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在墨色蒼穹中陡然綻放出,瞬間映亮的不隻是龍譽震驚的眼眸,更是滿山穀的花,地上,花綻如海,天上,火開如花。


    一朵朵,一簇簇,竟是心形模樣!在將近一刻鍾的盛開之後,被火花照亮的山穀才歸於黑暗安靜,足足怔愣了一刻鍾之久的龍譽仍是震撼得有些回不過神。


    少頃,龍譽微微闔上了眼,微昂起頭,嘴角揚起了半彎弧度,而後驀地睜眼,對著空寂的山穀用力大叫了一聲:“阿哥――”


    是阿哥,是她的阿哥,一定是,絕不會錯的!


    然,回應龍譽的不是燭淵的淺笑聲,而是悠悠揚揚的簫聲,龍譽猛然一怔,而後笑得眉眼彎彎地在蒼穹中堪堪露出半臉的銀月白光中飛身向簫聲傳出的地方。


    隻,不過瞬間,悠揚的簫聲陡然轉調,曲調變得雜亂無章,再變為毫無音序的尖銳刺耳聲,惹得龍譽嘴角眉梢的笑容更弄更開心,腳步更快。


    “看來,我與這夜簫是完全沒有緣分。”朦朦朧朧的月光深處,燭淵溫溫和和的淺笑聲響起,“夜簫這東西,還是比較適合阿妹。”


    雲散月出,一襲頎長的身影站在花海之中,因夜色之由,看不清他臉上神情,隻能看得清他在夜風中飄揚的白發,以及那微微張開的右臂。


    此刻的龍譽顧不得自己是否會傷了腳邊的花兒,隻是飛快地向那向她張開右臂的燭淵奔去,最後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夜簫,用力撞進了他的懷裏,力道之凶猛讓燭淵抱著她往後倒退了兩步才站穩腳。


    “阿妹撞這麽用力,真是要把我的五髒六腑都撞出來了。”燭淵單臂摟著龍譽,淺笑抱怨,月華搖曳,朦朦朧朧地讓他俊美的眉眼別樣生姿。


    “那又怎麽樣?”龍譽緊緊抱著燭淵,笑靨如花地昂頭看他,忽然握起拳頭朝他背後掄去,笑容未改,挑眉,“我就喜歡撞阿哥,還喜歡給阿哥送拳頭,不行嗎?”


    “行行行,此時阿妹是女王,我這種蝦兵可惹不起。”燭淵故作恭敬樣地耷拉下雙肩,還故意往下矮了矮身,無奈歎道,“誰叫我今天必須把我親愛的阿妹哄得開開心心的呢,不然的話,我以後就要過孤單寂寞沒人陪的日子了,那和守活寡有何區別呢,對不對,我的阿妹?”


    燭淵說到最後,外加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龍譽,讓龍譽立刻鬆開環在他腰上的雙手,捧住了燭淵的臉,在他的嘴上用力吧唧一口,然後豪邁地用力拍拍燭淵的背,一臉堅定道:“阿哥放心吧,身為大王的我還沒阿哥這麽小氣吧啦,絕對絕對不會讓阿哥獨守空房的。”


    “哎呀呀,這算是什麽呢?施舍?”燭淵也是笑吟吟地挑挑眉,得到的又是龍譽一拳掄到他背上,用力得毫不留情,接著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直到咬出血來才鬆開嘴,用了哼了一聲,“王八犢子,別亂說話!不然我揍你!”


    “真是隻狂躁的小野貓,玩笑都開不得。”燭淵淡淡笑著,伸出舌尖將下唇的血舔淨,正張嘴欲接著說什麽,龍譽卻倏地鬆開摟住他的雙手,在花海裏蹦跳了起來。


    燭淵看著瞬間又變得開心的龍譽,抬手曲指碰了碰自己被咬破的下唇,眼角的笑意溫柔且寵溺,真是個粗心的阿妹,也幸好她粗心,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不然不知他又該如何傷心了。


    龍譽在花海裏大大地蹦了一圈之後,又蹦到了燭淵麵前,撞進了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脖子左右搖晃,笑眯眯地問道:“阿哥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很漂亮!”


