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伏水河上遊處,有一座名叫坎古城的城池。


    自古以來,這裏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此後,也時常遭遇戰火。


    然而,人族最為強大的地方就在於,無論曾經遭遇多大的苦難與創傷,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平複。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如今的坎古城再度繁榮起來。


    甚至,因為昌國與荊國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年沒有開戰,這座位於昌國邊關的城市,如今反倒顯得太平而開放。


    正月十一日,春寒料峭,清晨時分,滿天絲雨隨風飄飛,直落到等在城門外麵的那些人的脖子裏,凍得人直縮頸子,揪著鼻涕。


    卯時到了,隨著更夫的梆子敲響時辰,原本寂靜的坎古城,城門內便傳出了吱呀吱呀的滑輪聲,然後,鐵木的大門緩緩拉開,有披掛著甲胄的兵士從門內出來,站到了大門兩側。


    坎古城是有護城河的,河水是用附近的伏水引來,這一工程還是前朝炎國所修繕。如今,炎國早已亡國,護城河卻依然有水流動。隻不過,四麵城門上的吊橋,卻因為長期被放下,很少拉起,上麵的青苔與蔓藤已經與地麵連成了一片,幾乎難分彼此。


    城門一開,各種商販走卒便一擁而上,經過門口兵士的簡單檢查,便即通過。板車的咯吱聲,馬匹的嘶鳴聲,馱獸的踏地聲,兵士的喝斥聲,平民的唱喏聲,便次第響起,伴隨著清晨的朝陽降落在這座城市之中。


    終音剛剛好卡著點來到坎古城,她穿著一身青灰色的布衣,打著一柄黑色的油紙傘,隨著人流通過了吊橋,來到橋門口時,她掏出了兩個銅板,遞給門口的兵士。


    那兵士接過錢,卻瞅見她的肌膚白皙細膩,手指修長好看,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看,幾乎把那兵士的魂兒都給看沒。


    “太……太美了……”他喃喃自語。


    等這人清醒過來的時候,剛才打著黑色紙傘的女子早已離開。


    他剛回過神來,眼前又過來兩個人。


    當先的是一名身材特別高大的男子,戴著個草帽,帽子下麵露出的卻是一頭亂糟糟的長發,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隨隨便便,甚至有點邋遢。然而,這男人的背上卻背著兩柄長劍,一看就不好惹。


    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


    那少女衣著樸素,甚至可以說是貧窮,頭上隻是用根木釵別住頭發,除此之外別無飾品。但她周身卻收拾得很幹淨,提著一個布袋子,邁著小步匆匆地跟著前方的成年男子。


    男子在兜裏掏了好一陣都掏不出過路費,回頭對少女道:“小秋,你拿兩枚銅板出來。”


    “哎。”


    名為小秋的少女應了一聲,從布袋中數了兩枚銅板出來,遞給男子,男子又拿給了守門的兵士。


    兵士看著這少女,居然又是一個美人,雖然不如剛才那個那麽漂亮。真要說的話,剛才那個可以說是聖潔無暇,猶如神人下凡,而且冷冷的不太好接近的感覺。這個,則是人間美色,而且看起來性子溫婉,仿佛鄰家妹子一樣可親。


    他正想著,那高大的男人卻重重哼了一聲,然後帶著小秋便離開了。


    這一聲重哼直貫入兵士的耳朵,他的耳膜霎時間嗡嗡作響,震得他不由得抱著腦袋叫了幾聲。過了好半晌,他才在同伴疑惑的目光中回過神來,耳朵裏的嗡嗡耳鳴也逐漸消退。


    剛才那是怎麽了?兵士隻覺得莫名畏懼。


    ……


    終音微微皺眉,一路走來,老有人盯著她看,甚至還有人跟在她身後。


    難道她的穿著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嗎?這身衣服,包括油紙傘,都是小可準備給她的。當時,飛機載著她來到人族這邊的一處秘密基地,在那邊,她脫下了魔界宰相的官服,換上了人族女子常用的平民服飾,然後小可說外麵下雨,又給了她一把平民常用的傘,她準備停當之後才出來的。


    現在,她的意識中顯現著坎古城的地圖,雖然沒有定位尋路功能,但是以她的能耐,自然不會走錯路。


    黍水與她約見的地方,正是坎古城城東麵的一座大型酒樓,九天樓。


    作為南北交界之地,邊境上的大城市,坎古城如今是商鋪林立,小商小販也遍布大街小巷,市民、趕集的、遊人等等,更是來往如織,不絕如縷。可以說,若論商業上的繁華程度,周圍數城,沒有一個能與坎古城相比。


    這座城市的城牆上還有著累累傷痕,顯現出昔日的戰亂頻繁,但如今,由於兩國並不交戰,邊境平靜,這裏卻變成了兩國文化交流互融的熱鬧地方。


    終音依著地圖的指示,來到城東,又沿著大街走了一陣子,終於來到了九天樓跟前。她收了傘,走入酒樓之中,裏麵立馬有小二熱情地出來接待。


    “三樓,菊花雅室。”


    終音報出黍水留言中的房間號之後,小二的態度變得更加客氣了,連忙領著她上了樓。


    “客官,uu看書 wwukansh 菊花雅室的房間是預定好的,人還沒來,還請您先進去坐著等等,我給您沏茶來。”


    小二將終音請進了屋子,點頭哈腰地離去了。


    終音在雅室中坐著,觸目所及,讓她感覺非常新奇。這間雅室挺大,裏麵林林總總擺了許多器物,有茶幾,有木架,上麵擺著一些瓷器或是奇石,花瓶裏插著一簇簇嬌嫩的真花,還有一個香案,上麵點著香,散發出清新的香味。


    她現在坐著的椅子,坐墊柔軟,仔細看去,整個椅子是用一種黑色泛著金絲的木頭雕刻而成,上麵有著各種鳥獸圖案,雕工精美。


    整個雅室,布置得不像酒樓,倒像是什麽富豪家的靜室。


    終音來到窗前,拉開絲綢挑花工藝的窗簾,看向外麵。這裏是三樓,向外看去,周圍風景盡收眼底,下方是東麵大街,不遠處是一些園林景致,附近還有柳樹林與池塘,景色甚是美麗。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黍水才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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