在蒙古,長在蒙古,也是不夠爽快,非要逼著才肯說真話,這大概是書看得太多了!”


    趙誠和耶律楚材不自覺地又眼神交流了一番,心中俱都想到:這等事,有誰敢胡言亂語?隻是今天趙誠當了那膽大的。


    鐵木真看上去像是有了決斷,揮揮手讓耶律楚材和趙誠兩人退下。


    大帳之外,耶律楚材道:“不兒罕,你怎能對大汗的家事妄加非議呢?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啊!”


    “耶律大人,這我就不明白了,剛才在大帳之中,你的良心哪裏去了?就這麽看著我被殺頭?”趙誠表示抗議,“大汗虛心請教與你時,你怎麽就不‘仗義執言’一二?做那縮頭烏龜,烏龜你見過吧?”


    “這個……”耶律楚材一時語塞,語重心長地說道,“總之,這等大事,能不多言,就不要多言,守拙為好!不過,評心而論,你說的話還挺有道理!”


    “本少爺不敢承您耶律大人的誇獎!”趙誠道,“你以為我所說的,大汗就沒想到過?你以為四位殿下,我比大汗還要了解?我隻不過把大汗心底裏所想的,說出來罷了。大汗也隻不過在某兩個兒子之間舉棋不定,需要有人給他一個決斷的理由罷了。耶律大人精通佛法,應聽說過,佛法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看來,在你這個圓滑之人麵前,這個惡人我是當定了,我要是不再當一回惡人,大汗恐怕也不會放過我的!”


    “不兒罕不必擔心。”耶律楚材幹笑道,“若是將來選出了新的大汗,我想必不出你所料之人,將來新的大汗應當不會不袒護與你!”


    “但願如此!這麽說,我是說對了?你倒是藏拙了。”趙誠歎道,“耶律大人,你要記著,將來若有不幸的事情發生,你要給我做個見證,今天這事是大汗非要我評述一番的,可不是我心有所圖的!”


    “不兒罕,我尋思你這話好似我欠你個人情一般?”耶律楚材道。


    “那你說呢?”趙誠不依不饒地反問道,“這不是人情,而是人頭!”


    “你這個小無賴!”耶律楚材氣急,拂袖而別。


    看著耶律楚材高大的背影,趙誠比劃了一下中指,發泄了心中一口惡氣,學著耶律楚材的樣子,也是“拂袖”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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