    “喜歡麽?”燭淵任龍譽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眉目柔情。


    “喜歡得不得了!”龍譽用力點頭,踮腳又用力在燭淵的薄薄涼涼的唇上吧唧一口,末了不忘伸出舌頭小貓似的一下一下舔著燭淵被她咬破的下唇,任是燭淵定力足夠,也還是被她溫熱的小舌尖舔得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不過阿妹真讓我傷心,為何要用‘發現’這個詞呢?”未防自己還沒把話說完就化身禽獸,燭淵捏了捏龍譽的耳朵,不著痕跡地讓她撩人的小舌離開已然變得滾燙的下唇,故作憂傷道。


    龍譽微微一愣,然後轉過身,麵對著滿山穀的花,慢慢地,不可置信地睜圓了雙眼。


    難道――


    “哢……”突然一聲輕響,燭淵折斷了一株花,將花朵插在了龍譽盤起的發間,站在她身後柔柔笑著,“阿妹想得沒有錯,這些花,都是我一株株親手種的,花了整整三年的時日,才長成如今模樣。”


    “阿妹這氣生得可真是時候,我也正想著要帶阿妹看看我三年來的成果的。”燭淵從龍譽身後摟住了她,將鼻息輕吐在她耳畔,溫柔至極,“想著阿妹嫁給我,沒給過阿妹什麽,也知道阿妹也不會開口問我要什麽,便由著自己的想法這麽做了,阿妹喜歡就好。”


    龍譽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目光自一朵朵花兒上移過,呼吸一點點變得緊窒,以致最後變得幾近窒息。


    這些……都是他親手種的!?他的左手已不能動,那做這一切,隻有他的右手――


    “阿妹是不是沒有見過這種花兒,那我告訴阿妹,這叫‘芍藥’,很早很早以前,就被人們稱為‘情花’,意表‘情有獨鍾’。”燭淵握住了龍譽的手,讓她的手心緊貼著他的手心,溫和地解釋著,“為什麽選紫色的呢,純屬我覺得紫色與阿妹最為相配而已。”


    三年栽植,隻為她親眼見到的一瞬間覺得美好開心,就足夠了。


    “嘖嘖,阿妹這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還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良久,龍譽都在震驚的感動中近乎窒息地回不過神,燭淵笑得眉眼更彎,而後捏著龍譽的肩,將她轉過身麵對著自己,然後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著嫌棄道,“阿妹,震驚感動歸震驚感動,不要忘了吸氣,想要把自己憋死麽?”


    然,龍譽隻是昂起頭定定看著他,呼吸並未有所緩解,燭淵便輕歎一口氣,“那我來幫阿妹吧。”


    說完,燭淵摟住龍譽的腰,垂首,覆上了她的唇,溫柔地替她換著氣,最後龍譽才在燭淵的親吻中收回了自己的神,可也融化在他溫柔纏綿的吻中。


    “唔……阿哥……”龍譽不知不覺地環上了燭淵的脖子,眼神被燭淵的鼻息和靈活的石頭攪得漸漸變得迷離,緊緊貼在他身上,呢喃著。


    她還沒有問他是不是學吹夜簫了,還沒有問他那在天空中綻放的火花是什麽,單單這一片美得無與倫比的花海,已足夠她幸福感動。


    誰說她嫁給他什麽也沒有得到,嫁個他,她得到了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最無聲卻最溫柔的疼愛,得到了最深的感動和最不離不棄的陪伴。


    她也不曾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隻要他陪在她身邊,她就已很滿足,因為她的生命,已經不能沒有他,就像他所說的,若是沒有他,她該怎麽辦?


    他懂她,遠比她懂他,即便對全天下都冷血無情,卻也會對她溫柔備至,這就是她的阿哥。


    她想起了一句中原人的話,得夫如此,婦複何求?


