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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衝剛要開口解釋,山下卻見到五個新四軍戰士匆匆地跑了上來,其中一個還是拿駁殼槍的,是個精壯的大漢,身材高大,體型很剽悍,一看就是個“猛將兄”類型的。他一過來就風風火火的說道:“快走,鬼子們來了。人數不少,有一個小隊。鄉親們都轉移了,咱們把鬼子引到這邊來。”說著他舉起駁殼槍朝天砰砰砰地開了三槍。


    一個戰士報告道:“連長,我們捉到了一個奸細。”


    那連長看了聶衝一眼,道:“帶走,嗯,小方,塞住他的嘴,別讓他傳訊給鬼子。”


    聶衝嚷道:“自己人……唔……”嘴裏已多了團東西,是一條毛巾,汗臭很大。不過比上次給山賊塞的破布要稍為好受一些,至少要幹淨那麽一點。


    真的是很衰啊,自己要去抓奸細,反倒變成了奸細給自己人抓了,好倒黴喲。像個棕子的聶衝是欲哭無淚。


    看看天色,夕陽已西斜了,應該是下午三四點鍾的光景。不是吧?睡了那麽久?真是大意啊,一點警覺性都沒有。哎,都給人抓了兩回了,幸好這次是咱們自己的隊伍……聶衝心裏悔恨著自己的大意,開了槍引人,自己反而攤在山上睡覺覺,不給人抓才怪。


    聶衝出不得聲,給兩個戰士架著翻山又越嶺。走了一程,一個殿後的戰士卻跑上來報告,說日本人已退出了山裏。


    那連長嘿嘿笑道:“這幫小鬼子,也不知來幹什麽的?那小樣,簡直就像前麵有幾十萬大軍要伏他們。它娘的,要不是他們太小心,老子真想幹他們一下。”


    一個戰士道:“連長,方排長他們到現在還沒消息,不會……”


    那連長道:“我相信老方,他一定會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回根據地的。”


    一個戰士擔心道:“但到現在還沒見到他們……”


    那連長道:“這邊鬼子的封鎖很嚴,這裏本就不是選擇的第一條通道,他們會繞到那邊。放心吧,老方你們有不是不知道,他一定能完成任務的。”


    這個連長對那排長的信心是實足,但聶衝心裏卻很傷心,他唔唔連聲,隻想告訴他,那偵察排可能是全軍覆滅了,你們要做好準備……但破布塞嘴,沒法出口。


    天黑了,隻聽那連長吩咐道:“這一帶鬼子的特務很多,你們兩個跟著我殿後。”那仨很小心,就在隊伍後麵,把行軍的痕跡都一一抹掉。


    山路越來越難行,很不幸,聶衝又當豬了。架著走路不方便,一個腦筋靈活的戰士立即去斬了條竹,把他串了起來,兩人抬著走。聶衝真是眼暈,又跟上次一樣。我到底招惹誰了我?他沒辦法,隻能無語望著地。


    顛來又顛去,他很快又暈了。暈過一次,這次居然沒好轉,總之做豬就是不習慣啦。又餓又暈,昏天黑地,隻知道他們是連夜走路,走過山穿過穀,爬上爬下,他是在空中飄蕩著,都快陷入深度昏迷了。做豬真難受!


    似乎天亮了,似乎周圍有了人聲,側側臉,旁邊很多人?還要細看,臉上卻遭了“暗器”的襲擊,腥腥的,臭臭的,滿臉濕漉,我丟,不會給砸了臭雞蛋吧?聶衝僅有的靈智,不停地呐喊:我冤我冤我冤冤冤……我比竇蛾還要冤……蒼天啊,我好歹宰過幾千個小鬼子,你們不能這樣當我是豬呀……


    話出不了口,他隻能繼續做豬,沿途可給砸了不少東西,如果他是菜市場的攤販,那就發達了。


    好像是進了一個院子,然後他就給扔到了地板上,也不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嘴裏的破布就是沒給抹下來。他隻能張大了鼻孔苟著且偷著生,那難受是非一般豬能體會到的。


    好不容易有人理會了,把他的繩子解開,破布拉掉,可憐的聶衝卻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像一塊軟布癱倒在地上,那喘息聲很微弱,真的是連呼吸的力氣都幾乎沒了。


    好像是給人揪進了一間房子裏,按倒在一張長板凳上坐著。兩眼一摸黑,什麽也看不清,隻感覺到對麵似乎坐著兩個。


    有人在說話,兩耳嗡嗡什麽也聽不清,人家不停地喝問,他是不停地抖著,支撐了一夥,忍不住還像團爛泥滑倒地上。


    人家把他揪起來,聶衝卻又滑下去,如此這般,人家也不好意思再揪了,就任由他爛泥。聶衝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餓……水……餓……”


