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譽將後殿的殿門完全推開,將肩上的包袱扔到燭淵床前,將竹籃擱到地上,在四周牆壁都懸上點燃的火把使得整個後殿都堂亮起來後,回到燭淵床邊,坐在床沿上,將扔在地上的稍大些的包袱拿起來放到腿上,一邊打開一邊對燭淵道:“阿哥,我沒有當騙子,我來和阿哥一起過年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阿哥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麽來?”龍譽笑眯眯地將腿上的包袱完全打開後,先是定定看了燭淵片刻後才猛地將雙手揚起,隻聽“叮鈴叮鈴”的聲音輕輕響起,龍譽開心道,“阿哥瞧!新衣服!”


    “以往過年,阿娘都會為我準備新衣,所以,我也為阿哥準備了新衣!”龍譽揚起的雙手中拿著一件黑底暗紫邊,衣擺綴小銀鈴鐺的左祍上衣,將上衣的正麵湊近燭淵麵前,還特意抖了抖讓衣擺處的銀鈴鐺響得更清晰大聲一些,兀自笑嘻嘻道,“阿哥你瞧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燭淵沉睡無反應,龍譽隻當他已給了自己回答一般,將上衣放了下來,又拿起褲子甚至裏衣一一往燭淵麵前湊過一遍,最後一下一下地撫著衣領上那針腳算不上細密的紋飾,臉上雖是笑著,卻難掩眼眸深處的哀傷,“這一年多來,我都沒有空閑為阿哥準備過新衣,所以這個苗年我要為阿哥準備一套新衣,或許阿哥穿了新衣開心了就會醒來了也不一定。”


    “我想親自織布的,也親手織過了,可是阿哥你知道的,我這雙手連針都拿得不太穩,織布對我來說就像登天,我砸壞了三台機杼之後終於放棄,阿娘也不敢再讓我碰她的機杼,所以,嘿嘿,布是阿娘幫我織的,衣裳雖也是阿娘教我縫的,可卻是我自己親手一針一線縫的,雖然和阿娘的手藝比起來我的還差得很遠很遠,可我就是想親手為阿哥縫一身新衣,所以就算我縫得不好,阿哥也要穿!我喜歡阿哥走起來衣服上的小鈴鐺發出的叮鈴叮鈴聲,所以我還特意縫上了小鈴鐺!”


    “阿哥你看我多體貼溫柔,連裏衣襪子甚至綁腿都給你做好了,阿哥你睜睜眼看看我做得如何唄,若是你嫌棄我的手藝我也忍著不和你爭,阿哥你再不睜開眼,我就把你的頭發拔光,讓你變成真正的禿驢!”龍譽說著就去扯扯燭淵的頭發,可看到那糾纏在她手上的白色發絲時,她還是鬆開了手,撇嘴道,“還是算了,我實在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阿哥禿驢的模樣,肯定很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阿哥阿哥,來,穿上我為你做的新衣試試唄。”龍譽鬆開被她揪在手中的燭淵的長發,轉而扶住他的肩膀,將他扶坐起身,自己則抵在他的身後以防他的身子往後仰倒,拿過放在軟被上的上衣,從他身後抱著他,先抬起他的右手,將袖管往他手臂上套,一邊解釋道,“阿哥知道我的手藝的,縫這身衣服我縫了很久很久,從剛剛入夏時我就開始準備了,竟然整到前兩天還沒有縫完,所以這兩天我又趕著繼續把它們縫好去了,不知道被針紮破了多少次手,怕今天讓阿哥穿不上,所以這兩天都沒能來看阿哥,衣裳也還是今天白日才縫好的。”


    龍譽替燭淵穿好了上衣,係好了盤扣,再接著替他套上褲子,最後替他纏好綁腿穿上襪子時,龍譽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在她拿來的包袱裏翻找,突地翻出了一雙厚底黑麵布鞋!


    “阿哥你瞧,我連鞋子都有準備的!阿哥也試試看合不合腳!”龍譽將因沉睡而身子歪斜無力的燭淵挪了個方向,讓他麵對床外的方向坐在床沿上,讓他的雙腿垂在床邊,然後自己在他身邊蹲下身,將手中的黑麵鞋往他腳上套,有些歉意道,“上次在安平的那雙鞋我沒有納得好,阿哥穿著磨腳又頂腳不舒服了也不和說一聲,還是我後來為阿哥拖鞋時自己發現的,所以這次我又重新納了一雙新的給阿哥,肯定比上次那雙穿得舒服。”


    “好了,阿哥的新衣穿好了!”龍譽為燭淵穿上一身新衣後就蹲在他麵前抱著他的腰打量著他,笑吟吟的,“紫色和黑色搭配真的很適合阿哥,好看!啊,對了,我要幫阿哥梳梳頭!”