    心中如此想著,龍譽便幸福地笑著脫口而出,燭淵一怔,而後那溫柔的吻即刻在她臉上脖子上乃至身上變得密密麻麻,酥酥的,癢癢的,如每一次一般將她身體的每一處點燃,同時也將他對她的疼與愛完全點燃。


    當燭淵細密的吻落在龍譽頸窩上時,那種酥酥癢癢的感覺惹得她縮起了肩膀,忍不住笑道:“哈哈,阿哥,癢癢,不要逮這兒。”


    可燭淵卻像沒有聽到龍譽的抗議一般,改細密的吻為輕舔,讓龍譽笑得更加厲害,牽動著身體在燭淵身上扭來扭去,想要逃脫這樣撓人的感覺,奈何卻被燭淵箍得緊緊的,而也因她這柔軟的身子不聽話地來回扭,燭淵的鼻息變得越來越滾燙越來越急促,突然含住了龍譽的耳垂,抬手解開了她盤在頭上的長發,在龍譽一聲輕呼聲中將她壓倒在花田中。


    “此情此景,難道阿妹不覺得很適合做一件有情調的事情麽?”燭淵單手撐著身,看躺在自己身下身旁盛開滿芍藥的龍譽,看銀白月華下的她長發如瀑,麵若桃紅唇若點脂,額頭光潔,鼻翼忽閃,脖頸白皙,使得他笑意更濃,貼近龍譽的耳畔,輕輕吐氣,“真是花美人更美,我還從來沒發現我的阿妹這麽美麗動人,讓我從沒有如此刻一般的迫不及待。”


    “阿哥的話真是傷人心,在我眼裏,阿哥可是一直都是美麗動人的。”龍譽兩腮殷紅,呼吸也變得滾燙,抬手環在燭淵肩上,弓起身挑弄似地在他喉結上輕輕舔了舔,感覺到燭淵的身體猛然一僵,她才笑吟吟讓自己的吻一路往上,最後停在燭淵的鼻尖上,還不忘輕輕一舔,人生第一次,笑得嫵媚,“不過阿哥說得對,如此美景,的確適合……嗯……野外打架。”


    燭淵卻挑了挑眉,“難道阿妹不覺得‘美麗動人’用在我一個老男人身上很不協調麽?”


    “哪裏,我的阿哥和這個詞才最相配。”龍譽笑眯眯,別忘了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個女人!比她白,也比她漂亮!


    燭淵像聽到了龍譽心裏的想法一般,欺身而上,笑得邪魅,“那就讓阿妹見識見識男人的威力,看看阿妹還敢把我想為女人麽。”


    “停!”麵對就要展開攻勢的燭淵,龍譽突然大聲喊停,燭淵便驟然停了下來,一臉含笑地看著這個就喜歡折騰他的小野貓,“嗯?”


    “阿哥你不是很愛幹淨嗎,這壓壞了這些漂亮的花不說,這下麵可是泥土。”龍譽就習慣在“開打”前搗整些名堂出來。


    “沒事,有阿妹墊底。”燭淵繼續動作,將龍譽這破壞氣氛的話完全過濾,如今的他,已經練就了不管龍譽怎麽搗整名堂仍能堅挺的本事,可想而知,娶了個這麽愛整名堂的媳婦是有多麽挑戰床上勇氣與毅力。


    “……”王八蛋!竟敢把她當床單!


    可是,當就當吧,誰讓他是她的阿哥呢,他可是她最愛的阿哥。


    巫山雲雨壓塌了一小片芍藥,見證了生而美好的畫麵,花海在輕柔的夜風中搖曳,似在為這一對佳人歡笑祝福。


    烏黑的長發因黏稠的汗而黏在臉上,燭淵替龍譽裹上衣裳之後,才穿上自己的衣裳,最後躺在花叢中,打開了右臂,龍譽便習慣地將腦袋枕在他右臂上,緊挨到了他懷裏,想想覺得不妥,便又翻身麵對著燭淵趴在了他身上,將臉蹭到他的頸窩,這才滿意。


    “阿哥,我喜歡這兒,很喜歡很喜歡。”龍譽抱著燭淵的雙臂,在他頸窩裏蹭了蹭,幸福道,“還有還有,那在天空開的火花是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阿哥告訴我唄。”


    這裏的每一株花都是親手為她種下的,她喜歡,很喜歡,她可以想象他要在她無從察覺的情況下在這樣一大片穀地種下這麽多花花費了多少心血,況且,他隻有右手,那便證明他要多做多少事情,所以她沒有問他是什麽時候又是怎麽種下的這一片芍藥,抑或說她不敢問,她怕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令人心疼,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麵前表現出悲傷。