    不久就有人塞了一條蕃薯到了他的嘴裏,聶衝頓時眼睛放著金光,是紫心的哦。他一把捧住,使勁的啃,可憐的蕃薯喲,連渣都木有了,沒辦法,把人家寫得實在是太餓了。


    這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紫心蕃薯,聶衝如狼似虎地吞了下去,差點就給隻咽得斷氣了。地上有一碗水,他立即搶了起來,咕咚一聲吞了下去。長舒了一口氣,他便嚷道:“我要……我還要……”


    又有人塞了兩條過來,還是紫心蕃薯,味道真是好極了,這輩子就認蕃薯了。這是聶衝想的。


    有東西在肚子的感覺真好,雖然是蕃薯。聶衝噓了一口氣,四肢攤開,呼呼大睡。體能已嚴重透支,先前一覺又睡得不夠安穩,現在是在俺們新四軍的地盤裏,他是徹底放鬆了。人家怎麽踢他都不願意睜開眼睛。最後的結果,依稀是人出去了,門卻關住了。


    好好地睡了一覺,聶衝總算心滿意足地睜開了眼睛,麵前卻是兩位很威嚴的新四軍,就坐在對麵的長台後麵,臉上都很嚴肅,大約是給他這個憊賴家夥氣著了吧。


    聶衝坐了起來,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還有蕃薯嗎?”


    一個方臉漢子站了起來,咚的一掌拍在方台上,嚇了台上的一個水盅一大跳。他喝道:“你給我老實點。”聶衝也嚇了一跳,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


    這是一個三十四五歲左右的方臉漢子,身材高大,不下一米八。軍裝沒軍銜,不知是什麽幹部?但那臉上很嚴肅。一看就是咱黨的資深政工幹部。


    他又威嚴地問道:“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聶衝心裏有氣,雖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但給當豬扛了半天,還暈了一夜,他實在是一肚子的氣,我又不是狗特務,憑什麽這樣對待我?他生著悶氣,順口答道:“我叫聶……黎明……”鬼差神使,他報出後世那老天王的名字。這個是他比較喜歡的歌手,腦子裏熟絡得很。


    報了出去,他有點後悔,雖然遭受誤會,但也不能起這惡作劇的念頭呀,畢竟這是我們的黨我們的軍隊。對了……他心裏突然想起一事:不好,那女特務就隱藏在我們的隊伍中,必須盡快把她揪出來,不然黨會遭受損失的……


    他跳了起來,焦急地道:“兩位同誌,咱們內部有奸細,得趕緊把她抓住……”


    那方臉漢子卻是很嚴肅地道:“黎明,你給我坐好。”


    聶衝嗯了一聲,隻得悻悻地坐了下來,他心裏焦急,屁股一落凳,他又蹦子起來,大聲道:“真的,那日本特務就在我們這,對了,是個女的。”


    那方臉大漢又是咚,再把茶盅嚇一跳,他怒喝道:“你給我老實點。”後麵站著的兩個戰士立即走上前來,一人一臂把聶衝按倒在凳上。


    聶衝急道:“是真的,是真的,他們昨晚就在那什麽村子裏接頭,我已把男特務打死了,不過那女特務就不見了。她肯定就潛伏在我們這裏,你們一定要把她揪出來啊。”


    他的堅持,很快就引起了坐在那裏的另一個的注意,這個是四十左右的瘦削中年人,戴著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有點不怒而威,應該是審判專家吧?同行同行,大家都是搞刑偵的嘛。


    他擺擺手,示意那大漢稍安勿躁,然後很和藹地問道:“小兄弟,這是怎麽回事?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


    聶衝便是手舞足蹈地把那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他還信誓旦旦地指天篤地表示:“請你們相信我,我是共產黨員,我對我說的話負責。”


    那兩個開始是很放鬆,但聽著聽著便是皺起了眉頭。那瘦幹部又詳細地問了幾個細節,這些問題很到位,一聽就是行家。


    聶衝講完了,那瘦幹部突然問道:“請問,你是屬於那支部隊的?”


    聶衝頓時一愣,遲疑起來,自己口口聲聲說是共產黨員,但來路真的有些不好開口,總不能說自己是屬於二零一二年安慶公安局刑警隊的一員吧?叫人家怎麽相信?當你是瘋子已算是好了,要是把你當奸細看,要槍斃的哦,很有可能呀。


    聶衝畢竟是個純樸的青年,不太擅長說謊話,報了個假名已經是心虛了,現在再讓他組織一個謊言,實在是件很痛苦的事。他不由得大汗搭著小汗齊流,臉上是青紅相間五彩繽紛。


    嘴巴是微微張開著,但吐不出詞,也唱不出歌。什麽是有苦難言,這就是了。他是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成語的真正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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