    龍譽突然從燭淵麵前蹦起,踢了腳上的鞋跳到撞上,挪到燭淵背後,從自己頭上取下在安平時燭淵送她的那把木梳,替燭淵動作輕柔地理順已長過腰間的白發,每梳一下,她的心就愈疼一分,一個不小心便揪到了燭淵的頭發,使得他無力的身子往旁歪了歪,就要側倒在床上時,龍譽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阿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沒有弄疼你?”龍譽從後摟著燭淵,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冰涼的體溫隔著衣衫透到龍譽臉上,使得她下意識地將燭淵摟得更緊,良久,才慢慢鬆開他,繼續幫他梳頭,然後簡單地在他背後鬆鬆地編了一根辮子,再替他別上了銀耳環,最後龍譽才又跳下床,重新蹲在他麵前端詳他,而後滿意地點點頭,“阿哥若是能稍微黑些像些男人的膚色,就完美了!不過就算阿哥還是白麵小男人,我還是喜歡阿哥!”


    “還有還有!”龍譽還是喜歡一驚一乍的,話還沒說完就又一臉突然想到什麽事情的模樣,轉身解開那個稍小一些的包袱,抖出了一件白色狐皮大氅,在燭淵麵前抖開,一臉得意道,“新鬥篷,阿哥喜不喜歡?不過這個倒不是我親手做的了,狐皮是我找獵戶換的,然後是我讓阿娘幫我做的,嘿嘿,我怕我毀了這些狐皮,因為白狐皮實在難找,要是毀了就不好辦了,想著阿哥這麽愛漂亮幹淨,一定會喜歡的,來,我為阿哥披上!”


    就在龍譽正要將狐皮大氅披到燭淵肩上時,又突地乍起,將大氅反手扔到了床上,轉身急急忙忙地跑到殿外,然後不知從哪兒搬來一張中等大小的木桌,擦得幹幹靜靜後將方才放到地上竹籃提到木桌上,一邊揭開竹籃蓋一邊撓撓頭,自我抱怨道:“怎麽就將最主要的事情給忘了呢,記性怎麽越來越差了。”


    竹籃裏,是還冒著些許溫熱之氣的飯菜,龍譽將盛放在裏麵的飯菜一碟一碗地在桌子上放好,拖了一張有靠背的椅子擺到桌子旁,才轉身走向燭淵,將他拖抱著挪到桌子旁,讓他坐在了椅子上,將一碗盛得滿滿的米飯移到他麵前,然後龍譽才將一張凳子搬來放到與椅子並排的地方,自己緊挨著他坐了下來。


    “阿哥,這是我用了整整一個下午來弄的飯菜,趁著它們還沒有完全涼透,阿哥趕緊吃些吧!”龍譽含笑說著,燭淵隻是低低地吹著頭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緊閉的眼皮動都沒動一下,龍譽便拿起擺在他麵前的碗筷,“阿哥不想自己動手是嗎,那我來喂阿哥吃好不好?”


    龍譽正要夾菜來喂燭淵時,突然又撇下了筷子猛地站起了身,激動得讓凳子都往後翻倒在地,隻見她又去翻她帶來的包袱,一邊翻一邊緊緊皺著眉,“怎麽能將拜祭祖先神明的事情忘了就先開吃呢,我到底是怎麽了?”


    她到底是怎麽了,害怕他不會醒來害怕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怎麽可能不醒來,不可能的,絕不可能的,他一定會醒來的,她要信他的,不能怕,不能怕……


    龍譽將原本擺在燭淵床頭前的小竹幾搬到殿外廊下,接著把裝在包袱裏的香紙蠟燭抱出來,將這些東西一一取出來放在小幾上,一一擺好,然後竟然捧了燭淵占卦用的小香爐放到小幾上,先將蠟燭點燃插在香爐上,然後轉身將殿內桌上的大碗酸魚端出來,擺在香爐後,最後取了三支香,捏緊,在燭火上點燃,握著底端,麵對著中庭在小幾後合膝跪了下來,閉眼,內心虔誠地祈禱神明以及祖先的保佑。


    保佑苗疆安好,保佑她的阿哥快快醒來。


    龍譽這一跪,就跪了良久良久,似乎有很多很多事情要祈求神明和祖先保佑一般。


    這本該是一個熱熱鬧鬧的苗年,而她選擇了最清冷的方式來度過,因為她放不下她的阿哥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躺在冰冷黑暗的蚩尤神殿中,所以她推卻了聖山眾人對她最盛情的邀請,而且,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淺薄純粹的龍譽,她已經融不進他們了,她也已慢慢遠離了曾經最喜愛的熱鬧。


    或許是愛屋及烏,他不喜歡熱鬧,所以她也跟著慢慢喜歡不起來了,又或許是她靠不近熱鬧,所以慢慢地變得不喜歡了,不過怎樣都好,隻要他能醒來,隻要他能睜開眼看她,隻要她能再聽到他開口叫她“阿妹”,讓她放棄什麽失去什麽,她都願意。


    神明,求求您,讓我的阿哥醒來吧。


    龍譽對著香爐裏嫋娜而升的煙深深地磕了一記響頭,久久不抬頭。


    “阿妹,我還沒死呢,還用不著阿妹對我又燒香又磕頭的。”突然,一道帶著無奈口吻的低低淺淺歎息聲從龍譽身後傳來,“阿妹居然還為準備了壽衣,還幫我穿上了,真是做得到位。”


    龍譽的身子陡然一抖,保持著磕頭的動作僵住了。


    ------題外話------


    大叔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原來是忘了和姑娘們說,苗年和我們的新年不一樣,不是在12月底,而是在農曆的10月份,秋收之後。


    大叔已經瘋狂地欠字了,大叔要接近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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