    可他用三年的時日辛辛苦苦栽植出這麽一大片花,是要給她開心,而不是要讓她覺得傷心,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他麵前麵露悲傷。


    “它們啊……”燭淵望著墨色蒼穹中的璀璨繁星,一下一下撫著龍譽披散在背上的長發,柔笑,“那是隻在夜裏開的花,它們沒有生命,雖然絢爛卻瞬間消逝,在震撼人心之後便會徹底從這世上消失,它叫‘煙火’,是中原爆竹的一種,在一次偶然中得知中原還有此等稀奇的玩意,想著阿妹應當會喜歡,便讓曳蒼去弄了來,不過這也是我第一見到它們燃放的模樣,要知道方才在點燃它們時我有多頭疼。”


    心形形狀,還要在一瞬間一齊點燃,要不是他尚有千絲引可用,隻怕他有三頭六臂都不夠用,加上那煙火飛天時轟轟聲,真是讓他的耳朵有些不能忍受。


    “煙火?聽說過,還是第一次見到。”龍譽伏在燭淵身上,回想著方才堪稱壯觀的一幕,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得感動,“謝謝阿哥讓我看到這麽美的東西,謝謝阿哥給我這麽大的驚喜。”


    燭淵隻是淡笑不語,仍舊輕撫著龍譽背上的長發。


    “夜簫很難吹,我練了很久,還是沒有學會。”少頃,燭淵才淡淡道。


    “阿哥必須不會,若是阿哥都會了,我做什麽呢?”龍譽將腦袋往上蹭了蹭,笑得得意洋洋,而後捧住燭淵的臉在他額心落下一吻,“以後隻要阿哥想聽,我都會為阿哥吹,所以,阿哥不用學的,我一直都在阿哥身邊,阿哥不用擔心聽不到簫曲的。”


    “那我是否要該先謝謝我的阿妹呢?”燭淵將嘴角勾得彎彎,沒有隱藏自己的好心情。


    “那當然!”龍譽輕哼一聲,在燭淵身上坐起身,還昂起頭。


    燭淵看著這個在他麵前從來都是嬉笑怒罵皆形於色的阿妹,心有些疼,慢慢地也坐起了身,而後將還得意洋洋的龍譽輕輕摟進懷裏,摟得緊緊的,讓開心的龍譽瞬間察覺不對勁,不解道:“阿哥,怎麽了?”


    “阿妹,我……”一向不知猶豫遲疑為何物的燭淵,此刻話在心中在喉間,卻覺說不出口。


    第一次,知道什麽叫難以啟齒。


    她是那麽地,想要一個孩子,那樣的話,讓他如何說得出口……


    龍譽卻像明了了燭淵心底的想法一般,抬起雙手輕輕環上了他的腰,而後,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釋然道:“阿哥,不用說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是阿哥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逼阿哥的。”


    她知道他心中有無法跨過的坎,所以她不會再逼他,她會慢慢等,即便沒有他跨過那道坎的一天,她也無怨無悔。


    燭淵猛地一怔,而後將龍譽摟得更緊,蠕了蠕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是沒有說出口。


    “阿哥,我有你就夠了。”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了不是嗎,為何她還要奢求更多,“隻是我不知道我何時變得貪心了,貪心得讓阿哥受傷了,對不起阿哥,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的。”


    “阿妹,幸而是你。”此生有她,他已足矣,“阿妹,你所謂的貪心沒有錯,錯的,是我。”


    “不是!不是阿哥的錯!”龍譽顯然急了,也緊緊摟住了燭淵。


    “阿妹,乖。”燭淵在龍譽額上落下輕柔一吻,撫慰了她慌急的心,溫溫和和地笑了,“給我時間,我給阿妹貪心。”


    龍譽一驚,而後將臉埋到了燭淵懷裏,雙手緊緊揪著他背上的衣裳,用力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王都內。


    一名彝族裝扮的青年男子似乎憋了一肚子火氣,冷聲道:“不知你們的王上何時歸來,這就是你們苗疆的待客之道!?”


    ------題外話------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底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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